本杰明-汉密尔顿的目光越过菲尔悄然落到了派崔克身上。在本杰明的印象里派崔克的身高应该是六英尺（183com）, 如果数据无误, 派崔克可能比自己稍微矮一些，不过他现在无法确认这个，因为派崔克是坐着的。派崔克也的确很英俊, 杂金色短发, 眉眼柔和而深邃，鼻子笔挺，嘴唇……
派崔克应声望了过去，史蒂夫和他的新客户, 惊讶吗？派崔克的一边嘴角弯了弯。
是了，多数人的张扬与傲慢会展现在眼睛里，派崔克则不, 比起眼睛, 他的嘴唇更多地透露出这种东西。
从一个足球运动员的角度来说，派崔克的身材正合适，肌肉块太大会缺乏机动性, 而太单薄则容易被撞飞。如果在球场上和他对上，本杰明知道自己在身体上不会占优势。
派崔克跟本杰明一样, 穿着POLO衫, 左臂肱二头肌上有个醒目的纹身，是那个著名的纹身。
以上种种, 皆不让本杰明意外。
但是, 派崔克本人身上有一种英格兰人所喜爱的深刻的气质。这种气质在过去的一些英格兰著名球员身上也有显现。
本杰明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如果在战场上, 你与此人并肩，你愿意交付性命给这个人。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这个东西，富勒姆的队友们早已让他明白这一点。
略去种种，本杰明想起史蒂夫口中的派崔克。
史蒂夫或许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甚至无聊的男人，但他眼光犀利，说话经常一语中的。
史蒂夫说：“你是一个不那么典型的西伦敦男孩儿，他是一个不那么典型的东伦敦男孩儿。Both in a good way.”
别无其他。
本杰明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直到——
“史蒂夫，噢还有，我想这位就是著名的汉密尔顿，那个富家小子。”
富家小子是本杰明-汉密尔顿的标签，人人心里都这么叫他。本杰明很清楚。有时在球场上，他还能听到球迷们朝他吼这个。但是，当着他的面这么理所当然地称呼他，而且是第一次见面，只有这位不那么典型的东伦敦人。
那么，派崔克-安柏的标签是什么？
“漂亮男孩儿，非常高兴终于与你本人见面。”本杰明微笑回敬。
两人望着对方，半秒之后一起哈哈大笑。
真不赖，菲尔嘴角扯了一下，这里不是我待的。
“那么回头见，派特。希望你早点好起来。”菲尔跟派崔克说道。
“谢谢，伙计。你不留下来一起看球吗？”派崔克问。
本杰明也开口，“菲尔，我下半场会去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希望你不介意……”
菲尔打断了本杰明，“不，我一点儿也不介意。”菲尔的目光没有在本杰明身上停留，他回头跟派崔克道，“我准备去找老板。希望那群小子下半场能干翻法国佬。”他说完歪了下嘴，他也知道那不太可能。
派崔克还没来得及说话，菲尔就走了出去。
本杰明走了进来，他走向派崔克，朝他伸出手，“不是小子，但我难以否认富家这个定位，我能吗？”
“你不能。漂亮男孩儿？我想想，我的辩护是，我既非男孩儿，也不那么漂亮。”派崔克一边勉强起身一边握住本杰明的手，本杰明礼貌地请他坐下。派崔克坐下继续自嘲，“算了，等我能自如地站着的时候我再威胁你吧。”
“说真的，比起我的，你这不算一个太坏的昵称吧。我一直奇怪的是，为什么男孩儿们总是讨厌被叫男孩儿，而女孩儿们却正好相反。”
史蒂夫拉开了窗帘，窗外，球迷们渐渐入座，多数球员正往球场里跑。
派崔克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扫过那个背影，她已经回到座位上了。他随口跟本杰明说：“你可以试试叫你们老板女孩儿。”
“拜托，派特，这是个坏主意，真的，非常坏的主意，本，你可别听派特的。”史蒂夫赶忙说道，而且心里还在絮叨，让本杰明去“挑衅”克里斯汀，派崔克真是不仅伤了右脚，脑子也糊涂了。
“我会告诉你结果。”本杰明看了看表，“比赛快开始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非常高兴见到你，派崔克，希望你早些好起来。”
“多谢。那么回头见，如果下次见面你还活着的话。”
“哈哈，我是个生存者。”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抵了抵拳头。
本杰明收回拳头，瞄了一眼窗外。不少球迷回身探头张望着包厢里的情形，这不是重点，他看到的是菲尔果然找到了老板和队医，似乎正在想办法跟人换座位。本杰明摇了摇头，跟史蒂夫打了个招呼，走出包厢，正撞上回来的罗斯-巴克利。
本杰明跟罗斯点了个头，罗斯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人都走远了，他才问派崔克，“刚出去的是那个富家小子？派特，我们出去吗？”
派崔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是的，罗斯，我们出去吧。”
****
四十五分钟后，英格兰在温布利0:3完败给了法国。上半场登贝莱首开纪录后，下半场姆巴佩连入两球，让三狮军团在自家门口美梦破碎。
贵宾区的人群正在散去，一如窗外球场内的球迷。可以从人们的表情精确地区分出英格兰的支持者和法国的支持者。
陆灵望着窗外，喝了半口香槟，然后顺手把香槟放到了拿着托盘路过的服务生托盘中。
“糟糕的夜晚啊。”服务生随口说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陆灵喃喃道，“谢谢。”她冲服务生点了下头，继续回望球场。
顶端的虹桥正在发出法兰西旗帜的三色光芒。这会让英格兰人更难受。爱丽丝和菲尔都去洗手间了，她在等他们。提姆发来信息，除了感叹这是一场令人失望的比赛，还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冈萨洛-奇卡，这位陆灵看中的瓦伦西亚左后卫的交易，可能会面临一些困难，据说皇马和马竞同样关注着这位球员。
尼克要他做什么呢？给子翔当替补吗？或许。至于马竞，可能的确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左后卫，接替老迈的费利佩-路易斯。陆灵还是决定暂时相信西蒙和蒙奇会搞定这件事。
她抬起头，看着虹桥，依旧是蓝白红三色闪烁。
英格兰人四年前在法国心碎，四年后的今晚，在温布利，法国再次让英格兰人心碎。一个四年，也不知多少少年长大成人？又有多少成人会感叹这时光流逝残酷，自己壮志未酬？
她也不知道派崔克离开没有。她拿出手机看了看……
“老板！”菲尔的声音传来。
陆灵收起手机，也收起所有情绪，转回头，一本正经地取笑自己的球员，“这么久，拉在裤子上了吗？”
菲尔不屑一顾，“那是爱丽丝干的事，可不是我，也不瞧瞧是谁还没回来。”
****
爱丽丝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碰到温布利一名员工往她这边过来，她便为她扶了一下门，也就是这多出来的几秒，让她碰到了尼古拉斯-弗洛雷斯。不然多半就错身而过了。
那名员工跟爱丽丝说谢谢，爱丽丝说没事，尽管爱丽丝心里想的是，当别人为你扶着门，你至少应该走快一点。
尼古拉斯原本只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他多看了一眼，才确定了身份。
确实有点巧。
两人眼中的惊讶都一闪而过，寒暄或许是必要的。
“尼克，真没想到你也来看这场比赛。”爱丽丝又想，如果她和克里斯汀坐在包厢里而不是看台上的话，或许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她一点都不怀疑，即便是这么紧张的一场比赛里，电视镜头也不会放过所有在现场的著名的脸。更何况，一段传奇的足坛三角恋的主角都在现场。
“我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尼古拉斯说着瞟了一眼洗手间，故意面露尴尬。
爱丽丝想，你才不尴尬。别说洗手间外面，就是在女士洗手间里面碰上，你大概也泰然自若。
“我们中场休息时没看到你，克里斯汀倒是碰上了佩普，她还去了他的包厢。”
尼古拉斯长长地噢了一声。
“怎么了？”爱丽丝问。她看着眼前这位魅力无限的拉丁男人，他甚至朝她眨了下眼。
“我的包厢就在佩普的隔壁。”他满不在意地说道。
爱丽丝不知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假的。按照她知道的，这两人分手以后没有再见过。
“噢——”爱丽丝犹豫着，还是询问道，“你想跟我一起过去吗，克里斯汀在那边等我，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一年？”
尼古拉斯却摇了摇头，语调怪异，“不了，爱丽丝，你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我喝了不少酒。”他露出迷人的笑容，“代我向她问好，好吗？很高兴碰到你，回头见。”
“我会的。同样很高兴碰到你。回头见。”爱丽丝点了下头。
尼古拉斯说着推开了男士洗手间的门。一层防火门再加一层防火门，他进去后先看了一眼镜子，那个镜像，他也有些陌生。
不是一年，是十三个月。
****
“你的女儿叫缇安娜？”
“对啊，老板，你知道？”
“我在Instagram上关注你了，你不是天天都会发缇安娜吗？”
“是的，是的，说到这个，老板，我有些生你的气，你为什么在我关注你很久以后才关注我？”
“我使用社交媒体不多。我是个土包子。”
“你可真会找理由。对了，老板，你觉得缇安娜这个名字怎么样？”
陆灵微微昂起头，盯着菲尔，一字一顿，“听上去很熟悉。”
“你不觉得跟缇娜很像吗？”
陆灵故意睁大双眼，“噢，你知道这个，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菲尔得意地点着下巴，“我本来想给她取名叫缇娜的，但是那名字总让我想到你，所以我才给换成了缇安娜。”
陆灵笑了笑，他倒是诚实。
“你的小公主，她看上去很像缇安娜。那是个好名字。”她说着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
菲尔更得意了，“如果你见到她，你会喜欢她的，我保证……”
爱丽丝的声音打断了菲尔的声音，“你一定想不到我碰到了谁。”
陆灵随口道，“尼克？”
爱丽丝瞪圆了眼睛，“难道你中场休息去的是他的包厢，而不是佩普的？”
陆灵笑着摇了摇头，边走边道，“不，我在佩普包厢里的时候，听佩普谈起了这个，我原本准备去找他，但后来下半场快开始了，而且我又想他可能有其他朋友在，也许会尴尬。反正，很快，我们不就会在美国碰面吗？那个该死的国际冠军杯，你们不会忘了吧？”她说了一堆，发现身边爱丽丝和菲尔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
她便问：“怎么了？”
那两人都忙装作没事儿的样子。
陆灵耸了耸眉，不再停留在此话题上。其实她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因为她谈论起尼克这么自如。她的内心是否真如言语一样自如，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尼克的确未必想见她，不然他应该会跟爱丽丝一起过来，不是吗？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