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翔的功力更为深厚,那点药根本奈何他不得。他走到床边,恶作剧一般的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然后用低沉沙哑的语调说道:“你我咱们要不要顺水推舟,成全了史太后的一番苦心?”
露薇瞪了她一眼,可是眼下她药力未退,这一瞪更是媚惑的不行。饶是心智坚毅如他,也不由得心神一荡。
随后,他的手便有些不老实的探入她颈后的衣襟。入手的触感微微发烫,温润如玉一般的肌肤发出一层薄薄的汗,他有一种冲动,一种无关药力的冲动。他想她,真的很想很想。只可惜,眼下他还真不能顺水推舟,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哎,等到晚上吧,只有等到晚上了。
露薇忽而低声道:“有人来了,老实点儿。”
洛翔:“我知道。”
说完,他便在她身上的点了几处穴位,让她平躺在床榻之上。
而他自己则形容端正的坐到距离床榻有一段距离的椅子上。
房门被踹开,洛翔能够听得出一共来了有不下二十个侍卫。
率先进来的却是林易泓。
此刻林易泓的脸色涨红,额上青筋直跳,身上杀气腾腾。他是直接软禁了太后,抓了昭阳殿贴身伺候太后的十二名宫女和太监,严刑拷打之下才得知真相的!
母后竟然给穆回和洛鸾下了药!想要趁乱把他们送做堆,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杀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说为他好的女人!
她太过自私,太过偏激,简直像个魔鬼,是他永不终结的噩梦!他恨她,强所谓有的恨她!
一路带人冲到这里,他感觉自己几乎是飞过来的!
踹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心里万分忐忑,生怕看到对他至关重要的两个人在床榻之上缠绵交叠的场面。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场杀了他们两个!
还好,当他看到衣衫整齐,形容端正的穆回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随即,他的目光又转到床榻之上,那个纤瘦却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之上。
“洛鸾,你怎么样了?”他走进之后,见她双目紧闭,衣襟整齐,不似被人侵犯过的样子。
洛翔道:“我点了她的穴位。她没事,只要找太医解了她身上的药效就好。”
林易泓至此,方才完全放下心来:“穆先生,多谢了!另外,这件事……真是对不住了。”
洛翔站起身:“皇上言重了。太后毕竟是一妇人,有些目光短浅的地方,皇上念在她生养之恩的份上,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有武功在身,压制这点药力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洛鸾公主,这次怕是吃足了苦头了。另外,为了她的名节考虑,皇上最好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声张。”
“朕懂了。谢穆先生。来人,送穆先生回府!”林易泓万分感激的对着洛翔一揖。
他没动洛鸾,万幸他没有动他的洛鸾……这件事不过皇宫内的小风波,除了太后被彻底的软禁,她在宫中的势力和人脉彻底被清剿以外,于林国的大局并没有丝毫影响。
眼下呼延灼和汝阳王打的难解难分,水深火热。朝廷的军队时不时的也帮汝阳王一把,给呼延灼来个偷袭什么的。但是朝廷却并没有打算帮助汝阳王把呼延灼彻底灭掉。而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看着他们双方彼此消耗。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个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只得他们这样挖空心思的谋算朕!”他想一头暴怒的野兽一样,发了疯的嘶吼着。
猛然间,一条黑线从他的脖颈上窜起,直冲额上的太阳穴。
洛翔见后,瞳孔不由得锁紧。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林易泓的徒然站起的身形有些踉跄, 他喃喃自语道:“瑞王,林季礼,朕待他们父子不薄啊!从小到大,朕都把林季礼这个琴痴当成是唯一的兄弟,知己……不管他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办得到的,从来都没对他说过不子!朕一直笑他痴,笑他傻,直到今日朕才明白,原来痴傻的不是他,而是朕!他骗了朕!他们父子联起手来骗了朕!”
洛翔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清冽如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皇上,瑞王韬光养晦多年,他早有夺位之心,却能一直隐忍不发,他在都城多年,经营磐恒依旧,现在重要的不是他们为什么背叛,而是他们已经背叛。您现在要想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出去瑞王。否则等朝廷平定了呼延灼,汝阳王之后,元气大伤之时,趁虚而入,到那时,他便成了黄雀在后了。”
林易泓满口的银牙几乎咬碎:“凭他?那个老杂种,他也配!等着看吧,朕一定会把这些背叛者的头颅一个一个的砍下,悬挂于都城九门之上,让天下间所有生出背叛之心的贼子都看清楚,背叛朕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洛翔静默的立在那里,不再出一言。
都城,瑞王府。
书房里的林季礼看着自己面前的琴,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紫云送给他的,不管他娶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至少,他对她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他伸出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一下。
清灵的琴声似流水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好疼,针扎一样的疼。
“你在想些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猛然在他背后响起。
林季礼一惊,猛然回头,随后拱手行礼:“见过父王。”
年仅不惑的瑞王走到林季礼跟前,看着那把做工精良的古琴,脸色徒然阴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摆弄这些玩意儿干什么?不要告诉本王,你这琴痴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来人,把这架琴拿出去扔了!”
“不要!父王,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尚未成熟……”林季礼慌乱的阻止,可是瑞王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
瑞王:“季礼,希望你记清楚,咱们父子隐忍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你万不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须知,咱们父子功成之日,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林季礼眉心一跳,紧张道:“父王,难道就没有什么折中的法子吗?到底……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利用完了,也不用非得把她杀掉吧?”
瑞王凌厉的眼神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几乎要将他的身上看出一个洞来:“季礼,你不要怪父王心狠。须知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软。若是白丞相和她什么都没发觉,父王自然不会对他们白家怎么样,反而还会好好安抚,加官进爵。但是谁让白紫玉已经知道了呢?要怪也只能怪她自作聪明!如今白丞相那里恐怕也已经心知肚明了。以后想要拉拢他几乎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不如趁早除掉,已绝后患!”
林季礼脸色苍白,嘴唇颤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父王说的对,可是……可是当真要如此吗?
瑞王见儿子如此摸样,最终也只得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万不要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林季礼:“我亲手杀了她的妹妹,难道这样还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吗?天下间,恐怕再难找到像我这般心狠手辣的夫君和姐夫了吧?”
瑞王闻言,一甩袖子离开了。有些事,还是要他自己想才能想的通。
林季礼恍恍惚惚的从书房里走出来,忽而觉得有冰凉的水落到脸上。
他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下雨了。
他步履有些踉跄,明明没喝酒,可却像个醉汉一般。父王说他这个琴痴是装的,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真的爱极了琴,真相平平凡凡的做个琴痴,哪怕一辈子庸碌无谓,也好过如今……无情的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华贵的锦袍淋湿一片,紧贴他的身体皮肤。
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冷。比起他眼下的境遇,这点雨又算得了什么?
“咱们父子功成之日,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咱们父子功成之日,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就是白紫玉身死之时……”
瓢泼大雨之中,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这一句让他如同坠身万古寒冰之渊的话。
朦胧中,他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容貌乖巧,眼若秋波的小姑娘,从很小的时候起,她的眼睛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每次见都他,她的脸都会红的像桃子一样……那种纯纯的,根本掩饰不住的爱慕也让同样年少的他,倾心不已。
他知道父王的心愿,也知道自己以后的责任和道路。
但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憧憬,也许一切并不一定都要往坏的方向走。兴许,他能够做到鱼与熊掌兼得。
终究,他还是听从了父王的指示。
至今他仍清楚的记得,紫云临死前,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那种哪怕死到临头,也不相信杀她的人,会是他……本来以为天衣无缝,可是最终却仍是没能瞒住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秋水斋的门前。
她被软禁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
本来他最不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