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剑灵

凤族的长老笑着道:“这又是什么话, 罢了罢了。昨夜里在南陵闹的不是人,是位剑灵。”

我闻得此惊天奇言骇得嘴角直抽,一位剑灵能在天后娘家闹得灵光百丈, 也是狂妄得找不着北了, 要是有本事逃了那更是嚣张得有资本。不禁感叹此剑主真是好性子!居然能养出这般有性格的剑灵出来。正盘算着要是和这样的能人攀上关系, 那以后游个小山下个潜水是横着走舒服还是躺着行享受时, 莫旭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脸“你真逗”的表情。

“我知道。”他说,“那位剑灵的小主子跟我很熟。泽天,你就直接跟我说那剑灵被你关哪了吧, 我自己去瞧就成。”

唔,原来他叫泽天, 泽天泽天, 润泽天下!真是好名字。可惜我从小贪玩偷懒惰性太强, 有关凤族的古籍只草草翻过一部分,并未读上多少, 以至于此时只能感叹于他大气而志高的名字,无法赞叹崇拜他的辉煌功绩,甚至连他到底有没有功绩都不能确定,但能坐上长老的位置应该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吧?

泽天长老干笑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两颊泛着微红, 踌躇道:“我…我没有关他, 他也不在我这里。”

莫旭动了动, 换了个姿势道:“别拿我寻开心。”

泽天长老默不作声了, 淡淡地瞧着莫旭。

莫旭呼吸滞了一下,知道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便拐了个弯,侧了侧身子,将躲在他身后的我让了出来,介绍道:“她就是夜然,尚昊的独女,还和……嗯,和我和我,算了,你懂就行了。”

泽天长老闻言看了我一眼,虽只有一眼,但眼神也比那只白凤要温和的多,最起码不像看死物一般。

莫旭起身将我也拽起,朝泽天道:“你接着忙吧,喏,那案上的都没看过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带她出去寻你疼惜到不舍得关的剑灵儿去。”

泽天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客气地抬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我很不自在地被莫旭拖着走,梧桐境外忽然闪过一道光,和昨夜里闪过的很相像,莫旭停下脚步低语道:“就在家院子里,也好意思跟我说不在!”

转而又追了上去,还不忘一只手拖着我,很庆幸他居然记得我没将我落下,小女子心中温暖的何止感动二字能形容!

行了一会,不知这乱窜中追到了何处,总之是没追上就是了。我被莫旭拖的晕头转向,左右都是不识,也懒得再问他我们到底身处哪方了。

他倒是很自觉,生怕我不安一般,老实道:“再往南去就是南陵了。”

我稀里糊涂应了一声。站正了身子理了理被他拖出褶皱的衣裳,认真道:“为什么执着于找剑灵?此时不是寻我爹爹才是正道么?”

我没有等到莫旭的回答,倒是知道了他此番执着的原因。才将心中的疑问托出,那道眼熟的光又是一闪,没看清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只见到眼前一道金色的微光划过,再然后,一位少年郎半跪在我眼前。

少年道:“见过小主子。”

小主子小主子小主子?我在心里念了三遍,又记起在凤梧阁里莫旭同泽天说的话……莫旭早就知道我就是那小主子?那他肯定知道这剑灵是谁!可这位少年郎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不认得?

我犹豫地上前蹲身,和他保持同一高度,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在叫我吧?”

他犹豫地嗯了一声,仿佛不能接受我的反应般,又是一拱手:“属下前来领罪。”

我在心里将事情的原委过了一遍,推想出了个大概,从他称我小主子这点来看他应该就是我爹手下的剑灵了,那么身为我爹的剑灵没有跟在我爹身边,这也算是罪吧?我摇了摇头,不,算不得,实在算不得。

一旁的莫旭咳了一声,明显能听出咳声里掩饰的笑意,他道:“你们就打算以这个姿势聊下去么?”

经他这么一点,我才发觉不妥,连忙将少年郎扶起,示意他不必多礼。我爹随身佩剑只有一把斩妖剑,他既然是我爹的剑灵,那无疑就是斩妖剑的剑灵了,斩妖剑传自上古,比我年长来头也比我大,至于他为什么看起来比我年轻……鬼知道!

莫旭觉得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说话多有不妥,又将我们领回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崖处,把我们带到了一间镶嵌在崖壁上的木屋里。他轻车熟路地以术热水沏茶,为我们一人倒了一杯,又自顾自地拿了一本书翻身跃到只有一点突出的木屋顶,摆了一个极其优雅地姿势,看起书来。

少年郎嘴角抽了抽,问我:“小主子,这里不是昆仑虚吧?”

我道:“不是啊,怎么了?”

少年郎翻过一条长凳,擦了擦让我坐下,又翻过一条长凳,坐在了我对面,端起桌上的那杯茶抿了一口道:“怎么感觉这里跟他家一样。”

莫旭温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他说的是:“没错,是我的。”

少年郎一口气不顺,被第二口茶呛得猛咳,我要起身帮他顺气拍背,他直摆手示意我不要动,自己拍了半天胸脯又将杯中剩余的茶水饮尽才缓过了些许。

我见他好过了,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问道:“我爹呢?”

少年郎又是一咳,瞧我的目光有些闪躲,支吾了半天才酝酿好词,与我道:“我和主人失散了,我不知道主人去了哪,数月前,我和主人又将九州八荒漫游了一遭,本打算回瀛海看看,路过南海时感应到了妖气,还闻到一股冲天的怨气,就在海域多待了两天。主人是打算将那股怨气平了就走的,可那怨气太奇怪了,只浮在海面上飘忽不定,总是抓不住源头。主人就带着我整天挂在云头上,直到第三天凌晨时分,终于找到了。是一只已经灭绝了有一万多年的延维。”

我没忍住好奇心,便将他打断道:“灭绝的延维?”

少年郎终于抓到歇息的机会,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咂了咂嘴对我点头。

我不解道:“延维是什么?我只知道延觊。”

莫旭跃下屋顶一个潇洒的转身入了屋,将手中的册子随手放置一边,坐了过来,道:“延觊就是延维,始祖青帝和始母娲皇的后人。”

少年郎又点了点头,我当场呆住,情绪十分复杂地低声道:“延觊是妖啊?怎么会?”

莫旭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道:“天地始尊,上古真神上神,妖者修来的大有人在,妖怎么了?三界初成依天地而生的真神里不也是有一位纯妖力所化么?”

是了,莫旭这么一解释,确实是我大惊小怪了。可既然是延维后人又怎么会有冲天的怨气?

莫旭饮了一口茶,一双笑眼与我对视片刻后朝少年郎道:“你继续说。”

“哦。”少年郎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延维看起来甚至嚣张难缠,主人从还海东与它战到海南,围着南海海域转了一圈,那小子竟然与主人不分伯仲,但到底年幼气盛,最后力竭要败,谁料竟生了变故,不知半路杀出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与主人力法相撞炸得金光刺眼,我方式穿在了延维的尾巴上被钉在了海岸的礁石顶,主人也不见了。乒乓的交手间我被震得发晕,灵力耗损的太厉害,没办法将自己从礁石上拔出,修养了一段时间,养好体力才出来寻主人。昨夜里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谁知这凤族的人这般不讲理,不让我入境,我一时焦急就跟那守门的过了两招。”

我点了点头,瞧他说得辛苦,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外有老君的结界,他又是怎么挣脱出来的?

莫旭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一边以掌温茶一边道:“老君那结界偷了懒,并不难破。”

本以为来这里能寻回爹爹,不曾想寻回了他的随身佩剑,这剑灵还是个会惹事的主,再生悲凉。

莫旭又给我倒了一杯茶,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年郎,笑道:“瞧这小模样长的,难怪泽天不舍得关你。”

“嗯?”

“你别跟我提那只长毛鸟!他…他…他……”少年郎气愤地“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闷头喝茶。

我望着红着一张脸的少年郎,又看了一眼莫旭那温柔的笑颜中的双眼,唔,明白了。于是打笑道:“挺好挺好挺好。”

少年郎“嘭”地将茶杯放下,哼了一声从木屋半开的窗口嗖地飞走了。

少年郎走后,桌上的茶杯哗啦碎成八瓣,莫旭略带诧异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道:“这是害羞了?”

我想了想,诚实答道:“是吧。”

莫旭起身走到木屋门前,望着外面朦胧的景色,语气有些不明意味,他道:“你们家的人都这么有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