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苏蔬被提审,昨晚一场劫狱,她没被劫出,却送进来两个,那就是完颜宗豪和蔡文琦,苏蔬想想,哭笑不得,无异于闹剧,但蔡文琦真心可鉴,她还是非常感动,这个被逼无奈收下的徒弟,此时和苏蔬的感情越走越近,甚至已经抛开蔡京。
余正途从朝上回来,便决定审问苏蔬,例行公事也好,认真破案也罢,他自有他的打算。
苏蔬随着狱卒往外走,仍旧嘻嘻哈哈,输人不输阵,自怨自艾于事无补,哭天抹泪让人笑话,她就不信自己真能获罪判刑,事情没到逼不得已的时候,真到穷途末路,她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从关押她的地方一路过来,另有些监牢,却都空空如也,非是大宋民风淳朴、世道清明,而是大理寺只收押那些重刑犯,更多的是犯法的官员。
“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我东瞅瞅西望望,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郎……”她边走便舞,腰肢柔软,姿势娇俏,表情妩媚,忽然舞到此处打住,望见旁边一个牢房内,背着身子伫立一个高大的身影,她郎啊郎的唱,发现这个人正是自己的郎——司空轩武。
她猛然住了脚步,问去狱卒,“那里关押的是谁?”
一边一个,两个狱卒彼此对望,舔着嘴唇,后道:“正是司空将军。”
两个狱卒为难的是,司空轩武素来顶着忠君爱国之名,更兼有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高高在上者,他无惧,低低在下者,他不会无视,虽然他之前曾经多年镇守在边关,他之名,妇孺皆知,巷陌传颂,是以,当司空轩武被关进来,普通的狱卒都明白,定然是一桩冤案,也了解苏蔬是司空轩武的夫人,怕苏蔬知道悲痛。
苏蔬没工夫悲痛,腾腾的就奔了过去,至那监牢栅栏前喊着:“司空!”
里面的人回过头来,不是司空轩武是哪个。
司空轩武心里哎呀一声,苏蔬知道自己入狱,指不定要能闹出什么事来,刚想安慰,苏蔬急切的问:“你为何进来?与我有关?谁抓的你?蔡京还是朱勔?奶奶的,欺人太甚。”
没等司空轩武回答,她叽里呱啦的问够,然后呼呼就跑,狱卒在后面追,司空轩武在后面喊,等狱卒追上想拦阻苏蔬,她飞起一脚踢到那狱卒的脑门,然后又一个扫堂腿踢倒另外一个,夺过狱卒手上的刀直奔大堂。
一路上有兵士见她拿着刀飞奔而去,不知发生何事,尽管追逐便是,苏蔬左砍右砍,又夹住一个兵士的脑袋,硬生生把人家的裤带抽了出来,那兵士裤子掉下露出下身,唬的众人瞠目结舌,苏蔬却全然不顾,抖动腰带作长鞭,这才是她拿手的兵器,一路就杀去了大理寺大堂,到门口手指正坐在大堂上等着审问她的余正途。
“说,为何抓司空轩武?”
跟上来的狱卒跑的呼哧呼哧,心说,你横竖是来大堂,为何非得一路打来,这暴脾气。
苏蔬气急下,也忘了这当事,只是怒目而视。
余正途抬眼皮看了下她,不慌不忙,仿佛早在意料之内,道:“因为完颜宗豪和蔡文琦劫狱救你,司空将军来看过你,仅此。”
他说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句话仿佛在向苏蔬暗示什么,聪慧如苏蔬,忽然猜测,大理寺监牢何其多也,为何把司空轩武关在自己的必经之路,难道这个大人刻意安排?如此,他又想作何?
她身后呼啦啦跑来诸多兵士,正想把她拿下,余正途手一摆,让那些兵士退下,他高喝一声:“苏帝姬,你可知罪?”
苏蔬迈步走进大堂,厉声道:“我不知。”
余正途脱口而道:“好!”
好?苏蔬愣。
余正途自觉失言,啪的一拍书案道:“你在数月前,与ji馆杀死朱堂,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说不知,且说说你不知的理由。”
少卿方文宇忽然发现,余正途有引导苏蔬说话的嫌疑。
苏蔬不卑不亢,沉声静气道:“大人容禀,青莲教匪徒绑架我的徒弟去了ji馆,我追踪过去,偶遇朱堂,朱堂是朱大人的弟弟,他当然认识蔡文琦,大概是想救下她,和青莲教匪徒打斗起来,终于不敌被杀死。”
她也是无奈下才杜撰了这么个故事,不想说出蔡文琦是心甘情愿去的ji馆,这对她的名声不利,又把杀死朱堂的太师府护卫换成是青莲教匪徒,她想的是,司空轩武被收监,非一般人能做到,除非是皇上或蔡京朱勔权势之人,只怕自己在大理寺大堂上说的话,那些人片刻便会得知,不能再激怒朱勔蔡京,如此说,让蔡京有了台阶下,他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在针对自己和司空轩武。
余正途又道:“然ji馆内所有人都指证是你杀的朱堂,你杀人的证物,一只奇异的镯子,就放在大理寺。”
镯子?苏蔬愣,自己送给蔡文琦了,不用问,都是蔡京搞的鬼,她往前再进几步,不屑的冷冷一笑道:“所谓的人证,就是那个只看银子不认人的ji馆老鸨吗?还是那个人尽可夫的ji女呢?那种风月场所之人的话怎么能信,她们眼中心里只有银子,张员外给银子张员外就是亲爹,李老爷给银子李老爷就是亲爹,谁给银子她们替谁说话,凭空指证我不是不可能,毕竟事发当时,大人你又没在现场。若真是我所杀的朱堂,请问大人,那老鸨为何不在数月前将我告发,非得在朱勔来了京城之后?您不觉得这件事奇怪吗?如此,那老鸨知道杀人真凶是我不报,她就有窝藏凶犯的嫌疑,该与我同罪,老鸨人呢?为何不见关押?”
她言辞犀利,推理严谨,余正途没有后悔自己那么做,就是故意让苏蔬得知司空轩武陷入牢狱,苏蔬之名他也是如雷贯耳,早听说此女智勇双全,非常厉害,听苏蔬说完,驳得余正途哑口无言。
这也正是云镶蓝告诉司空轩武,能救苏蔬之人,是她自己。
余正途隐隐一笑,告诉手下,“来人,抓ji馆老鸨到案。”
苏蔬还没有说完,继续道:“所谓证物,就是那只我朋友送我,我又转送给小徒蔡文琦的镯子吗?大人您究竟会不会破案,不会我教您。”
少卿方文宇一旁听审,见苏蔬出言不逊,他喝道:“苏帝姬,这是大理寺。”
苏蔬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本宫没说这是相国寺啊,哦,我还忘记件事。”她忽然手指余正途和方文宇道:“我是帝姬,尔等因何不来拜见?因为我是囚犯吗?案子没定,我还是苏帝姬,即便案子定下,我仍旧是苏帝姬。”
她脸色凛然,态度傲然,弄得余正途和方文宇面面相觑,自知失礼,下了暖阁走近苏蔬,行君臣参拜大礼。
苏蔬才继续道:“我所说教大人们办案,因为我曾经在阳谷县破过几桩案子,您不懂这种过去数月的案子需要重审,开棺验尸最为准确,您可以去看看,那朱堂究竟死于何种东西下,若是真死在我的宝镯下,那就是中毒,那宝镯喷出的毒气能瞬间置人于死地,可见毒物的厉害,也就能侵入他的身体,他的尸骨上,是否有中毒迹象呢?若没有,那就不是中毒,即便刀杀之伤在此时随着肉身腐烂而消失,总会找到某些线索,至少,他是不是被我的宝镯所害,一目了然。”
她这段话再说完,余正途暗自道:“好个苏蔬!”他焉能不懂破案之理,只是没料到苏蔬亦懂破案。
没等他说话,苏蔬接着道:“当初结案是在开封府,若说朱堂是我所杀,那开封府亦有罪责,堂堂京畿之府衙,难道连毒杀还是刀杀都看不出吗,那府尹大人真是耳不聪目不明吗,如此老迈昏聩之人,是不是该致仕了。”
致仕,便是辞职之意。
余正途差点拍案而起,只为叫好。
苏蔬乘胜追击,“还有那朱勔,朱堂即为其弟,为何朱堂当时身死,他没有亲自来安葬,并那朱堂家里还有妻子儿女,他们当时为何就哑巴吃黄连,明知朱堂是被害,为何不来告我呢? 我想,他们之所以没有告我,那就是朱堂之死……”
她想说死的活该,又把话咽下,只求自己脱身,并能让司空轩武无恙,也不想逼人太甚,道:“纯属被青莲教所杀,谁都知道,青莲教无恶不作,专门绑架权贵,而获得大笔的赎金,当时朱家人悄然了事,当然是因为知道朱堂是为了保护蔡二小姐而死,死的荣耀,死得其所。”
苏蔬说的这些,其实余正途心知肚明,只因为不想惹怒蔡京朱勔一流,保一家老少平安度日,被苏蔬这番自辩之言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沉思良久,真想当即就说,无罪释放,迟疑再迟疑,少卿方文宇看出他的为难,怕他做出错误决定,那就是放了苏蔬,忙对他轻轻的摇摇头,示意他不可莽撞行事。
余正途纠结,不放苏蔬,良心遭受谴责,放了苏蔬,仕途必定坎坷,无奈,忽然想起一事,道:“今日审到这里,等下皇上要来亲自审问司空将军,之后,本官再把此事禀奏皇上,等候圣意裁决。”
皇上要来审问司空轩武?苏蔬转转眼珠,道:“我要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