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蔬未知这些公人的来历,看打扮差不多就是开封府的捕役,李逵真人她见过数次,当然识得这厨子不是黑旋风,就想代那厨子解释,谁知公人中看似头头的一个道:“你与梁山贼寇来往,与之同罪,来呀,一起抓了带回。”
他说的是苏蔬,那壮汉却吼着辩白,“俺不是反贼,俺是厨子。”
那捕役头子把朴刀抵住他,“口音如出一辙,皆是山东腔调,还不是李逵。”
苏蔬心里叫苦不迭,所谓祸从口出,今日看来不假,那李逵就喜欢俺如何、俺怎样的说话。
这假李逵本就憨实之人,此时更是百口莫辩,被捕役扭住。
另有捕役过来抓苏蔬,她待那捕役的手到,知道是来抓自己的肩膀,将身体往后一仰,躲开,随即右腿踢出,直奔那捕役的下巴,那捕役当值在开封府,自然非同一般滥竽充数的衙差,一闪躲过,喊道:“你阻挠官差办案,罪加一等。”
自保是人的本能,苏蔬无非是想起林冲教她的防身术,听说罪加一等,赶着解释,“他不是李逵,我也没有和梁山之人来往,你胡乱抓人,我当然不能就范。”
捕役不由分说,又来拿她,姬少游嗖的挡在苏蔬面前,道:“有理有据,不怕你们抓,空口无凭,进来便抓,是何道理,这可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你们胡来。”
若非是在白日,他怕露了自己的真容,早就暗器打出,退了众捕役。他身为江洋大盗,夜里来夜里去,江湖上号称“盗鬼”,即是神出鬼没之意,听说的都是他那飞檐走壁的故事,无人识得他的庐山真面目,刚刚一直在旁边观看形式,知道苏蔬机智,若她能解决此事,自己不想出手,这既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苏蔬,要知道他可是苏蔬的朋友,若他暴露身份,苏蔬首当其冲,必受牵连。
天子脚下又何妨,天子只知道声色犬马、花鸟玉石,何时管过此等事情,那捕头道:“这李逵,是我们一路跟踪而来,当然有理有据。”
无论捕役怎样讲,苏蔬认定这厨子不是李逵,就怕是赖大有陷害,像那前店主所说,他的那个厨子,如今还身在牢狱,苏蔬想救这个厨子出危难。
“那梁山的李逵,虽然我没见过,却也有耳闻,感觉与他有差异,待我问个详细。”其实这李魁和李逵样貌非常之像,苏蔬这样说,无非是想替他开脱。
“我问你,你的名字真叫李逵,是不是搞错了?”
那壮汉憨直,分不清形式,还道:“俺就是李魁,山东人,因被人陷害,不得已远走他乡,但俺不是反贼。”
捕役道:“听听,李逵,山东人,被人陷害,其实是反叛朝廷,被山东的州府海捕,才逃来京城。”
苏蔬气的直想骂娘,心说你个呆子,这样的时候,你就不能随口胡编个名字,李四李五李猫李狗,叫什么不行,非得叫李逵,气道:“李逵使的是板斧,你拿的是菜刀;李逵圆脸,你是方脸;李逵说话轰轰隆隆,你说话吐字不清;李逵走路带风,你走路咚咚;李逵不识字,你……”本想把真李逵和这位区别开来,说到此处卡壳,不知怎样接续下去。
谁知假李逵道:“俺识字,小时俺爹教的,俺会写自己的名字,木子李,鬼斗魁。”
“等等!”苏蔬一声惊呼,“鬼斗魁?看看,他的魁不是李逵那个逵,音同字不同,误会,纯属误会。”她松口气,以为此事可以烟消云散。
话说开去,捕役因何这么快就冲进来要抓李魁?
这李魁是山东登州人,禀性憨直,被人利用,摊了官司,无奈才远走他乡来到京城,想找工养活自己,因他父亲是厨子,他自小便在父亲身边帮忙,熏陶十几年,练就一身烹调的本领,于是找工作,就唯有找厨子做,应聘几番,皆是报上自己的名号李魁。
偏巧这几日赖大有四处打探苏蔬买下这家店的状况,无意发现这个假李逵,他灵机一动,就想以此置苏蔬于死地,先是报给开封府,说有梁山贼人李逵来到京师,再让人引导李魁来苏蔬的店里应聘,也就有了李魁刚进店来,捕役立时闯入抓人的事。
既然是同音不同字,李魁无罪,但捕役不肯就此罢手,看这李魁与传说中的黑旋风如同孪生,抓去一顿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之后,他们都有大笔的赏金可拿,是以,还是要带到开封府审问。
苏蔬拦着,就怕这李魁有去无回,道:“各位大人,赵乃皇姓,不是还有个‘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宋乃国号,不是还有兵部侍郎宋庠和文学家宋祁兄弟。难道为了避讳,他梁山的李逵叫了此名,别人就不可再叫了吗?更何况两个人的名字只是音同而已,即便重名,也分真假,比如张三,天下叫张三的何其多也,难不成西京的张三犯案,东京的张三就倒霉替他背黑锅,真的李逵正挥着板斧到处喊打喊杀,抓了这个厨子,只会让真李逵笑掉大牙,笑那堂堂的开封府,抓个蛤蟆当青蛙。”
捕头了解这个东主伶牙俐齿,能够引经据典驳得众捕役面面相觑,虽然言之有理,他不甘心,反咬道:“你因何如此熟悉李逵?就请你跟我们回去开封府说个详细。”
苏蔬吓的急忙辩驳:“梁山那些人,天下传说,谁人不知,何足怪哉。”
姬少游察言观色,看众捕役不像适才那样坚持,知道他们被苏蔬一番舌灿莲花说动,他急忙嘻嘻哈哈过来斡旋,“各位,大冷的天,辛苦办案,这样,我们略备水酒,请各位大人往前面坐了,尝尝这个李魁,不不,这个厨子的手艺,据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菜呢,也刚好试试他是不是真李逵,那真李逵茹毛饮血的野人一般,可下不得厨房。”
那些捕役想想,如此这般也好,若他真能烹调出美食,当然不是黑旋风李逵,他们这些捕役也总算没白来一趟,看这酒楼门面不小,以后也多了个蹭吃蹭喝的地方,遂借坡下驴,随着姬少游往前面的饭厅坐了。
苏蔬看着呆立那里的李魁道:“大哥,俺求你,改个名吧。”
那李魁却一瞪眼,“名字是父母取的,怎能轻易丢掉,这是大不敬。”
苏蔬撇着嘴,“快做你的饭吧,捡拿手的上,把那些大人伺候好了,你才安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捕役吃的痛快,并发现这厨子的手艺真不错,想那梁山的李逵杀人便行,做菜定然不能,知道是误会,又得了姬少游暗里塞给的好处,大快朵颐之后,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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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艰难过去,总算等到吉日,店里收拾妥当,新匾高挂,烫金大字——苏记酒楼。
苏蔬于店门前举目端望,感慨颇多,想成就一番事业,哪个时代不是如此困难呢。
“小姐,若你穿了女儿装,抹了胭脂施了香粉,俏生生与门口一站,就是最好的招牌。”燕儿凑过来,非是打趣,她想那李师师艳名远播,惹得王孙公侯都以一睹其娇容为幸事,感觉自家小姐比那李师师有过之而无不及,憧憬苏记的买卖风生水起。
“少夫人,只怕那些客人赶都赶不走呢。”袭香随声附和。
啪啪,一人脑袋挨了苏蔬一巴掌,喝道:“咱这是酒楼,不是青楼,若开青楼,先把你们两个梳拢。”
梳拢,就是ji女第一次接客,需办的一种形式。
燕儿和袭香羞得哎呀呀直跺脚,撇下苏蔬,各自去忙。
刚刚两个丫头的话,倒提醒了苏蔬,此后,更需要穿男装,酒客多男人,所谓慢藏诲盗、冶容诲yin,自己花枝招展的,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吉日还需吉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过后,苏记开张!
苏蔬一身灰色长袍,端雅又潇洒,紫色围巾随意搭着,更添风韵,锦冠镶着翠玉,英姿勃发。
她身边,是苏记酒楼的工作人员,掌柜,由蓝礼庭担任,那些金子银子铜钱,苏蔬不特别懂,该收多少饭钱改回找多少,想想就头疼,蓝礼庭在苏家主管多年事务,管个财物绰绰有余。
厨子当然是李魁,别看他长的呆头呆脑,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几日试验,他真是没有吹嘘,所有菜系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跑堂的苏蔬本想用雷大力,怎奈他是种田的出身,这种八面玲珑、阿谀哄捧的事情他不擅长,想用燕儿和袭香,她们两个皆有几分姿色,怕被客人调戏,无奈,唯有暂时托付姬少游,他为人圆滑机灵,非常适合跑堂,他也欣然同意,帮苏蔬,自己义不容辞。
燕儿和袭香,就打杂,谁忙不过来帮谁,哪里有事支应到哪儿。
苏蔬特别把苏家上下都叫了过来,一为烘托气氛,也是想让大家看看,苏家,真的绝地重生了。
她牵着麒麟的手,时刻不忘,苏家,麒麟才是真正的主人,一大一小,站在门口,她像模像样的做了番演说,无非是街坊四邻、老少爷们,苏记开张,请大家照顾捧场的客套话。
围观的人不少,议论纷纷,又夸赞店主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又担心苏记,会不会像之前那个的命运。
演说完后,苏蔬吼一声:“开张大吉!”
姬少游肩搭抹布,立在门口笑嘻嘻迎客。
蓝礼庭立于柜台内,严肃端正。
燕儿和袭香,也是准备大干一番。
李魁在厨房,摩拳擦掌。
其他人,苏家上下,皆是雄心勃勃,感觉这个少夫人,才智比之苏老爷苏少爷,更加厉害。
然,上午将尽,却无一个顾客光临,苏蔬暗自着急,开业不顺,会打击大家的热情,亦会影响以后的生意。
她豁出脸去,亲自去门口拉客,“大哥,里面请,苏记新开张,六折优惠。”
“客官,苏记,国家特级厨子,保证您吃的满意。”
“伯伯,我们的招牌菜,乱炖,您去品尝一下。”
忙活半天,人们皆是摆摆手惶恐而去。
苏蔬此时又想起了赖大有,不用说,但凡知道底细的人,都不会光顾苏记,怕惹火烧身。
她开始发愁,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这时,门口有人高喊:“蔡太师贺礼到!”
蔡太师?不就是蔡京!苏蔬愣住,他怎会送来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