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掌握,都在蔡京手中,无论皇后以身体染病请回徽宗,还是暴打这些为见绝世名ji李师师而来苏记的客人,幕后主使,皆是蔡京。
他同朱勔来苏记酒楼,是想近距离接触苏蔬,惹得蔡京兴趣的,不是苏蔬倾国倾城的姿色,而是费解她一个小女子,如何胆大包天,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买下吴家死店,又做得有模有样。
之前蔡京听干儿子赖大有禀报,苏记开张当天,有人冒各位重臣之名,接连给苏蔬送礼,这是蔡京想了解的第二件事。纵观朝野,谁人有此胆量,他当即猜出,非梁山宋江莫属,他暗想,若给自己查出苏记酒楼勾结梁山贼寇,扳倒苏记酒楼这神秘的东主,易如反掌。
话说,响当当的太师,一国之相,因何对苏记酒楼如此大的兴趣?
各位看官,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您道他们这些钱财从何而来?纵使大宋官员的薪俸在历史上高出其他朝代,但依旧不能高薪养廉。人心不足蛇吞象,区区薪俸无法满足那些欲壑难填之人。另则身在官场,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呢,礼尚往来是一方面,请客送礼拉关系是一方面,若遭变故花钱消灾是一方面,想高升更需钱财铺路,于是四处敛财,手段五花八门,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欺诈百姓、巧取豪夺……赚的盆满钵满。
这巧取豪夺,当如蔡京对苏记这样,苏记酒楼地处汴梁之繁华地段,无论经营哪一行当,都保准赚钱,蔡京焉能不动心,并且,他这捞外快的念头来自朱勔。
官商比比皆是,不过是做的隐秘,蔡京、朱勔等人的产业,甚至遍布多个州府,特别是朱勔,他有今日之地位,得之他老子朱冲当年的经营。
朱冲,为人狡猾机诈,他家原来非常卑贱穷困,受雇于人,后得遇良机,发达起来。
某年,蔡京仕途不顺,移居钱塘时途径苏州,拜访佛寺偶发善念,欲建造阁楼以积自己功德,然,这需要许多物资。佛寺僧人相告,若想此事成功,非找朱冲不可。蔡京把此事托付给苏州郡守,郡守喊朱冲面见蔡京,蔡京对他讲了事情的原由。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朱冲知道蔡京其人,有意巴结,他言说愿意独自担当建阁的费用,并且他说到做到,未几日,朱冲请蔡京到寺中视察阁址,蔡京刚到就看见几千根巨木已经堆放在庭下。
蔡京非常吃惊,暗中对朱冲的本事十分器重,第二年,他被朝廷召还复职,带上朱勔一起进京,嘱咐童贯将朱家父子的名字都塞入军籍,并授以官职。
于此,蔡京和朱勔的关系交好,自花石纲之后,朱勔的地位如日中天,投桃报李,他与蔡京往来密切,蔡京对朱勔敛财的手段大为赞赏,偶然的机会,识得苏记的前身——吴家酒店,一眼看中,由此,吴家酒店埋下祸根。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有位江湖术士曾给蔡京算命打卦,说他时运会越来越减,因为他的运气压在一处不得翻身,而那运气被压伏之地,即是此时的苏记,原来的吴家酒店。
其实,这江湖术士全是一派胡言,他本做经纪行当,因与吴家店主在生意上有过节,知道自己扳不动对方,为泄愤,就出此计策。
偏巧蔡京这几年三起三落,心里惶惶,那江湖术士一说,他立即深信不疑,遂决定夺取吴家酒店。然他身为国相,行事诸多不变,才认下市井无赖为义子,琢磨若是因此事牵连,就把所有事情推到赖大有身上。赖大有还沾沾自喜,认了国相当干爹是掉下好大一个馅饼,却不知人家当他是替死鬼。
终上所述,蔡京与苏记的纠葛,源于这些。
话说回来,蔡京同朱勔来苏记吃酒,被苏蔬骂个“狼子野心”,他表面毫不在乎,走后即指使赖大有大打出手,非为泄愤,而是警告苏蔬,这京城,就是皇上也未必能保她周全。
这一切的一切,苏蔬所知甚少,她了解的就是,此后苏记难逃厄运,忽又想起吴用的那条计策,当务之急是,必须把皇上请到店里,以对抗蔡京。
送走李师师等人,她命令姬少游关门打烊,又把李魁、雷大力、姬少游皆留在酒楼看店,她自己同着蓝礼庭和燕儿、袭香回去别苑。
一路神思出位,回到别苑时想看麒麟,小家伙已经睡下,她亲了又亲,看他长的越来越壮实,感谢郝大娘一番。
“少夫人快别这样讲,咱们做下人的,能够把小少爷侍候好那是福气,只是小少爷他最近嚷着找娘,我真是无计可施,少夫人你得想想办法,我怕他因此而生病,这都快过年了,多不吉利。”
苏蔬点头表示明白,返回自己房间,往壁炉边的胡床上躺了,无论她在家不在家,她的炉子永远是燃着炭火,这是蓝礼庭吩咐下人们做的,只怕她突然返回家里冰冷。
燕儿随着过来,“小姐,你也累了一天,我去给你烧桶热水洗个澡,关于苏记,你也别太担心,还有三天就过年了,想司空将军出征很久,也该班师回京,等他回来,哼,谁敢欺负你。”
听燕儿说起司空轩武,苏蔬不禁看向墙上的那幅玩雪图,三天就过年了?这个年,自己隔着一千年,不能和父母在一起,而心灵所托之人,又远在他方。
“哎!你几时回来啊!”她嘟囔一句,挥手示意燕儿去忙。
少顷功夫,她昏昏沉沉似要睡去,忽然司空轩武立于她面前,还不停摇晃她,“苏蔬,你醒醒,危险!苏蔬,你醒醒,危险!”
苏蔬呼的纵身扑向司空轩武,“你怎么才回来啊!”却扑空,摔下胡床,跌落在地,揉着手肘,幽然一叹:原来是梦。
只听一声高喊:“失火了!快救火啊!”
她蓦地想起燕儿在厨房给她烧水,脱口道:“不好,燕儿!”
拔步奔出,就看厨房方向,火已经燎上屋顶,红堂堂照亮夜空,家里的所有人,男佣女仆,老少悉数出动,拎木桶的、拿脸盆的,就想去井边汲水,她高喊一声:“雪,铲雪!”
众人这才想起,刚下的雪还没来得及清扫,就地用雪来灭火比去后院打水快,急忙铁铲、簸箕的一起上,甚至有用手抓的,另有附近邻里帮忙,人多力量大,最后火势渐渐弱下。
“燕儿!”苏蔬忽然想起燕儿不在,她就想冲去厨房,眼见厨房处火未全部熄灭,不知房梁、椽子被烧的怎样,一旦烧毁,房子就得倾倒,她朝里面喊了几声,没人应。
大家都是忙的焦头烂额,并无有谁瞧见她的急切之态,接连过来一些人,想往厨房看看火势,个个衣衫不整,脸上皆是烟火之色,苏蔬看不清谁是谁,逐个扒拉找燕儿,半天也没找到,她突然害怕起来,带着哭腔道:“燕儿,你不能死。”
“小姐,我好好的,为何要死?”燕儿手里拿着一个舀子,懵然不懂苏蔬为何如此。
听燕儿说话,苏蔬闭上双目,抚摸自己心口,惊魂未定之态,“你不是在厨房吗?何时跑出来的?吓死我了。”
燕儿此时才明白,苏蔬是担心她被火堵在厨房,心里非常感动,道:“小姐,我没事,但这火真的不是我引起的,我在厨房给你烧热水,突然发现外面好亮,出来一看,竟然是着火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在里面烧柴,外面为何着火呢?”
苏蔬转着眼珠略一思索:不对,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那纵火者若是对苏家有恨,应该烧我的房间才对,为何烧厨房?是调虎离山计?
“天啊!麟儿!”她转身就跑去麒麟和郝大娘的房间,见房门大开,她脑袋嗡的一声,如同棍击,也不管里面有无危险,嗖的冲进,等看到眼前的情景,她腿一软,跪在地上。
郝大娘不在房间,床上亦无麒麟,她第一个念头是:麒麟被人劫走。于是反身出了房间,高喊众人:“麟儿不见了,快找,再去一些人出府门看看。”
听说麒麟不见,大家都慌了,老弱女人就在别苑里面找,家丁护院就去府外追踪。
小半个时辰过去,所有人都回报:没有见到麒麟。
郝大娘哭着跪在苏蔬面前:“少夫人,老妇该死,我听说着火,情急之下就跑了出来,忘记照看小少爷了。”
苏蔬挥手让她起来,“你此时哭也没用,得想办法救麟儿。”
蓝礼庭更是自责,“少夫人,我身为管家,没有丢了小少爷,罪责在我。”
那些护院亦过来给苏蔬赔罪,当初,苏蔬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苏家唯有一个麒麟重要,甚至对她自己都可以忽略不计。这些护院是司空轩武从将军府拨来,训练有素,却在此重要关头失职,个个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
苏蔬气是真气,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如今首要任务是找麒麟,惩罚埋怨于事无补。
“给我备马,留下几个看守家里,防止恶人继续耍手段,剩下的,跟我出去,就是翻遍汴梁城,也要找到麟儿。”她对那些护院道,她心里所猜疑,掳走麒麟的有两方面,一者,是那个隐藏在苏家的内鬼,那个会冥功指的人。二者,有可能是赖大有,他绑架麒麟,只怕为了要挟自己交出苏记。
马牵来,她如今驾驭马匹已经非常熟练,翻身上去,刚想喊声“走”,袭香拉住她道:“少夫人,小少爷的房间可有搜过?”
苏蔬怔住,这倒是没有,她犹疑,麒麟会在房间?
袭香再道:“少夫人,小少爷聪明伶俐,自己躲了起来也未可知。”
苏蔬觉得有理,也许自己的猜疑都是错觉,一场失火吓坏了孩子,他自己便躲了起来。想到此,她急忙带人往麒麟的房间而来。
众人边喊边找,翻遍床下、柜子、幔帐之后,哪里有麒麟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