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幽宫。
不过几日未见, 紫色的藤蔓便似六月里疯长的野草一般,由上到下披散开来,倾泻一地, 密密麻麻。
蒲央央惦着脚, 小心翼翼的在这紫绿相间的地毯间跳来跳去, 唯恐踩到了这紫色的小花。
毕竟无论哪一株都有可能是从瑟幽的身体里长出来的, 是她短暂一生的另一种延续。
回想自己母亲如此悲惨的结局, 再想想某个冷情决绝的上神,她便恨从心头起。
她为了白煜倾尽所有,甚至是性命, 可即便是她死了之后,他也从未再回来看过她一眼吧……
实在是……太不值……
蒲央央边沉思着, 边把背上快滑下来的齐悦儿往上掂了掂。
她一手扶着齐悦儿,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她攥住莫离的手腕此刻已经酸痛不已,只要稍稍一松手, 莫离便会拼了命的挣脱,如同脱缰的野牛。
她回头担忧的瞧了一眼,莫离正如行尸走肉歪歪斜斜的跟在她身后,眼神空洞,嘴里低低的念叨着些什么, 极为诡异。
不行, 不能再让他拿着那把魔剑了, 此剑颇为邪门, 似会乱人心神。
她找了个角落将齐悦儿轻轻放下, 便回过身,伸手去夺莫离手中的剑。
莫离紧紧的握着这剑, 几乎拼尽全力般与蒲央央角力:“不,影儿,没了这剑,我就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娘了!”
蒲央央怔了怔,莫离果然已经不清醒了。
她一手打在莫离的手腕上,另一只手猛地将这剑往外一抽,却不料这剑竟然连着莫离手掌心的血肉一同脱开来,鲜血淋漓,脱开的血肉下露出森森的白骨,恐怕再一用力,整个手掌都要被这剑扯下。
怎么回事……
蒲央央心中大骇,立马停止了动作。
血一滴滴落下,将几瓣紫花都染成了鲜红色。
莫离闷哼一声,痛苦不堪的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出乎意料的是,等他松开手时,这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你……”蒲央央吃惊的看着莫离,即便是如白煜,也不曾有过这瞬间愈合的能力:“你……你到底是怎么了?”
莫离似背负了千斤重量般,吃力的站起身,随手将赤焰剑这么一放,这剑便如常般脱手倒地。
莫离的目光落在蒲央央脸上,几近的诡异一笑:“难道这样不好吗?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蒲央央被莫离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指着此时如废铁般摊在角落里的剑问道:“这剑……和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莫离摊开掌心看了看:“没什么,只不过我修为有限,初次执剑险些驾驭不了,魔气侵心乱了心智。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蒲央央看着莫离那血红的眼睛,怀疑的问道:“真的好了?”
“真的!”莫离猛地将蒲央央拉至身前:“你走近瞧瞧……哪里都是好好的!”
蒲央央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了一步,捡起那地上的魔剑就要往外走:“那好,那我便将这剑扔进魔山里,让它融在那滚烫的岩浆中,再也不能出来害人!”
“不可!”莫离急忙将蒲央央截住:“影儿,如今魔界的人都知道你来了,定会在紫幽宫外等着你出去。”
“等我?干什么?”
“可能是为了杀掉你,也可能是为了拥护你成为新的魔君,但以我在这魔界的威望,只要你不出我这紫幽宫,他们定不会来扰你!”
“那这剑怎么办?”
莫离一扯嘴角,邪魅一笑:“若你不喜欢,我去扔了便是……”
说着,他便提起这剑消失在蒲央央面前。
片刻之后,他当真空着手回来了。
“你真的把剑扔了?”蒲央央看着莫离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有些不信。
“当然,此剑不管落入谁人手中都后患无穷,我便当着他们的面儿将此剑扔进了那魔山之中,也好断了他们觊觎的念头。”
蒲央央微微颔首:“嗯,扔了便好,只是……你方才提的魔君之事……我该怎么办……”
“随你……”莫离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你若是愿意,便由你来做这个魔君,我尽全力辅佐你。你若是不愿意,便对外授意让位于我,我来替你做这个魔君。”
蒲央央猛地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打打杀杀这些我早已厌倦,其他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只嫌麻烦,我只想……”
蒲央央忽的愣住了,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她脑中一片混乱。
她当初为什么出了白华村……
对了!
她猛然想起,她留信给阿婆,要带阿竹回白华村的,阿婆此时一定还在等着她!
“我,我想离开这里……”蒲央央失神的喃喃道:“我想……我想回白华村……”
既然可以摆脱魔界的话,那她只想回去做她的村姑蒲央央,过最简单的日子。
莫离眼神一凛,忽的脸色一沉激动了起来:“影儿,你要想清楚,这儿才是你的家!你应该与我在一处才对!那些凡人一点不重要!”
“我……”蒲央央低下头,颦眉沉默着,心中万般纠结。
数百年前,她便头也不回的离莫离而去……如今又怎么忍心再离开他一次……
莫离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样吧,明日……待明日你与我一同给魔界众人一个交代,我便让你去与那些凡人做个了断……”
蒲央央点点头,以今时今日的状况来看,也只好如此了。
黛影的房间里。
头顶的圆月此时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说明此时正是魔界的白天。
不知是这魔界的魔障太重还是在莽巨身体里摔到了头,齐悦儿躺在这紫色蔓藤环绕的石床后,一直睡一直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蒲央央担忧不已,她伸手试了试齐悦儿的额头,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她周身的伤势,并未看出什么异常来。
魔界山穷水恶,瘴气重重,并非常人能久待之地,还是尽早把齐悦儿送离这里的好。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等到明日,明日就可以送悦儿离开这里了。
她趴在床边回想着今日的事情,渐觉头昏脑涨,眼皮沉重,最后竟睡了过去。
头顶的淡粉色圆月渐渐便为血色。
魔界的夜降临了。
“蒲央央……”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低唤。
蒲央央猛然惊醒,回过头一看,竟是一身黑衣羽墨。
“你怎么进来的?”蒲央央又喜又怕。
“趁那个魔头不注意,就溜进来了……”羽墨不已为意道
“你……”说话间,蒲央央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落在她肩膀的一朵花瓣,这花瓣已然干枯发黑,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她猛地的抬起头一看,发现这床周围的紫色花藤竟然已经全数枯萎卷曲,仿佛烧焦般枯黑的花瓣散落一地。
她的心狂跳了起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