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他们躺在我们床上接吻,易也特别不高兴。他骂道:“他们怎么这样不要脸呢?”我对易说:“中国人都信邪,我们住的这间房子,虽然是租来的,但是好歹还算一个家吧,别人躺在你家的床上接吻,又正巧被你这个主人撞见,你说这吉祥不?”易不说话,他自知理屈。我接着说:“你现在就给我回来,要不我打电话去骂你姐,骂你姐教出来的孩子不懂规矩。”易说:“你别对我姐说这件事情,她现在已经被华子伤透脑筋了。这件事情等我回来处理。”我说:“你现在就回来吧。”他说:“今天回不来了,我明天回来。你先做一顿饭给他们吃吧,他们吃完饭爱去哪去哪,你不用留他们吃晚饭了。那个女孩子,她爱去哪儿住去哪儿住吧,你不用给她租房子了。”我说:“不过再过几天,你让她住到我这儿来就行了,以后不允许她再走到我们家一步。什么外侄媳妇,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骂完了易,我接着做饭给他们吃。易不在,他们也没有昨天那样拘谨,吃完了饭,把碗筷一扔,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走了。那个女孩子倒好,乖溜溜地跟在华子屁股后面,像一头路边拣来的小狗一样温顺,看样子就算我单独租了一间房子给她,她也不会去住。
第二天中午易才回到家。易早就算到了回来少不了挨骂,所以回家的时候,带上了堂妹夫充当调解员。带上了调解员我也不买帐,昨天的事情,我一股恼儿全说出来,让他堂妹夫给评理。易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低着头不说话。易的堂妹夫一听,不知道该如何调解这件事情了,才对易说:“华子才多大呀,咋就交了女朋友呢?”易说:“我也为这件事情恼火呢。前天华子他们来的时候,我一看,他们一行来了四个男孩子,我就恼火了。现在这个时候快过年了,找工作多麻烦呀,他们四个人的工作还没有着落,昨天又有一个女孩子跑过来,五个人没有工作,全靠我们的钱来养着,我们哪有钱养呀?”易的堂妹夫是个狡猾的家伙,一听这个情况,生怕过几天华子找到他那儿去,对易说:“你快点给他们找个工作吧,他们有了工作,生活就有了着落,以后也不用再麻烦你了。”易说:“我看他们那个样子,也未必能安心工作。只管他们吃住也罢了,一天几十块钱还能应付过来。如果他们在外面惹了麻烦,我就没有办法了。”堂妹夫一听易这样说,马上应和着:“是呀,我告诉你,你不如打个电话给你姐,把华子的情况给她讲了,以后假如华子在外面惹了麻烦,你也没有太大的责任。”易说:“还是过几天吧,如果我实在管不住他,我再给姐说。现在得先给他们找一份工作。”
易回来没有让他们知道。他先去工业区里面转了一圈,就像当年我走马路一样,沿着一家家工厂找招聘启事。出去找了半天,并没有几家工厂招工。招工的工厂,大都是效益不太好、工资不高的工厂。这些工厂人员流动量大,一年四季都招工。回家的路上,易遇见一个熟人,他告诉易,单车厂招工,待遇还不错。易又不知道单车厂在哪儿。我说:我们去找找吧。易想了想,说他堂妹夫的一个兄弟在单车厂上班,堂妹夫一定知道工厂在哪儿,明天让他带一下路吧。
回家以后我们商量了一下,让易先带着这一群孩子去单车厂面试。如果在单车厂没有被录取,我们再一家接着一家地带他们去面试。第二天一大早,易就带着华子去了他堂妹夫那儿。我在家里准备午饭。易去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我,单车厂的位置找到了,下午两点钟面试。他还告诉我,他带着华子去了面包店,他堂妹夫见易身后跟着华子,脸就拉下来了,生怕华子会赖在那儿一样。他堂妹呢,易进店里的时候,明明看见她在里屋,却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或许也在躲华子吧。易终于对我说:亲姐妹与堂姐妹就是不一样啊。那当然,尽管华子让我们失望,但是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才会帮助他。
我们留华子吃午饭,但是华子执意要走。易发火了,说:“你舅舅说的话你也敢不听?”华子说:“我在这儿吃饭,他们还没有饭吃呢。钱在我手里面,得等我买菜买米回去。”易生气地说:“饿他们一顿又不会饿死,你先吃饱再说。”易当然要生气。华子本来是一个很老实的孩子,他变坏,全是那几个同学带坏的。我们好留歹留,总算把华子留下来吃了一顿午饭。放下碗筷华子就要走。易告诉他,让他们赶快吃了饭,来我们这儿集合,赶下午两点钟的面试。
去单车厂的面试,我和易比他们自己还要着急。我和易走在前面,这几个孩子却极不情愿地跟在我们身后,如果他们对东江工业区稍微熟悉一点,或者他们再大一点,我猜想他们早就一个个地逃跑了。可是现在他们不能逃跑,他们都还小,还不到十八岁,而且华子的那个所谓的女朋友,从顺德来惠州的时候,居然连身份证也没有带上;他们对这儿和也不熟悉,除了我们,没有人会帮助他们。我们像牵羊一样,把我们带到了单车厂门口,正好赶上招聘。
听说单车厂的招聘特别严格,我和易带着他们进去,想着等会儿招聘的时候,找招工的人说几句好话。进了工厂,逐个检查身份证的时候,他们就被一个个打下来了,因为不到十八岁。我们还来不及找人求情,他们就一个个幸灾乐祸地溜出了工厂,跑在我们前面。易和我说:“这一群孩子真的不像话。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场面试准泡汤。真是不懂事,不知道没有工作,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出了工厂,易就朝着华子发火了。他对华子说:我今天一定得把你们全部送进工厂!你来找我,我就得安排你老老实实地工作!在广东,没有工作是混不下去的!华子不吭声,极不情愿地走在易的旁边,另外四个人却早就翘起了嘴巴,特别是华子那个女朋友,嘴巴翘得老高。我们按照头天和易商量好的路线,把仅有的几家工厂跑了大半,每去一家,我和易就给别人说一大堆好话,好不容易有一家工厂录用易的外侄,我们让他先进工厂,其余的人我们再接着帮他们找工作,华子见只录用他一个,他居然放弃了,他说一定要五个人在一起他才工作。
只剩东江路口的一家工厂了。我对东江工业区的印象,正是始于那家工厂。那是一个标志性的建筑。我们带着他们进了那家工厂。招工的正好是四川人。四川和重庆本来就是一家,这下遇到了老乡,好说话了。他们五个人全部被录取了,虽然华子的女朋友连身份证都没有,也被录用了,不过工厂让她赶快找人把身份证寄过来。总算被录取了,以为这样就可以进厂了,不过招工的却说,每个人得交四十块钱压金。二零零六年,交压金的工厂早就绝迹了,却在东江路口冒出这样一家要压金的工厂,让我对工厂的印象大打折扣。不过,为了让这群孩子们有个安身之处,而不是蜗居在乡下的小屋子里面,易爽快的掏了两百块钱给他们付了压金,让他们进了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