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摩亨佐达罗出征的消息传来,巴霍巴力震惊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惊讶的看着对方大大咧咧的率领着上万只象军以及数不清的骑兵和战车,浩浩荡荡朝着雅利安人建立的新城过去——在那里他们遇到了曾经最大的问题,横渡恒河。
对于很多生长在河流旁边的文明来说,学会泅水和利用河流生存几乎是他们的本能,但是要想将这样大规模的军队集体运过河水这在过去至少是个困扰了诸多城邦想要扩展的难题。即使他们的士兵并不晕船,但是对于乘坐的战马和战象来说显然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阿宅付出了极大的心力,可以这样说在过去十年的时光里摩亨佐达罗兴起了一门特殊的手艺人,他们被称作兽医,这些人被城主府直接授予官职进入兽医署,他们经过同意的考核之后分门别类的对不同的动物进行研究,除了常见的受人尊敬的牛,最重要的就是军营里的大象和马匹。
恒河很宽广,水面崩腾,气势磅礴。这个时候的恒河比起后世来说更为深且清澈,水势也更为浩大,但是这一切在拥有着强大的海军的摩亨佐达罗城池来说都不是问题,虽然他们拥有的是最古造的造船技术,但是感谢伊夫特哈尔强大的记忆力他居然手绘了很多建造极其巧妙,结构远远胜过这个时代的船只。
早在大军正式出发之前,伊夫特哈尔就下了命令,他命令先行的部队早在前一夜的时间就渡河而去前往进行打探。
他们并没有使用宽广的木船反而选择了两头翘起的独木舟,行船的速度像离线的箭,接着朦胧的天色达到对岸,他们的目标是探明新城的军力分布,并且为后来的渡河做支撑。
当伊夫特哈尔率领的大军到达恒河岸边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出发的第三日黎明。
东方泛起鱼肚白,驯兽的士兵驱使着大象和马匹踏上宽阔的甲板,来自水波的腥味和充沛的水汽让这些动物变得有几分兴奋,但在驯兽的士兵的驱使下还是在短暂的骚乱之后迅速的回归了正常。
渐渐地天边呈现出一种渐变的色彩,杏黄、粉红、橘红……直到变成一种令人震撼的金红色,太阳的光芒毫不吝啬的从头顶洒下来,扬起的风帆如同巨大的白色的旗帜朝着对岸行驶,伊夫特哈尔的座船一马当先,阳光将船帆染成了瑰丽的金色,站在船头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他迎着东方,扬起手中的长刀:“出征!”
跟在他身后的万千士兵齐齐发出呐喊,他们洪亮的声音穿透了水波的声音,向周围的城市昭示着摩亨佐达罗无与伦比的强大。
摩亨佐达罗的出征并没有掩人耳目,相反他们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始终坚定的踏上征途。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让周围的城市心头震动。
阿迪亚吉特很担忧,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哪怕当年他心爱的姑娘被她的母亲处死,带给他更多的是悲愤而不是恐惧。
可是现在,他感到了恐惧。
作为一个在政务上并不是很有天赋,但是在军事上却自有其特色的男人来说,阿迪亚吉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亲手缔造的城市的短板,那是一个只花了十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聚落发展成的一个城市,因为最初对金币的缺乏,它的防御工事可以说十分的薄弱,虽然在后来他们的经济慢慢上来的时候他们也曾对城市进行扩建和修缮,但是这样的城池是远远不能够抵御摩亨佐达罗十多万的军队,而且当中还有杀伤力极大的象军。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的摧毁自己的城市。
更不要说新城的兵力上远远逊色于这些老牌的城市。
新城的主要人员构成是雅利安人,流落到这些地方的村民以及被收纳的附近周围几个城市的罪犯,他们的人口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女性的来源过于稀少,几乎可以说只有原本的雅利安人,但是青壮年的男性却一直在增加,阿蒂亚吉特很难过,他在最开始尝试着用较为温和的手段来处理,但是隔着恒河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离开自己生活的城池前往另外一个,尤其是新城在最开始十分的贫瘠,即使是在哈拉帕平民窟的女人们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否则她们也不愿意就这样前往新城。
在那之后阿蒂亚吉特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他让手下的人前往哈拉帕城、摩亨佐达罗以及其他的城市她们扮成强盗掳走生活在贫民窟或者周围村庄的女人,这些女子因为自己所处的环境即使失踪了也不会有更多的人去关注,虽然后来在摩亨佐达罗越来越艰难,但是在其他城市他们总是能够找到足够的适龄的少女。
但是阿迪亚吉特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些年来他们的城市一直有新生儿的诞生,但是他们始终在人口上还是极度缺乏的,这也就导致他想建立一直像样的军队都显得尤为艰难,尤其是对比对方浩浩荡荡的十多万人,他的军队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万人多一点儿。
更让他觉得要命的是自己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赶回去,考虑到对方封锁了十几公里的河面方便渡过河口,但是他仍旧决定回去,即使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埋骨同一个地方,大概也是一种幸运。
战役结束的速度远远超过阿迪亚吉特的预计。
即使他比对方提前一天到达,即使他很认真的做出了抵抗的部署,然而结局依旧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对于雅利安人来说这是他们生存了许久的地方,从小小的村落到中型的聚落再到大型的城市,新城的建立几乎是他们信念凝聚的实体化,象征着他们族群的兴盛,也因此在面对摩亨佐达罗的征战他们抵抗得尤为坚决。
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言却绝非如此。
那些被放逐的罪犯,对于曾经带过的城市怀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深刻的怀念和仇恨,失去故土被亲眷抛弃的悲哀,新的城市对于他们而言像一个新的收容所,过往的痕迹让他们甚至不敢对哪一所城市付出更多的情感,因此在面临曾经的朋友或者说亲人的军队的时候,他们强烈的纠葛在一起的情感往往让他们无所适从。
而对于那些自动聚集过来的人来说,他们没有很强烈的族群的观念,也没有对城市所谓的深沉的眷念和爱意,所以他们可以说是最早的放弃抵抗准备逃亡的人。
象军建立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果然威势赫赫。
大象庞大的身体朝着城门撞过去,锋锐的象牙迅速的刺穿对方的身体,甚至很多人死在大象的象蹄之下。
拜阿宅之前想的主意所赐,这些大象几乎是伴随着火焰生长起来的,虽然它们本能中还是对火焰有着天生的惧怕,但是至少不会一见到火光和巨响就惊慌失措,更不要说它们都披上了厚厚的铠甲,一个个就像小型的移动堡垒。
……
“主人,我们走吧。”那是跟在他身边的奴隶,他给对方取名阿亚,这个高大的青年沉默得如同一块石头,在平日里甚至无法感知他的存在,而现在对方却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主人,说出这么多年来第一句干涉主人决定的话。
“阿亚,你爱我,对么?”阿迪亚吉特伸手抚摸青年的头顶,在众多城市中男奴是没有留长发的权利的,因此他能够轻易摸到对方光滑的头皮,甚至接触到那些威威冒头的发茬。
“主人……”阿亚咬了咬厚厚的嘴唇。
“可惜我不爱你。”阿迪亚吉特仿佛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他弯了弯嘴角眼神有几分飘忽,“我的心早在十多年前跟随着我的爱人死去,而如今我的肉、体也要随她而去,阿亚,我放你自由,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奴隶,不,应该说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
“主人。”阿亚惊恐的抱着对方的双腿,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惹来主人的嫌弃。
“你看,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阿亚。”青年轻轻笑了,他拽开对方的手,转身从被攻破的城楼一跃而下。
“不!主人!”悲伤的奴隶嘶声竭力的大喊,他想也不想紧跟着对方跳了下去。
飞速而来的大象很快将两人淹没,原本在城楼上拼死抵抗的士兵在青年放弃之后几乎溃不成军。
当太阳从西方垂落,恒河水被鲜血染得通红,伊夫特哈尔站在新城的城楼,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刀刻版的五官上,有一种锋锐的美,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在摩亨佐达罗的爱人,这一世他们终究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