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百名骑兵原路返回,自北门而出。行至苏坡附近,遇见了并行南下的大军。最边上乃是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统领此营的监军敖闻喜正巧随队经过。敖闻喜一眼望见自成都而来的百名骑兵,便立即拉住马缰,吩咐旗牌官领来骑兵队队长问话。
骑兵队队长谭新竹,来自四川荣昌,一直是普通士兵,最近才被提拔为骑兵小队的队长。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因为其直接隶属中军,能够享有相当的特权,故此不一定要看其他监军的脸色。但谭新竹却依然执礼甚恭,远在十丈之外就下了马,然后跑到敖闻喜马前,单膝点地:“卑职参见监军。”
“请起。”敖闻喜肃脸问道:“中军骑兵小队今日应该跟随两位军师自成都北门而入,往南门而出。如今你们逗留此地,可持有军师的令箭吗?”
谭新竹慌道:“卑职虽没有令箭,但的确奉了军师之令,骑兵队全队士兵可以作证。还望监军详查。”
敖闻喜道:“军师治军严谨,岂容得这等事情。”
谭新竹解释道:“当时事态紧急,军师或许是忘了,或许她们今日身上根本就没有携带令箭。”
敖闻喜道:“小小一个成都,对两位军师来说,有什么事能够称得上紧急二字?不过,你说她们今日没有携带令箭,倒是很有可能。只不过口说无凭。按军规,我还是要把你和你的骑兵小队扣下,他日再交给中军发落。现在,如果你告诉我军师下达的是什么样的命令,我权衡之后或许可以替你代办;如果你不告诉我军师的命令,那么因此而延误战机之责,就在于你了。”
“军师下达的命令,就是让我们原路返回。”谭新竹道:“其实这个命令卑职也不太懂的。昨天晚上,我们就在这儿附近宿营。现在营帐已经被兄弟部队收走了。怪只怪卑职当时少了一问,是要我们返回到这里,还是一直返回到灌县的中军。”
“哦?”敖闻喜因为思考,抬头望天。身子扭动,跨下战马以为催其起步,便往旁边走出几步。敖闻喜警觉之后,右脚一敲马镫,又转了回来。敖闻喜问道:“两位军师现在何处?”
“在成都。今日街上发生了一点事情,有一个老头要告两位军师,她们就只好在留在成都了。”谭新竹道。
“告军师?”敖闻喜猛地转过头来,“什么罪名?”
“说是什么战马的屁股后面是光的……”紧接着,谭新竹将张晋明对马后袋的解释照搬了一番,最后说道:“本来应该是不知者不为罪的,但两位军师息事宁人,认打认罚,打罚随意。那个老头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军师?幸亏闭合堂的张大人派人把老头拖走了,我们才不至于丢脸。张大人说了,一定能劝得那个老头回心转意,撤销对两位军师的诉讼,心甘情愿地向两位军师赔罪。”
谭新竹唾沫四溅地说完了。对于自己的表述,深感满意,神情亦有些怡然。敖闻喜听了却震惊异常,整个人似乎呆了。隔了良久,才把旗牌官叫过来,命令道:“放雷鸣。中止一切行动。”
雷鸣,指的是一种特别响的鞭炮。军中规定,在特别紧急的时候才能使用。听到雷鸣,则停止一切行动,等待中军进一步的指示。
敖闻喜道:“队长,快将当时走在最前面的、最靠近两位军师的骑兵唤他四五个来。”
雷鸣炸响,附近的部队听到之后也跟着炸响雷鸣。就这样一声接一声扩散开来,南至成都附近的桂溪、保和等地,北至灌县以远的白鹿顶一带,很快传遍了全军。
因为雷又招、雷绝招二人游马成都,此时温玉华坐阵中军。听到远处雷鸣之声,温玉华吩咐亲兵作好准备,等听到近处雷鸣之声后,依次序炸响雷鸣。然后,温玉华走进雷招弟、雷再招的帐篷:“再招,别吃饭了。你的马快,要辛苦一下,马上去接你的两个妹妹。”
“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雷再招问道。
温玉华道:“南面传来雷鸣之声,表示有最紧急的军情。我想,可能是发现了大理军队在成都附近出没的踪迹。又招她们现在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雷再招顽皮地道:“不会是那个闭合堂常执会的张晋明在兴风作浪了吧?”
雷招弟训斥道:“这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说笑?”
“好,好,我这就去。”雷再招立即放下饭碗,提了铜锤往外便走。还未走到马房,便提前喝道:“人呢?赶快给我备马!”几个马倌吓了一跳,一看是雷再招,厉害的角色,便没敢多言。不一会儿,马备好了,一名马倌把缰绳递到雷再招手里。雷再招正准备往马鞍后面挂铜锤,温玉华赶来止住,道:“又不是打仗,把锤留下,马轻一些。回来的时候可是三个人同骑一匹马。”
“嘿,我怎么没想到呢?”雷再招扳鞍认镫上了闪电追风驹,“我可走了?”
温玉华轻轻拍了一下马臀:“快去快回。”
雷鸣最先在苏坡炸响,自苏坡至中军的道路就必须畅通。正在沿线官道之上迁移的军队也因此让在一旁,腾出两丈左右的宽道。
不仅如此,沿线军营都要提前准备十匹马,以备前往中军之人换骑。在前往中军之人换马离开之后,还要再次炸响雷鸣。
雷再招自然不用换马,闪电追风驹一路风驰电掣,十分快捷,轻易地超越一个又一个南下的哨骑。对于北上的哨骑,往往在对方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便擦身而过了。
过了一个骑兵营,猛听背后一声雷鸣炸响,雷再招吃了一惊:这就跑过了?似乎还没见着人嘛。
雷再招圈马回转,随便朝道边的士兵问道:“刚才炸雷鸣的地方在何处?”
士兵们看见雷再招是个年轻女子,而军中年轻女子就只有区区五人,个个都是大人物,均得罪不起,就纷纷说道:“在那边。”“不远,前面就是。”
雷再招驱马走出几十丈之后再问,如此反复,很快就找到换马之所。一问才知,前往中军的只是几名中军的骑兵。
原来并没有多急!雷再招想道,按照温玉华设想的最紧急的军情,雷又招、雷绝招必然会尽快赶回中军。现在她二人并没有往回赶,而只是派遣几名中军骑兵报迅,其结果就肯定不是温玉华设想的军情。也就是说,并没有温玉华设想的那样紧急。
于是,雷再招跳下马来,道:“来,大叔,给我的马喂些草,再喝点水。”
“好马!”马倌赞道:“真是好马!”然后一边做事一边搭讪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呢。”停了停,又问:“嗯,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又军师还是绝军师?”
“我是再军师!”雷再招说完,自己也笑了。
耽搁了很久,雷再招一点都不急。雷再招计算,报讯之人一路换马行去,最早只能在未时二刻赶到中军,自己只需要在未时初刻赶到就行了。反过来说,如果加速赶上,却又能如何,总不能与这些骑兵共乘一骑吧。
娇阳略偏,雷再招带回报迅人身份的消息。温玉华听了也感到十分诧异,却只道:“辛苦了。你去吃饭吧”。
未时二刻,中军骑兵队谭新竹等五人赶到。温玉华将他们唤进营帐,先道:“你们先别乱,一个一个来。我问到谁,谁说。谭新竹,你先总体说一下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
谭新竹答道:“没有什么紧急大事,是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的监军放的雷鸣,要我们报讯。”
没有紧急大事还放雷鸣,真是岂有此理。温玉华将头低了下去,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之后又想,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的监军,不就是敖闻喜吗?而敖闻喜乃是雷又招首批提拔的九名监军之一,在次主力军吞并释迦桑布所率十万吐蕃军队战役、成都解围战役及其驱赶吐谷浑全国军民的行动之中均表现得可圈可点,屡次得到过雷绝招的表扬。由此可见,敖闻喜绝不是草率之人,一定有什么急事。
想到这儿,温玉华道:“谭新竹留下,其余四人帐外二十丈侍候。”然后听风辩器,听到其余四人已经远离到规定的距离之后,才向谭新竹说道:“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的敖监军必然与你有过一番交谈,你且仔细道来。”
谭新竹不敢怠慢,立即说了。由于谭新竹性格夸张,所描述经过的环节非但没少,反而还多出来一些。
谭新竹讲完之后,温玉华让谭新竹站立一旁,不准再言。然后,温玉华又叫了一名骑兵进来,让他仔细讲述成都街头遇见老人告状一事的经过。五人分别问过之后,事实近乎完整地呈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