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张道凌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其实这人到底是否能行,贫道也只是猜测。”
“那他定然风度高雅,谈吐不凡,曾经与道长讨论过治国之道了?”雷招弟问道。
张道凌道:“他是来求我的。当时他卑躬屈膝,看不出应有的风度。他说他有治国的良方。是何良方,贫道却未加询问。”
雷招弟道:“那,道长凭什么认为他的方法可能很高明呢?”
“那是因为,他说他的方法能够保国九十年。”张道凌道:“贫道依稀记得,当初张永尚以为自己的方法能够保国千年。就凭他这点自知之明,贫道就猜测,他可能就是我们的希望。”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加询问,就把他给撵走呢?”雷招弟道。
“不经磨难,不成大器。我已给他设下难题,要考一考他。”张道凌道:“他如果经受住考验,方有长谈的必要。若经受不住,谈之无益。”
雷再招道:“不知道长给他设下什么样的难题?说不定还难不住我呢。”
“是吗?”张道凌道:“他要贫道以天师道的名义重新出山,我就要他去请尊师出任天师道的副教主。”
请无玫出任天师道副教主,雷再招可万万不敢,当即吓得吐了吐舌头。
温玉华道:“不过,师父与道长一向交好,万一我师父不加刁难,一下子就答应了呢?”
张道凌道:“这个倒不用担心。那人刚走,你师父就来了。原来你师父早就在暗中得知了他的一举一动,已经知道了此事,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的。那人昨日刚去,你们现在上山,应该还能碰上。”
“我可要仔细瞧瞧这人长的什么模样。”雷招弟道。
张道凌又道:“说起这人,你师父还知道他的家底。他就是峨嵋派掌门渡元禅师,也就是曾经化名李舜,聚众造反,后来被王济恩打败的那位。”
“哦?”温玉华想道,原来只是败军之将。不过又想,能战者如雷又招、雷绝招却不能治世,能治世如张永却不能打仗。看来天生万物,各有所长,也不能轻易否定。于是说道:“此人曾经聚众谋反,劣根难除。倘若他纠集一帮人马,硬逼道长答应,可不好办。”
“此事不同彼事,姑娘不必担心。他既不是谋财,又不是害命,他是要贫道领头做事,这是没法硬来的。他的确有一帮随从,想必是峨嵋派的僧人。其中一人,武功十分高强。尊师说,就那人的武功看来,定然是容高作、元信、言寿风、席大猷其中之一。”
容高作已经作古,言寿风正在军营,元信是僧人,就只剩下席大猷了。但席大猷在大理爵封显德公,也不大可能。
雷再招惊叫道:“遭了是谁都不要紧。但如果他们与焦任、闭合堂联手就不好办了。”
“那,我们快走吧。”雷招弟亦站起身来。
温玉华尚在考虑就这样匆匆地走是否有些失礼,张道凌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贫道不送。”
赶到“又一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由于再往后道路崎岖难行,温玉华等人只好选择住下。
次日,天刚蒙蒙亮,众人便上了路。因为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有能力照看这么多的马匹,所以还留下了三十名骑兵。
白云洞、幽谷飞泉、双泉水帘洞……沿途的景色在温玉华等人眼中视若无物,就连原名为玉华池的yu女池,也没有驻足留连。
一路急行,终于看到了静栖观。不知焦任及闭合堂一干人与峨嵋派渡元联手没有,故此还不能松劲。
尚未走近,即听到从村头传来的说话之声。温玉华当即下令慢行,仔细倾听。
听一个声音说道:“你们看,这‘拨开日月才露星’,不正是老夫的字号吗?”
有人反驳道:“安知不是先有对联,然后才有你的名字?”
先前那个声音说道:“就依你所说之言。但这上联之中隐藏着仙姑的名讳却是不争的事实。下联之中,若不是老夫的字号,却又是谁?总不能说,静栖观的对联不够工整吧。”
听到这里,温玉华收了神功,不再往下继续听了。转头说道:“有人正在争执。不管是什么,只要没有联起手来,就是好事。”
雷招弟道:“一大帮武夫怎么在讨论什么对联?”
“走过去,就知道了。”温玉华道。
村口近百人分作两起。人数较多的一边是焦任等一伙啄木鸟。另一帮身着道装之人全不认识,可能是想打天师道旗号的峨嵋派门徒。大内侍卫均不在这里,多半正守在皇帝身边,防止敌人调虎离山。
此时,在啄木鸟和峨嵋派两帮人的后面,均有人跌坐在地,手足缠布,已经受伤。这说明两帮人已然交过手了。
见到温玉华三人和七十名官兵过来,两帮人都住了口,都想先分清温玉华这帮人的立场。
虚惊了。温玉华松了一口气,心道:瞧这架式,闭合堂对自己只准备了啄木鸟。他们不知道三焦经脉的局限,还以为仅靠啄木鸟就能胜过师父、自己、两位师妹和大内侍卫呢。看来今日就是啄木鸟消亡之日了。
想到这里,温玉华提气问了一声:“师父,你在吗?”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无玫的声音旋即响起:“玉华,这些啄木鸟没用。你快快替我把那个自称天心的人赶走吧。”
“谨遵师命。”温玉华应了一声,然后缓步走到两帮人中间的位置,道:“焦任,你且退下。”
焦任抱拳躬身道:“是。不过,这些天师道的人十分狡诈,姑娘可得小心,切勿中了他们的奸计。”焦任说完,却只退了三步,站在侧后方,为温玉华掠阵。
温玉华转过身来,并不抱拳,问道:“谁是天心?”
来人前排之中,一位满脸大胡子的人上前一步,朗声道:“便是老夫。”
“到此何事?”
“老夫到此,欲求见尊师无玫仙姑,有事相商。”天心又道:“既然有幸见着温姑娘,我还另有一事要与姑娘商议。以免他日老夫寻你不易。”
“呵,逮着谁就是谁啊?”温玉华笑道:“大叔与啄木鸟有没有要事相商呢?”
天心断然道:“没有。老夫只找姑娘和尊师。老夫为人随和,经常说笑。但如此大事,却半点不能玩笑。”
温玉华心中盘算,这位天心到底是不是张永所说之人,于是问道:“不知天心大叔有没有说过‘九十年’的狂语?”
“啊,原来温姑娘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天心不禁露出紧张之色:“不知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让老夫见你的师父?”
“肯,怎么能不肯呢?”知道天心就是张永所说之人后,温玉华喜出望外,当即含笑道:“我姓温,只会比天心大叔更为温和。我不知大叔要找我商议何事,但我可以预先向您表示,无论什么事都好商量。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思。下面,是师父的意思:我要驱逐大叔您下山。”
“姑娘说来说去,还是要打呀?”天心的脸上掩不住心头的失望。
温玉华道:“没有办法。师父之命,我不好公然不听。”
天心身后一位四五十岁的人上前一步,向天心抱拳道:“主公且退。这温玉华武功高强,单打独斗,或许只有属下才能应付。”
天心原地站了一阵,才道:“好吧。不过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中年人道:“主公请放心。属下绝不会重伤温姑娘。”
天心点了点头,向自己的人群走去。中年人转过身来,一抱拳,道:“温姑娘,请”
这一亮相,温玉华才感觉这人丰姿卓立,气吞山岳。一抱拳,身形纹丝不动,道袍却微起涟漪,显然内功已臻化境。雷招弟在远处见了,大声喊道:“师姐,我与元信交过手,他不是。”
元信何人,乃是少林派的掌门,其武功绝不在言寿风之下。与元信交过手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却是位怎样的少女?听了雷招弟之言,众人都禁不住好奇,所有的目光都齐唰唰地望了过来。
雷招弟见众人望向自己,不明所以,继而被瞧得不好意思,一扭身,转了过去,背对着众人。旁边雷再招见了,大为担心,生怕雷招弟遭人暗算,瞪圆一对警惕的大眼,虎视眈眈地扫视着众人。
“嗤”的一声轻笑,众人的眼光才回到场地中央。温玉华还继续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抱拳说道:“显德公安好。尊重曾经用计与显德公两败俱伤。今日显德公有备而战,而我的武功也强于尊重,拼斗的结果说不定还会重演。不如您劝劝天心大叔,今日下去,明日再来。到时候我就不在这儿了。”
席大猷适才提气鼓劲,却被雷招弟一搅,劲松气泄,冲淡了斗志。而且从温玉华身上,席大猷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气。要重新提起精神,十分困难。这种情形,与“伸手不打笑脸人”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