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师不利

中午十分,阳光正烈。一辆绿色的出租车缓缓地开进了深圳市龙华区观澜镇的一个工业区。马路上,一辆辆载客摩的鸣着笛横冲直闯;马路两边,到处是一副副行色匆匆、年轻朝气的面孔;还能够看到,穿着厂服的打工仔、打工妹们成群结队地从附近的工厂涌出。

出租车在一家小型工厂的门岗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一位面容清秀、神态疲惫的年轻人。他身背一个黑色的旅行包,茫然地打量着这座黄色外观的、只有四五层高的工厂。这人就是解庭辉。

解庭辉向保安说明来意,几分钟后,君兰走了出来。她上穿一件胸口印有LOGO的白衣短袖衬衣,下配一条深蓝色的短裙,脚上穿的是一双擦得铮亮的黑色高跟皮鞋;左手带的是银光闪闪的腕表,和脖子下露出半圈的白金项链遥相呼应;她脸上画着淡妆,一根根又黑又粗的头发,全被一捆咖啡色的皮筋束在脑后。

“欢迎你,大学生!”她露出十分亲切但又略带职业的笑容对解庭辉说。

“老同学,你好!”解庭辉握着君兰已经伸出的小手说。

解庭辉跟着君兰,边走边聊。她关心地问:

“路上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解庭辉忿忿不平地说,“说好到观澜,结果中途被赶了下来,打了好久出租车才到这里。”

“你被卖猪仔啦!”君兰轻描淡写地笑着说。

两人吃过午饭,君兰带解庭辉去她朋友的出租屋,那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君兰介绍说,里面住着两对夫妻,今天他们恰好都不在。君兰安排解庭辉住在客厅,说:

“暂时将就一下,等找到工作了,就搬到厂里去住,这边的工厂一般都包吃住的。”君兰说,“老同学,晚上只有委屈你睡沙发了。”

“有沙发睡,对我来说已经很奢侈了,”解庭辉十分感激地说,“如果没有你的接待,我只能睡桥洞了。”

君兰说,我在做财务工作,我们工厂暂时没有适合他的岗位。我还问过几个朋友,他们那儿只招普工和有经验的管理人员。

她要解庭辉明天就去附近的人才市场找工作,还要他每天看看报纸,多掌握一些资讯,留意招聘广告,她也会继续帮他介绍工作。

“我要上班去了,你应该累了吧,先休息一下,等我下班后带你到附近逛一逛。”她说。

说完,君兰匆忙走了,留下一脸迷茫和满身疲惫的解庭辉,孤零零地呆坐在客厅沙发上。

躺在沙发上,解庭辉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是一种极度疲惫和刚到陌生环境引起的失眠。于是,他随手拿起一张过期的报纸打算看一看,可脑袋里一些杂乱无章的想法却使他难以集中注意力。

在来之前,解庭辉对未来之旅充满着期待和向往,可这一路上的经历就像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他身上。

他刚下火车,就被一个热情的老妇女带到一辆说是去深圳的专线客车跟前。他刚一上车,就和车上十几位乘客一起,被好几个古惑仔一样的光头佬控制在车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只让上不让下,连上厕所都有两个古惑仔紧紧跟着。从车子发动到被赶下车,这些古惑仔对全车乘客一共收了四次费。

下车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由于不熟悉路,只好打出租车——他甚至怀疑这些出租与客车是同伙。与他拼车的是一位到观澜的大约十六七八的小女孩,她到目的地才发现,钱包在客车上被人偷了,司机带着她在观澜绕了很久也没找到她老乡的工厂,于是,她跟司机商量用手表抵车费。司机死活不同意,同时语言上还威胁她,要送她到歌厅去抵车费。看小姑娘哭得厉害,解庭辉于心不忍,就用身上余下的钱替她付了车费。”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社会?

在来之前,解庭辉通过君兰光鲜亮丽的打扮判断,她应该是在繁华都市里的白领一族,甚至天真地认为,她已经把工作安排好了的,可今天在这儿见到她才发现,实际情况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心里难免感到十分失望和失落。

班上的很多同学,这个时候,应该在心仪的工作单位里,轻松自在地上着班,而自己的工作却一点没有着落,所谓的前途更不知在哪。

尽管身上还残留着李佳的味道,而此时身在异乡的他,却在接受着另一个女孩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是,如果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当西沉的太阳把最后一束光亮,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在解庭辉浅蓝的衬衣上时,君兰开门进来了。不一会儿,有一对夫妻和另一对夫妻中的老婆也进来了。

君兰介绍一番,当介绍解庭辉时,他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好像早就认识他似的。

那一对夫妻是四川人,老公矮小、白净、精明,老婆高挑、廋黑、泼辣。

住另一间房的女人叫玲子,苗条、漂亮、高冷,是解庭辉高中女同学阿云的妹妹,玲子老公是解庭辉的高中校友,叫小斌。

“打扰你们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解庭辉彬彬有礼地说。

“别客气!我们和君兰是好朋友!”四川老公说。

“没事,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嘛!”玲子说。

寒暄完毕,解庭辉随君兰走了出去。

这里是观澜镇最大的工业区,君兰说,这里有很多老乡,还有许多同学在,不过没有他们的BB机号码,平常比较忙也没有时间联系。观澜镇有亚洲最大的七十二洞高尔夫球场,这里一般以台资企业和港资企业为主。你明天去龙华人才市场找工作,那里是关外最大的人才市场,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工作很不好找,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君兰和解庭辉边走边聊,在观澜最繁华的地方转了一遍,又帮他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最后,还拿了四百元现金递给解庭辉:这是经费!

解庭辉也没有推迟,因为他已身无分文。

七月份的一个周末,君兰终于有空。

解庭辉在她的陪同下,参加了一场深圳市关外的现场招聘会。

此前,他单独去过人才市场好几次,但参加现场招聘会却是第一次。

离开场还有一刻钟,大厅外就已聚满了摩肩接踵的应聘者,他们手里拿着资料,脸上挂着焦虑,期待着好运降临。他们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却沉默无语,还有的人干脆坐到旁边的树下吞云吐雾。

时间刚到,大家就像潮水一般涌入大厅。有几位女生被潮水冲击得花容失色,不断尖叫,小伙子们借着身强力壮,任凭玻璃大门被挤得嘎嘎作响,也毫不理会门口如临大敌的保安们厉声呵斥。

见解庭辉身体一倾,正欲冲锋陷阵,君兰一把拽住了他胳膊,淡然一笑说:

“有整个上午的时间,不用急。”

待门口潮水逐渐退去,两人便走入厅内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君兰的指导下,他们按着次序在摊位前一家一家应聘,不适合的单位快速略过;有合适的职位,如果摊前队伍比较长,就用笔记下来,后面再来,如果人较少,就当场递交资料,认真面试。

解庭辉不时地向君兰请教各种面试技巧,也认真询问各个岗位的工作内容、薪资待遇和未来前景等。君兰像老师一样不厌其烦地解答着,解庭辉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她的经验之谈。

有时候,解庭辉还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身边那些应聘的人。那边有一位表情严峻、成熟稳重、带着眼镜的约莫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或许是位跳槽的中层干部,说不定是一位下海的国企员工呢!这边有一位头发打了摩丝、系着领带、站得笔直,他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大概是一位应届生毕业生吧!繁忙得像集市的招聘大厅里,更多的是像解庭辉一样初出茅庐的二十来岁的应届大学毕业生。

偶尔,解庭辉还喜欢听周围应聘者们的交谈。两位二十出头情侣模的男女就在跟前,男对女说:工作也太难找了,都找了一个多月了,再下去就弹尽粮绝啦。女的说:谁让你好高骛远啊,找一份工作先做着,等有工作经验了再跳槽嘛,骑驴找马你不懂啊!

当解庭辉目光停在一位长相精神、喜笑颜开的小伙子身上时,小伙身边一位憨态可掬的男伴正不停地对他说:恭喜你啊,恭喜,恭喜!

这时,解庭辉和君兰走到了一家塑胶厂的摊位前——这个摊位他们先前来过。这家工厂招聘一名会计助理,解庭辉有会计证,对会计这个职位感兴趣,因为刚才摊位前人挤人,他们就打算过一会儿再来。

此时,一位长相儒雅、脸皮白里透红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在他面前恭敬坐着的是一位扎着马尾辫、着深紫色短裙、长得十分俊俏、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他们在愉快地交谈着,小姑娘的身后站着两个小伙子:一位表情凝重,另一位愤态毕露。

由于站得稍远,解庭辉隐约中只听到他们在交谈什么时候来上班的事。在小姑娘起身离去的一刹那,解庭辉快速双手把资料递向那面试官:你好......我们招满了!那男人头也不抬地打断解庭辉的话说。解庭辉像触了电似的缩回了手,脸上立刻露出尴尬的神情,接着那神情又变成失望,最后是满脸的沮丧,这已经是十几次被拒绝了。

正当解庭辉和君兰经过刚才那位一脸愤怒的小伙跟前时,小伙愤愤不平地对他们说:这也太搞笑了吧,几十个人应聘,像我这样的财务专业的本科生就有一小半,最后却竞争不过一个高中生!

解庭辉一时感到脑子有些混乱。过了一会儿,君兰若有所思地对解庭辉说:

“在深圳这座城市非常务实的城市里,文凭只能代表过去,企业更需要有实际经验的员工,但假如那个岗位对经验没有什么要求的话,那他们情愿选择那位小姑娘一样的人。”

见解庭辉十分疑惑,君兰又接着说:

“我跟你分析原因啊,大学本科生固然好,但他们一般都好高骛远,而且难以管理,好不容易等工作熟练了,却又跳槽了,哪家企业也不愿意成为黄埔军校。而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她起点低,一般都会非常珍惜,是一张很白的白纸,想在上面怎么画就怎么画,当然啰,那小姑娘的外表也是重要的加分项。”

解庭辉茅塞顿开。

他们走到一家化妆品公司摊位前,面试的是一位慈祥的大叔,他翻了翻解庭辉的应聘资料,突然抬头对解庭辉说:咦?你的毕业证复印件呢?解庭辉赶紧解释说:出来得早,毕业证还没拿到,学校很快会寄过来,然后他连忙从资料中抽出一张带有学习成绩和老师评语、还盖了大学公章的推荐书给他看。面试官认真地看完简历,最后他说:你的条件蛮不错嘛,我们公司的储备干部工资不高的,而且还要从基层做起,不知你能否适应。基层做起是什么概念?君兰问道。就是从普工做起,面试官大叔十分友好地说。解庭辉看了君兰一眼,君兰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大叔说:那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吧。好的,大叔指着身后的招聘启事说,如果想好了,就直接过来,上面有地址。

解庭辉坐在一家电子元器件厂的摊位前接受面试,这家公司招聘两名业务员,底薪八百,包吃包住,差旅报销,有提成。面试的是一位穿黑色上衣的短发中年女人,她那对胸脯圆溜溜,涨鼓鼓的,胸前的白金项链寒气逼人,她那犀利的眼神,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论气质和派头,准是老板娘。

老板娘漫不经心地看着解庭辉的资料,最后停在个人简历中间那段文字仔细看了起来,那个位置正是解庭辉大学期间推销商品的简介。才十几秒,她猛地抬起那圆圆的尊贵的头颅,说:

“你推销过日用品?”

“是的,”解庭辉有些害怕,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认为做销售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要害怕拒绝和失败!”老板娘气势逼人,解庭辉意欲用提高音量来掩饰怯懦。

“你认为做销售是高底薪低提成好呢?还是低底薪高提成好呢?”老板娘在诱敌深入。

解庭辉突然脑袋里闪现学校就业培训吴老师的那句话:面试时,要站在面试官的立场回答问题。于是他说:

“当然是后者,做销售的要用业绩说话,提成高收入自然就高。”

“试用期一个月,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老板娘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明天就可以来!”解庭辉乐开了花。

老板娘转向背板说,这上面有地址,你记下来,明天到公司找张总办手续,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您是?解庭辉小心翼翼地问。

公司是我的!老板娘拉了一下被胸脯顶皱的上衣,冷冷地说。

电子厂在工业区一栋灰白色三层小楼内,一楼是仓库,二楼是车间,三楼是办公室。

与解庭辉一同被录用的,还有一位毕业于农业大学的老乡,他叫廖健。他个子矮皮肤黑,留着板寸,时常眯着小眼,从来没见过眼珠。由于廖健早解庭辉一年毕业,工作经验和社会阅历自然比他更丰富。

虽然廖健长相普通,但他是一个很自信的人,碰到漂亮的女孩子喜欢搭讪,这一点差点害死解庭辉。

新来的业务员,都会被公司安排到车间实习,详细了解产品的生产流程,以便在今后的销售工作中给客户做专业的讲解。

那几天,这两个业务员整天都在车间观察、琢磨和询问。毕竟是大学生,脑子灵光,不消几日,他们就基本掌握了销售工作所需的基本产品知识。

闲来无聊,廖健就请组长阿娟让他俩亲自操作一番,业务部门是老板直管的部门,组长自然不敢怠慢。

在一台机器前,阿娟仔细地向解庭辉和廖健讲解操作流程和注意事项,两个大学生认真地听着。

组长在一旁边看着他俩操作,觉得已经十分熟练,便放心地忙去了。

组长走前还不忘叮嘱:这台机器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任何一人的失误都很容易弄伤手指,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解庭辉把阿娟的话牢记在心。一开始,廖健也还算认真,可没几分钟,他就一边漫不经心操作,一边却和临近的漂亮女工聊起天来,而且越来越投入。

解庭辉只顾专心操作,没有想到危险正悄悄向他逼近。

突然,解庭辉一声惨叫,大家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声音方向,只见工作台前,解庭辉手指鲜血直喷,染红了工作台。

这间只有一百多人的工厂里,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凡是都要亲力亲为的老板娘,她大为光火。

这件事是解庭辉实习期间的一个败笔。

解庭辉和廖健到公司上班后第三天,又来了一位新人叫赵建军。这小伙帅气逼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是个老油条,听说他是老板娘从同行那儿挖的人。

这个老油条、解庭辉和廖健他们三人住在老板租的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里,他一个人住一间,解庭辉和廖健住一间。

还有另外一间带卫生间的主卧,被公司那位深不可测、名片上印着销售主管龙伟的人——更老的油条霸占着,公司的人都称他龙总,一个俗里俗气的女人经常来公司看他,大家都尊称她龙嫂。

到了晚上,老油条经常拿着翻盖的大哥大,一会儿用家乡话嚎叫着,一会儿又用普通话不断地说着。家乡话听不懂,讲普通话时,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词是“好的”、“订单”、“送货”“付款”和“拜访”等。

解庭辉和廖健经常彻夜长谈,聊人生谈理想,解庭辉最喜欢听廖健讲他一年来的际遇—酸甜苦辣,不胜感慨。

老油条偶尔也来敲两人的门,但从不进来坐,甚至不在客厅和他俩一起坐,到了门口分完香烟给他们,笑一笑就走了,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也能理解,解庭辉和廖健俩就是一张白纸,而老油条是一张画,画和白纸的共同点只是一张纸而已。

老板娘安排老业务员带新业务员。老业务员是龙总和另一位叫阿秀的美女;新业务员自然是解庭辉和廖健了;老油条不用谁带也不带别人。阿秀指名道姓要带解庭辉,廖健只好跟着龙总混。

一来二去,解庭辉发现:阿秀是一个外表冷酷、内心善良的人。

中午大家都去休息的时候,阿秀在办公室工位上与旁边的解庭辉聊天时说:

有一个男人非常爱她,但她不喜欢他,就随便说了一句:如果你两年内赚到一百万我就答应你。没想到那个男人不到一年就把一百万的存折摆到她面前,他拿着一百万在深圳关内以她的名义买了一套房,两人就同居了。可没过几天,警察把她男朋友抓住了,判了十几年,房子也没收了,罪名是贩毒。

听闻后,解庭辉非常震惊,同时也为阿秀感到十分悲悯。

阿秀还跟解庭辉传授了很多的实用的业务经验和技巧。比如说—记路:只要到过客户那儿一次,就必须把路线记住。比如说——记人:客户甚至客户身边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必须记住。比如说——记事:把跟工作有关的所有事情,一定要养成记笔记的习惯,日积月累就会收获很大。她还说,做业务一定要能吃苦,老板娘以前也一无所有,在吃过很多苦后,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她没有读过什么书,这些经验,大概是她吃过不少苦头后才总结出来的吧!

廖健就没有解庭辉这么幸运了。龙总对他的戒备心很强,从来没有和他讲过有关销售的事情,连资料复印这些小事,都是他老人家亲力亲为,而廖健就在身边,龙总召之即来,可他却拒之千里。

解庭辉对此疑惑不解。

他问君兰,她沉思了一会儿,说:

“老板娘招人根本的原因是业务力量不够。她要么通过增加业务员人数;要么通过新人的鲢鱼效应,激发老业务人员的斗志。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市场就那么大,客户就那么多,新人一上手,老人的利益就受到威胁;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更好理解了,他们一定暗中和老板较劲,排挤新人是必然的手段。古时候是挟天子已令诸侯,他们是挟客户已令老板。这些人都是老油条,虽然没有什么文化,精明着呢!”

解庭辉醍醐灌顶,接着又问:

“那阿秀怎么和他不一样呢?”

她笑了笑,说:

“你个傻瓜,阿秀看上你了呗!”君兰带着些许的醋意说。

“怎么可能,你真会开玩笑!”解庭辉红着脸说。

“阿秀虽然对你好,但多少会有所保留的。不过呢,女孩子一般没有什么心计,都是感性动物。”她补充道。

一天晚上,会议室正在召开每周销售例会,参加会议的是老板娘、董事长秘书小姜、生产部主管崔工、龙总、阿秀、老油条、廖健和解庭辉。老板娘严肃地说:

“最近公司销售压力非常大。这一周,我们有一个大客户把本来属于我们公司的订单给了A公司,还有两个客户也减少了订单量。大家就这个问题,讨论一下对策,希望大家畅所欲言。”

同事们发言。崔工从产品质量的把控和工艺流程的改进,来证明生产环节没有没有任何纰漏,小姜一言不发地记录着,其他几位说了一些在解庭辉看来无关痛痒的内容。

阿秀告诫过解庭辉,在公司不要随便说话,开会的时候能不说最好别说。平时推脱一下,老板娘也就过了,但老板娘今天一定要解庭辉说几句,他没有任何准备,就根据大学里工商管理课程的基本常识,结合在公司二十多天来的所见所闻,稍微理了一下表述的逻辑和要点,他说:

“首先,要调查清楚是什么原因丢了大客户,然后再采取具体应对措施,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的同时,杜绝类似事件再此发生。”

听到这里,老板娘就睁大了眼睛,小姜也停止了记录,其余人表情并无异样,只有龙总,深沉的面孔立刻变得阴沉了。

“第二个呢,要加强业务力量,一方面内部挖潜,加大对新人的培训,尽快由前辈们带新人下市场历练;同时呢,继续招聘新业务人员。据我所知,现在工作很不好找,到了咱们公司,他们一定会干劲十足的。”解庭辉继续说。

老板娘投来赞许的目光,小姜快速地记着,龙哥那沟壑丛生的脸拧成了苦瓜,阿秀显出非常着急的样子,其他人面无表情。

这一天,是解庭辉和廖健来公司的第二十七天。

第二天早上,阿秀一脸憔悴,好像睡眠不足,但仔细看她神态,又好像哭了一夜似的。连续两天,她没有和解庭辉说过一句话。第三天上午,人事部通知解庭辉试用期没通过。

当解庭辉十分沮丧地在办公室收拾物品时,办公室刚好没人,阿秀递给了他一张条子,他当场拆开看了:

你不适合这里。你说的话都是大实话,但说话还是要看清对象,分清场合,方式也要圆滑一点,最好什么都不说。一路珍重!

解庭辉看我字条,感到云里雾里,他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含义,他觉得阿秀这几天有点奇怪。

离厂前一天晚上的宿舍里,廖健买了一箱啤酒、好几袋花生米和一包鸡爪。几瓶酒下肚后,解庭辉看着脸色通红、眼角有眼屎的廖健说:

“兄弟,你害死了我,刚来就把我弄得大出血,听说老板是个迷信的人,认为我是个灾星,一除为快。”

“你别乱讲,真正的原因是你招惹了龙总的马子——阿秀。”

“难怪龙总平时看我的眼神总怪怪的。我也感觉到阿秀对我有点那个,但我对阿秀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只是觉得她人好,把她当做朋友。”解庭辉恍然大悟地说。

哎,我无意中得罪了人,解庭辉很自责。

后来,君兰说:

“你说的那三句话都是冲着龙哥的,尤其是第一句话,这个订单的丢失大概率与他有关系。”

“我以前做董事长秘书的时候,那家公司就出现客户订单被业务员偷偷卖掉的事情。”她又补充道。

你得罪了老板娘都不敢得罪的人,君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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