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讽刺是如此直白,他甚至能真的尝到那种意味。
就是它们,就是它们把他变成了这样。
虽然不完全如字面所述,当然,他要为了他的“强化”而感谢新主人,但如果不是因为帝国官僚们的懒惰,他今天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那还是两年之前,或者是三年?
不管怎样,那时候他刚刚在阿克苏姆打完一场对抗绿皮的战役,他负责率领一个祖恩人编成的团——作为人,他们是一群血腥的畜生,但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步兵。
当命令从推罗传来时,他正要从铁螺湾起航到葛拉玛提亚的某个要塞去接手一个新组建的团。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支由矿工、农民和娃娃兵临时拼凑而成的部队在面对敌人进攻时的表现远远无法令人满意,但他们的战损却不大,当时的战场主要集中在两个行省的交界处。
欧克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可是小规模的入侵从未停止过。
当欧克的入侵遍及整个行省边境时,两边都开始投入越来越多的军力的时候,整个战局变得胶着起来。
所有主要的堡垒都陷入了包围,即使在一个偏僻的小堡垒——他的团就驻守在那里。
由于消息不畅,知道欧克的部队包围了他们,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孤立无援,在帝国的战报里,他们已经被列入阵亡名单。
他们选择了一座矿山要塞作为藏身之处,因为它坐落在一座高耸的山脊之上,易守难攻。
但这里很快就变成了囚笼,而且几乎成为了所有人的坟墓。
起初的几个星期还算比较轻松。
他们占据着高处,这意味着敌人没可能将火炮运到足够轰击到的位置,而多亏了那条通向要塞的陡峭的斜坡,任何徒步冲锋都看上是那么的缓慢和艰难。
反步兵地雷和重机枪很快就摆平了那些跑得离他们的阵地太近的家伙。
在围城的前七天里,他们只损失了两个士兵,那两个家伙都死于矿道塌陷事故。
而那正是问题的一部分。
荒僻的矿山要塞不单单是被设计为用来对抗欧克的掠夺,根据他们的发现,还被设计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可以完全自给自足。
多亏了巨大的蓄水池,和雨水收集装置,他们几乎不会缺少水。
但是食物呢?
那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儿。
在正常的环境下,一座普通矿山能够毫无压力地供养大约三百名个矿工和相应的人员三个月,直至再次需要进行补给。
在补给延迟的情况下,地下室里还储备有足够吃一个月的储备粮。
但是眼下这里挤进来超过三千个人,所以不管如何严格精准地进行分配,那些储备粮也在头一个月就几乎消耗殆尽了。
在标准的围城环境下,会出现一种奇异的自然选择。
饮用污水引发的疾病和战斗带来的人员损失会减少人口数量,因此即使口粮不多,也足够维持很久。
但现在他们的人数不会这两种因素而削减,仍旧有几乎和我们当初封锁要塞出口时同样多张嘴在等着吃饭。
于是,每个人都明白了敌人的战术——欧克就是要把他们饿死,等所有人都死了,它们再大摇大摆地进来。
而且在那之前,另一个东西也没有停止折磨他们。
在晚上,当所有人都饿着肚子艰难入睡的时候,一个东西潜入了他们的梦境。
它许诺不会伤害它们,还给他们展示了其他一些东西。
如果投靠它,不仅仅是让他们得到他们寻求的东西,还能得到奖励——
权力、荣耀、生命。
瓦尔伯生命中另一件讽刺的事就是,这些噩梦反而让他们当时的食物供给又多延续了那么一丁点。
他和在他指挥下的士官们清楚士兵中有一些将会屈从于诱惑,于是就开始睡在大门附近。
在最初的噩梦出现之后一周的时间里,矿山的人口减少了大约二百人。
但那些梦是残酷的。
无论是什么难以猜测的原因,瓦尔伯的噩梦总是最糟糕的。
它让他看到自己的权力不断膨胀。
他走在一支叛乱的大军前面,带领着他们纵横于帝国的诸多城镇之间,将挡在面前的一切化为灰烬。
在那些梦中,他还是他,但又不同于他。
渐渐的,瓦尔伯的脸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但是有些说不清楚的变化。
相比过去,他的面容更加吓人,而头发是白色的,像是一个白化病人。
整整一个月,每个晚上那个存在都会把这些情景传入他的梦中+整整一个月,每天清晨他都会在一身冷汗中惊醒。
当他不再为吃人肉而感到剧烈的恶心时,瓦尔伯意识到那些梦终于开始在自己身上起作用了。
起初,就地处决只是一种震慑——警告其他人不要听从他们梦中的声音。
但是之后,随着食物供应的迅速减少,军官中有一个在烘烤某个逃兵的尸体时被抓了现行。
瓦尔伯自然是当场处决了他,但是其他军官和士兵的眼神告诉他,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团长不得不重申自己的权威,不得不控制局面以确保士兵不会发动哗变然后放门外的敌人进来。
通过电台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黑色军团已经开始反击边境涌入的绿皮战帮,正在逐一地解放各个堡垒。
只要他们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一定能得救。
瓦尔伯盯着那个刚刚被他顶住脑后开了一枪的连长的尸体,下令从那时起,任何试图打开大门的人被抓到后都将被处决,但他的尸体会留给那些他企图背叛的还活着的人消耗。
在这一消息传开之前,只有十来个人又做了投敌的尝试。
随着新的军粮的消耗,瓦尔伯在要塞内执行了更加严格的军纪,并越来越多地用死亡来惩罚违纪者。
有一个人因为在抽烟后打开了一扇小窗而被处决,另一个是因为在立正敬礼时衣服上带有血渍。
最后,士官们和他开始寻找任何借口枪毙士兵,将一具具尸体送进了停尸间,而唯一阻止这些士兵发动兵变的原因就是他们知道军官们这么做是为了能让他们有多一天的口粮。
久而久之,瓦尔伯的噩梦变得越来越糟。
在一个不断出现的梦中,他坐在一场被围困的部队为自己举办的宴会的首席上,但是桌上的每一只碟子中盛着的却都是士兵的肉块。
在另一个梦中,矿山着火了,人们被火焰灼烧炙烤着,而他只是看着,笑着。
一个声音对他轻语道:
“你打破了最后的禁忌,加入我们吧,加入我们吧。”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噩梦不断重复。
在这个梦中,下属们背叛了他,在他还活着并且完全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时候,他们用长官的血肉和内脏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而其他士兵则饥渴地旁观着,等待着他们变成食物的时刻。
在连着做这个梦的第三天晚上,在从梦中惊醒之后,瓦尔伯收到了电台传来的消息。
黑色军团在解放了几个核心堡垒之后,结束了他们在边境的行动,转向了他们的下一个战争舞台。
瓦尔伯无声的回到门卫室,他开始祈祷,向一个新的主人祈祷。
温迪戈,如约而至,将他从死地中挽救了出来。
“长官?”
一个声音中断了瓦尔伯的回忆,他转过身,看到是自己的警卫。
“他们都在等待,欧克马上就要来了,您的命令?”
瓦尔伯微微一笑,眼瞳慢慢变成碧绿色,皮肤也从原本的白色变成了腐尸般的青灰色。
“命令?当然。”
他抬起头,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推罗大教堂的尖顶。
“十分钟后向敌人发起进攻。”
“进攻?帝国的命令不应该是……”
瓦尔伯咧嘴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脑后,满嘴尖细的利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不需要掩饰了,马上进攻,目标,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