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同样的梦境。
然而风星河已经很淡定了, 他甚至有点儿期待,自己这一次在梦境里会做什么。
他独自坐在竹林间的石凳上,手里抱着长剑横在膝上, 看似在闭目修炼, 但却总觉得心绪不宁。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穆珈蓝模样的少年熙华从山下走来, 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灯。
“你去哪儿了?”风星河能感觉到心底有一股淡淡的不悦, “是不是又和浅浅她们下山玩耍了?修道一事,耽搁一日便后退一步,你玩心这么重, 如何能将剑锋发扬光大,传承师尊衣钵?”
熙华闻言, 微微一楞后才低下头:“师兄教训的是, 熙华以后不敢了。”
但是他又马上抬起头, 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少年稚嫩且俊美的脸庞:“但是今天是师兄的生辰,我只是想给师兄备一份生辰贺礼。”
风星河一顿, 心底的不悦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歉疚。
修真之人无岁月,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辰,也许多年不曾提起。不想少年竟然有心,还特意为他准备了生辰礼物。
他扫了一眼少年手里那盏精致的荷花灯, 嘴角微微扬起, 打算伸手接过荷花灯:“是师兄错怪你了, 师兄跟你道歉。荷花灯很漂亮, 熙华有心了。”
然而少年并没有把手里的荷花灯递给他, 而是十分自然地牵起他递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灯就往山下走。
“熙华, 你要带师兄去哪儿……”
少年一路无话,但是呼吸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小小兴奋,风星河也不由得开口询问。
紧接着,少年带着他在山脚下的河边停下。
这条河源自山顶雪水融化,河流不深但是河面却很宽。
此刻,河面上飘飘荡荡着数也数不清的河灯。
昏黄的灯光在河面上照影出一条流光溢彩的光带,飘摇着缓缓流向远方,美的像是天空中的星河溢出,流淌进他们脚下的这条河流。
天上的星穹与地上的河灯点点交错,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河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河灯。”熙华说着,转头看向他的师兄,握着他师兄的手将手里最后一盏河灯放入水面。
一万盏河灯浩浩渺渺,灿若繁星。
“师兄,生辰快乐。”少年专注的望着师兄凝望湖面的侧脸,低声道。
风星河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涌起了一阵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我做了个梦。”他看着穆珈蓝俊美的侧脸,轻声说道。
好像每一次做这种梦,都是在和穆珈蓝亲密接触以后。风星河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关联,还是他想多了。
睡得惬意的穆珈蓝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他的话,睁开眼睛后把人捞进怀里:“说来听听。”
“我梦见,我们变成了普通的修士。”风星河的话音一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穆珈蓝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嗯,然后呢?”穆珈蓝睁开眼睛追问。
风星河揉了揉太阳穴:“你对我还不错。”
又是做点心又是放荷花灯的,看得出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很深厚。
穆珈蓝默默地把人抱紧了些,他不知道风星河的记忆闪现的是哪一段,更不敢接话。
但是他很确定,风星河想起的应该不是上一世最后那段时日。
否则,现在人就该吓跑了。
“嘶~”风星河忽然倒吸了口凉气,“梦里怎么会是你给我放的荷花灯?明明记得是云晟啊!”
他的记忆里,云晟的脸和那片模糊朦胧的星河重合在一起。
“云晟?”穆珈蓝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打量着风星河,“你还记得你和他之间的什么事?”
“我记得云晟给我做点心,放烟花给我看,帮我洗衣物,在我练习异能的时候等在一边……”说着说着,风星河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他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放烟花?帝星明令禁止放烟花的。
洗衣物?他家里有管家机器人能够完美搞定一切家务。
练习异能?他的练武室根本禁止旁人进入。
但是这些事情却一直出现在他的记忆里,那么理所当然,那么顺理成章,自然到他根本没有对这些漏洞百出的回忆产生任何的怀疑。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风星河皱起眉头,揉按着自己的眉心。
的确是出了问题。
穆珈蓝金色的瞳孔里划过一丝暗光,风星河前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记忆混在一起了。
“你向皇帝提出要跟云晟订婚,就是因为这些记忆吗?”像是想到了什么,穆珈蓝忽然又追问。
风星河顿了顿,微微点点头。
他心里的确是很喜欢云晟那些细致贴心的照顾,而且也有一种想要照顾对方的冲动,所以才会在注意到云晟的目光一直追随在他身后的时候选择向皇帝提这件事。
他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再辜负这道永远都追随在他身后的眼神。
但是现在他才突然发现,那些记忆这么不合逻辑。他记忆里的温暖和光明,在梦境中却都来自穆珈蓝。
他的记忆,到底怎么了?
穆珈蓝沉默不语,心底却有一种想要抱着风星河痛哭一场的冲动。
风星河把他当做了云晟,所以才会向皇帝求下赐婚。那么前世的师兄,曾经也动过要跟他在一起的念头吗?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成为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然而,他却选择了一条让师兄与他渐行渐远的道路,酝酿出那场他不愿意回忆的悲剧。
“吃醋了?”见穆珈蓝不说话,风星河暂时放弃了去梳理自己凌乱的记忆,微微勾起嘴角用赤脚踢了踢穆珈蓝的小腿。
穆珈蓝紧紧地抱住风星河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肩窝,深吸了口气:“我觉得我很幸运。”
遇见了你。
然后又遇见了你。
“怎么了?”风星河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大只男人有些好笑,这么大个人再怎么撒娇他也不会觉得可爱的好吗?
唔,其实……
还真有点儿可爱,风星河有些不好意思的想。
“头疼,要你亲亲才能好。”穆珈蓝想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当初他在翡翠星处理那个空间传送门的时候,磅礴的力量被他吸收入体的同时,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的头自然不会再无缘无故的疼。
但是这件事他隐瞒着风星河,就可以随时享受特别的福利待遇。
风星河闻言,面露担忧,果然坐起身看着他:“又是以前一样疼吗?”
穆珈蓝厚着脸皮点点头,同时还露出一副矫情隐忍的表情。
下一秒,风星河果然就主动献吻。
穆珈蓝一边享受着爱人的主动,一边得意洋洋的在心里感叹,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事情了。
‘治好’了穆珈蓝的头疼怪病以后,风星河嘴唇微肿,眼尾的薄红更加鲜艳了。
手腕上的终端适时传来消息提示。
风星河点开接受信息,虚拟光屏在空中浮现,一串串白色的符号在蓝色的屏幕上飞快闪过,快得肉眼都来不及捕捉。
然而风星河不但把每一个数据看得清楚,同时还能在大脑中将数据转化成信息。
“怎么了?”穆珈蓝注意到风星河在接收完信息以后就情绪不佳,追问了一句。
“母后被软禁在皇家疗养院里,玥仙也只能在外围守护,不能贴身服侍,所以现在不清楚母后的具体情况。”风星河眸色变冷。
“皇家疗养院啊。”穆珈蓝微微蹙眉。
说起来是疗养院,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用于关押那些犯了错误的皇室成员。
并且,现在皇家疗养院的副院长可是风千裳。
她虽然是个女人,却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帝国继承人的位置。皇后如果落到了她的手里,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你有什么打算?”穆珈蓝安抚的摸了摸风星河的手背。
风星河沉吟片刻后看着他:“声东击西。”
“嗯?”穆珈蓝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和我兵分两路。”风星河点开帝星附近的布防图开始计划,“我们在守望之星抢走了星舰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传遍了星际,风月恒他们一定会在返回帝星的必经之路上等我们。”
“这里是进入帝星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的哨塔和空间基地守卫不严,你带着陈可他们和这艘星舰去吸引风月恒的注意力,我一个人从这里潜伏进去。”
听完风星河的计划,穆珈蓝的眉头深深地皱起:“你一个人去闯封锁线?太危险了。”
风星河现在也不过是S级的异能,相当于化神期的修为,而帝星之上就有几百个实力与他相当的异能战士。
他绝对不会放风星河一个人独自前往帝星的。
“我有这个。”风星河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一只白色小玉瓶,“随便找一个人变成他的模样,两个小时足够通过哨兵检查了。”
那瓶子里装的东西是他之前管欧阳燊讨要的焕容丹。
穆珈蓝顿了顿,神色微豫。
不是他不相信风星河的实力和能力,而是一旦想到这个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冒险,他的心就慌得很。
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毛病,看来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