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姨,现在大都通过外周血采集造血干细胞就像献血一样,不会很疼。但是,需要给捐献者注射造血干细胞动员剂,这种动员剂对胎儿的影响目前还处在一个空白阶段,没有人敢保证最后的结果。
从医学角度,我们绝对不建议孕妇做这样的手术。
站在病房的走廊里,耿云整个人木木的,脑子轰轰响的厉害,苏墨怀孕这件事绝对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怎么就会怀孕了呢?
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的孩子,耿云不住的在走廊里来回的走动,心跳咚咚咚的跳的厉害,那种慌乱一直蔓延全身。她在外面站了许久,久到她觉得在面对别人时不会有异样才进了病房。
沈萱童半倚在病床的床头,她面色沉静,不似以往一样见到耿云就喊难受,平静的异常。耿云看过去只觉得奇怪,生恐再有什么变化,忙走到病床边关切的问,“萱童,怎么了你这是?”
沈萱童扭过头来看向耿云,眼底竟是氤氲水雾,她低声问,“妈,是不是没找到合适的配型?”
耿云哽了下,苏墨的配型算是基本成功,只是现在还想要等更好的配型,况且,苏墨现在的状况,耿云当真有点儿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你别乱想,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养病,至于找合适的骨髓,那就是我们的事情了。”耿云撇开视线低声安慰,关于苏墨配型成功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妈!”沈萱童语带哽咽,眼里的泪就这么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看向耿云,牙齿咬着下唇半响才说,“我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是不是因为她也是你的孩子,所以现在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
耿云脸上的吃惊一下子扩大,她慌张的看向病房外面确认没有其他人过来,才又看向沈萱童,“萱童,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刚刚跟宋医生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我跟苏墨的配型成功了,是不是?但是你却并不打算告诉我,妈,你看到我现在多么难受了吗?我想像以前一样生活,我想跟阿琅结婚,我会有自己的孩子,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想继续我的生活!可是——”沈萱童哽咽着说,手掌攥成拳不断的拍在床边,那种不甘让她每说一句话都带上极度的怨愤。
“萱童,我不是不想给你说,但是你也听到了,她现在并不适宜手术,而且我们也还有时间寻找更合适的配型,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到时候——”
“到时候她生完孩子,依旧可以给我做骨髓移植!”沈萱童突然接过话,她的眼角眉梢染上冷意,脸上的楚楚可怜还未及全部收回,只是那份寒冷和嫉恨早已将她整张脸扭曲,她双手盖在脸上把眼泪擦去,“但是,妈,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破坏我幸福生活的人存在!所以,不可能,她不会生下孩子,阿琅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也不想再继续煎熬下去,妈,我想现在就手术。”
耿云一时无语,她不是没想到,如果苏墨最后生下孩子,裴家也不可能会让他们家的孩子流落在外,萱童和裴琅这之间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经不起任何动荡。
“但是,萱童,她不会肯的。再说,让她为了给你捐骨髓而打掉孩子,这更是不可能的!”耿云断断续续的说话,说白了,因为苏墨怀孕的原因,耿云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儿顾虑。
沈萱童看到耿云脸上的犹疑,她手指深陷进被褥里,用力到指甲都在疼,“妈,你也不想爸爸知道这件事吧。”
“萱童!你在威胁我吗?!”
耿云瞪起双眼看向沈萱童,她撇开眼,“妈,我只是想告诉你,她跟你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她的孩子更不能留!我会接受手术,我会好起来,我还会依照原计划与阿琅结婚,一切都不会迟。”
耿云沉默半响,最终只叮咛沈萱童,“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知道怎么办,你别胡思乱想,这件事你给我压死在心里。”
看着耿云走出病房,沈萱童浑身虚脱的躺在病床上,她双手盖在眼上,嘴角的笑意那么明显,她知道,耿云这算是妥协了。毕竟,有沈家垫在后面,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这种奢华的生活。
沈轩锐拿着手上的一沓分析报告,他头疼的揉揉眉心,裴琅的几番动作下来,想要不注意都不行。或许现在琅誊还受资金的制约,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况且之前爷爷也提起过,裴琅自己提出与沈萱童的婚期推迟。
这么看来,沈轩锐倒是觉得差不多可以明白裴琅的想法。
“轩锐——”
耿云着急的推门进来,沈轩锐蹙蹙眉心,看着秘书跟在外面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挥了下手让人下去,“怎么来公司了?”
“苏墨的配型成功了!”
男人清俊的眉眼沉了下,竟是看不出半分喜悦。
沈轩锐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竟然会希望苏墨配型不成功。或许,只要跟苏墨没有半点关系,他就不会觉得为难,自然也会为萱童着急,但是,不会有这种纠结。
毕竟,沈轩锐比谁都能理解苏墨,这不是善良与否的问题,而是在这种单薄的亲缘关系中,苏墨是着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淡淡嗯了声,按了铃让人送两杯咖啡进来。
“来找我,就是要说这件事?”沈轩锐不冷不淡的样子终于让耿云注意到。
“是,我想她不会同意。”
“妈,你早该知道。”沈轩锐双手手指交扣抵在额前,“凡事给自己也给别人留有余地。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怎么对她,哪怕是陌生人都不至于这样。”
“轩锐,妈知道这样或许真的不对,但是萱童我们也不能看着不管,你去跟她说说能不能行?”
沈轩锐脸色倏然冷了下来,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上一次,他已经让墨墨失望了,烦躁的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如若不说关系那还好,如果没有这层关系,现在他们不知道要有多么幸福。
“妈,你不要再有极端的想法,上次你派人绑了墨墨去验血严格说就已经触犯法律,哪怕你多尊重她一些!”
“我怕我去跟她说,话都没说她就走了。”
……
苏墨坐在公园边的长椅上,附近有个很好的幼儿园,透过幼儿园的栅栏大门,望进去能看到在院子里活动的小朋友,苏墨手掌按向肚子,或许是因为双胞胎的缘故,才三个月的光景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显现。
恰好是正午下课的时间,不少的家长等在外面,阳光投射下来照在人身上只觉得非常暖和,苏墨看着家长抱起孩子时的笑容,温暖的直击人心,连着让苏墨自己都觉得心底异常的柔软。
“阿姨,我的汽车。”一个软软的小孩子揪着苏墨的手指晃了下,指着跑到她做的长椅下面的汽车。
“啊,好。”苏墨从下面拿出来递给小朋友,恰好他的母亲过来,“跟阿姨说谢谢!”
“谢谢,阿姨!”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声音直接把苏墨逗笑了,“多大了?”
“二岁半了。”
捏了捏小朋友软软的脸蛋,那种触感亲昵的让人喜欢的不得了。看着小朋友跟她的母亲走远了,苏墨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掉。
她在原地又坐了会儿,手指间仿佛还残留那种柔软的触感,若果说她一点都不期待与他们的见面,那是不可能的。苏墨深深呼吸,她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蛋。
手机接通的时候,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男人略显低沉冷冽的声音,苏墨的眼眶鼻端涌上一股涩意,她舔舔自己干燥的唇畔,勉强压下嗓间溢出的哽咽,“阿琅。”
听到苏墨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裴琅眼底诧异一闪而过,病房里人多音杂,裴琅随手接起的时候并未细看号码。
“阿琅,妈妈说已经找到成功的配型了,你也认识的,是苏墨,如果她肯——”
裴琅看一眼沈萱童,没说话他直接拿着手机走到走廊上,“喂,苏墨?”
沈萱童的声音不期然从听筒里传过来,那么清晰,苏墨心底一颤,她捏着手机的手指僵硬的厉害,几乎捏不住机身。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的时候,周遭显然安静了许多。
苏墨张了张嘴巴,居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深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我不会给她捐骨髓。”
还没等裴琅反应过来,电话直接挂断。
裴琅眉心蹙的很紧,很显然,方才病房里说的话她应该是听到了,只是,她本来打电话要说什么?再拨回去她都直接挂断了。
沈冠生坐在病房一边的凳子上,裴少锋和韩宛芬站在一边,探望病人的客套话说了个遍,可终究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问题。
乍然听到苏墨的名字,韩宛芬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就抬起头望向裴琅。
“怎么会是她?”沈冠生手里的拐杖重重杵了下,他自是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当初差点让沈博荣阴沟里翻船的女孩子,曾经还与沈轩锐有过一段。
怎么这孩子就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了还!
老人视线扫过去,沈博荣心虚的别开脸,沈轩锐就那么镇定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因为沈萱童这句话,耿云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站在旁边紧张的厉害,但是终究是年龄大了,倒也还不会失去仪态,不注意也不会发现异常。
“问她要多少钱,只要她同意。”
沈轩锐冷冷哼了声,“爷爷,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
“混账!买不到也要买,我们沈家的血脉不能出一点问题。”
裴琅冷眼旁观,他的脑子里无数念头盘旋,男人犀利的眸光望向沈轩锐,有几个疑点几乎就要因为这一场风波而串联起来。
看沈轩锐离开,裴琅几步走过去跟上,“喂,不解释下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沈轩锐冷视,“你暗中动的手脚不是没人发现,裴琅,别自作聪明,当初沈氏入资也不过看了彼此的情面救了琅誊,你要想过河拆桥,沈氏也可以不给你搭这一座桥!再有,想坐享齐人之福,我怕你无福消受。”
裴琅眸底光线流转,他盯视向沈轩锐,“所以,苏墨是跟你其实有血缘关系?!所以,这是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
要知道,配型成功的几率实在太低,尤其是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有,苏墨跟他之间的纠缠不清,她嘴里排斥到极点,却每次见面都是那种暧昧不明,看得他只窝火。
倘若是这种关系,一切倒是都可以理解。
沈轩锐顿了下,他深深看了裴琅一眼,“如果你想解除跟萱童的婚约,这是机会。”
裴琅冷冷哼了声,男人舌尖轻抵上唇角,他冷冷一哼,心情愈发的不爽,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想爱不能爱?
一想到苏墨心里眼里装的满满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裴琅只觉得浑身的暴烈因子都被激发出来,但是他又有几分庆幸,倘若不是因为这样,或许他们之间再没有他插足立足之地。
只是,再想到苏墨,想到那张倔强而明艳的脸,想到之前她与沈家的种种,那个扬着下巴故作高傲的表情,裴琅很想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一定要自己死撑着,就算把肩膀放到她的身边都不见她靠一下。
拉开嘴角,裴琅轻笑,到底是她矛盾还是他矛盾,明明因为看不到她的心嫉妒的要死却偏偏又要去心疼她,这种煎熬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享受!
从医院出来,上车前,沈冠生突然扭过身来,他看向裴少锋,“少锋,我和你爸爸的交情是怎么样的,想必你清楚的很。这次,我就再次丢掉这张老脸拿这情面要求一次。”
“阿琅和萱童的事情,我不插手,最后是好是散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但是,萱童病好之前,这婚约无论如何不能取消,等萱童病好之后,由我们沈家对外宣布取消婚约。”
沈冠生的要求不算过分,毕竟让女方先提出解约还是应该的。
裴琅冷眼看过去,果然是只老狐狸,他这话明着是说给裴少锋,暗里却是说给他听的。对于沈氏和琅誊的合作,这么下去的巨大的利润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如果沈氏撤资虽说不会有损失,但也绝对没有这么赚钱。最重要是,一方面他们保留了面子又让裴琅说不出其他。
裴少锋淡淡嗯了声,他视线移向裴琅,“阿琅!”
“琅誊和沈氏的合作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由沈家来宣布解除婚约也是正常。”裴琅眼底淬了笑意应道。
“萱童的病情还不稳定,这件事就我们知道就行了,别来刺激她。另外,阿琅,男人在外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正常,但是爷爷还是提醒你,在没正式解除婚约之前你身边那个女人,你还是藏好了!”
一句话,让裴少锋整个儿脸色变了,他扭头看向裴琅眼睛里的怒火片刻翻烧。
韩宛芬也是一愣,但是终究是自家的事情,她匆忙拉住裴少锋的胳膊,“回家再说。”
等沈冠生上车离开,韩宛芬站在裴琅身边,“是,是苏墨?上次我不听说她已经走了吗?!怎么会?”
裴琅眼底涂了抹笑意,就算离开了他也能找回来。
“你是不是非要把我的脸丢光了是不是?”
裴少锋气的不轻,手指指向裴琅,“沈老爷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不想要这婚约,就赶紧解除了!既然还跟那女人纠缠不轻,就让她先捐了骨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当是还了沈家一个人情!”
“捐献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爸,再怎么样我不是苏墨。最起码应该尊重别人的意见。至于沈家,我也答应了他两个条件,足够了!”
“你——”
“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吵了。”韩宛芬慌忙出来打圆场,生恐裴少锋气急了上手,“阿琅,捐个骨髓在现在也算不得大事,再说救人一命也是好事,听你爸的!”
几天不见,再一见面就是这样的要求,苏墨直觉得好笑到极点,他终究是没把她放到心里。男人挺拔身姿印入眼底,苏墨只觉得刺痛的厉害。
从在电话里听到沈萱童的说话,苏墨就早已预料到这样的事情不会太迟,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裴琅。
竟然是他!
苏墨觉得事情如此荒唐,她刚刚下定决心要留下孩子,刚刚下定决心要争取一下她的爱情,就被他撕碎个彻底。
她咬着唇,头垂的极低,落下的发丝盖住她的眼睛,如果你细看能看到一片血红,手指死死的压进掌心里,直到逼退那一汪酸涩难忍,她冷冷笑着,直至笑出声音,“呵,真是好笑,你究竟是第几个来游说我的?裴琅,你告诉我,她就那么重要吗?”
是不是只要沈萱童好了,苏墨怎么样都可以?!
苏墨讥讽的样子直接让裴琅沉下脸,阒黑潭底一片幽深,他视线望向苏墨,“这是他们开出的价格,我已经问过医生,不会对身体造成很大损害,就当是献血!”
“献血?!哈哈!真是好笑!”苏墨只觉得鼻端发涩,她要咬紧了牙关才能不让自己失控,全身似乎都被人用钢丝捆紧了,那种疼,那种痛,仿佛在生生的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她揉碎他开的巨额支票,笑颜明朗如殇,那么艳丽妖娆的笑颜把所有心碎都堵在了身体最深处,“裴琅,你记着,我不姓沈,我没有任何理由去为他们的不幸埋单!”
裴琅一眼望过去,女人脸上的冷漠恨意就仿佛漫天飞扬的尘埃,如果不是有阳光倾泻或许还真看不到,她的恨究竟压在别人无法窥视的地方有多久?
男人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疼了一下,豪门背后的这种地下关系实在是多不胜数,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这事儿落在谁身上谁难受。
裴琅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这是你们的事情,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与我无关。”
本来,沈家的提议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他裴琅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玩儿花样,只是两家老字辈的交情裴少锋重视,裴琅也就卖了沈家一个面子。
解除婚约的事情,他可以不提,毕竟他名声在外,再添一笔不堪也不过如此罢了,算是给女方一个体面。
裴琅倾身站起,这样的对话让他满心的不悦,看她刺猬一样到处里刺人,却一副自己伤透了的模样,裴琅当真是觉得满心烦躁,他气恼的抓了下头发,恨不得把这女人抓过来撬开她的脑袋看看,究竟他哪一句惹得她如此暴跳!
言外之意,是与她有关吗?苏墨咬着唇笑,这个男人是有多么恶劣,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倘若,我就是不应呢?!哪怕看着她去死,我就是不答应呢!”手指扣进皮肉里,苏墨眼眶中溢满泪水,“裴琅,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我的心比谁都狠!”
“不是没有你她就能死!苏墨,只不过是你恰好符合了配型。”如果苏墨不应,沈萱童完全可以找别人,至于最后的结局如何不在裴琅关心的范畴里!
男人实话实说,裴琅并没半分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告诉她,没她,沈萱童也未必活不下去。可这话听在苏墨耳朵里却完全的不是那么回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苏墨倔强的抹去脸上的泪。
骄傲一如苏墨,她哪怕输都要输得漂亮!
她视线落在裴琅身上,几乎是挑衅的说,“裴公子,你若能娶我,我便遂了你的愿。”
你若能娶我,我便遂了你的愿!
裴琅站立的身姿整个僵愣住,男人眸底波光翻覆,几多情绪被死死的压住,太过容易得来的结果,竟然让他一时无措,他布局这么多,想要得到的无非就是女人一个心甘情愿。
他宁可损失上亿就等她一个解释;他宁可再度让琅誊陷入险境让跟着他打拼那么多年的兄弟一起苦恼,都想给自己一个可以完整容纳她的怀抱。
可是,看看她的表情,哪儿有半分情愿的意思。
他压低身子,一双眼睛墨沉如冰,食指微勾挑起她精致下颌,“苏墨,别跟我玩儿花样。”
“我能玩儿什么花样?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归宿,裴公子要是给不起,那么一切都免谈!”她摊开手掌笑得肆意张狂,一双眼睛愈发的波光潋滟。
有一种疼痛已经深入骨髓,苏墨无法形容,她只觉得连眼泪都疼的被逼回去,氤氲波光的妖娆瞳眸中一片潋滟,她的冷笑嗤笑讽笑,每一种笑容都在掩饰她破碎不堪的骄傲。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绝望,绝望到让裴琅都觉得心脏在收缩,他伸手去触她的脸却被苏墨硬生生拉开距离,她几乎嘶吼出声,“别碰我!”
苏墨眼神轻蔑的睇向裴琅,她不允许他的半点碰触,她更无法忍受自己的心脏还在距离他极尽的距离时被人彻底忽视,他可以不爱她,却不能用这样的态度来诋毁她。
她眼里的抵触和厌恶彻底将男人刺伤,裴琅眼底一片深邃黑暗,他眯起那双狭长的眸子盯向苏墨,长臂伸出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手里的力道大的让苏墨疼的吸气。
终究是不舍她的痛,从再次将她拉回身边那一刻开始,裴琅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哪怕她最在乎的人不是他,他都不会放手,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
“苏墨,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想好了?”
他问她想好了吗?泪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流淌,苏墨咬着牙倔强的望向他,“你可以不答应。”
对自己深爱的人,苏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个男人不要答应。
只要,他不答应,她就还有勇气去争取她想要的,包括爱情,包括这个男人!
从没有一刻,苏墨像这样,急切的渴望身边这个男人!
裴琅垂下头,他的额头几乎抵住她的,男人视线落在苏墨身上,那么执着的,想要把她看透,哪怕她只是承一时痛快,他都不在乎,只要她在他的身边。
“好。”
男人的声音在空气里平静落下,低沉一如大提琴的琴音。
好!他说好!他居然说好!
苏墨倏然痛哭出声,她双手用力的拍在裴琅身上,“裴琅,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怎么可以说好?你怎么可以说好?!”
到底,他是有多爱沈萱童!
为了她,他可以把即将到来的婚礼拱手相让给另一个女人!
裴琅,你还能不能让我更悲哀!
眼泪布满整张脸,苏墨哭得伤心彻底,她的手掌拍在男人身上,却犹如打在了裴琅心底,男人眼底的光芒被寸寸收藏压在暗无边际的时空里,裴琅收紧怀抱死死的将她捆在身前不让她的疯狂伤到自己。
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两个骄傲到极点的人,谁都不肯先低下头去,错过了彼此眼底的伤痕。
“苏墨,我给过你机会的。”他俯下身去,手臂收紧不给两人一点空间,男人的嗓音暗哑到极致,“你只能是我的。”
她料定了他不会要她,却未曾想过,有输有赢才谓之赌。
冬季花开注定颓败,爱上你,是我的错。这辈子都不会再次走进这种错误的角色。
苏墨几乎哭晕过去,男人坚硬强壮的臂膀将她环在怀抱里,这么安心的温度,这么宽阔的怀抱,可终究,不属于她一个人的!
那种想要又要不到的挫败感,深深的将苏墨伤到了。
裴琅将苏墨拦腰抱起,她哭的厉害,就算睡着了还在啜泣,哭红哭肿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睫上还带着泪花。男人手指轻触她的眼睛,俊美的脸庞上是别人窥视不到柔情和伤痛。
他侧身躺倒她的身边将苏墨圈进怀里,看她在啜泣之后慢慢平静,裴琅视线定在她的脸上,他实在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就是对这个女人着了迷。
爱情就像毒药,一旦染上就会上瘾,想要戒掉,真的太难。
手机响起的时候,苏墨正睡的香,裴琅匆忙接起来,他起身走到卧室外面,裴奕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阿琅,你凌源公寓里住的人是谁?”
“怎么回事?”
“你赶紧到凌源来,有歹徒劫持人质。”
心猛的收了下,裴琅回头看向卧室里睡得正香的女人,裴琅声音都冷了几度,“大哥,你听着,无论什么办法,她不能有事!”
“特种部队早已经全部到位,你先过来再说。”
终究不放心,裴琅交代钟点工,在他回来之前不要离开,他心底溢满担忧,看苏墨的样子他害怕有个万一,就算是要留在身边,他也要她好好的。
裴琅赶到时,望远镜望过去,男人的面孔异常清晰,非常面熟,“刘彬?”
“你认识?”
沉默半响,裴琅再次透过望远镜望进去,“琅誊的职工!”
回想过去,裴琅视线猛的沉了下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在餐厅里他与苏墨站在一起,是苏墨的追求者。
“大哥,里面的人不能有事。”裴琅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被揪扯起来,那种刀子架在他身上的恐惧感都没有此刻这么重,“她是苏墨的妈妈,拜托!她一定不能有事!”
“苏墨?”裴奕看向裴琅,只看到男人脸上一片凝重。
从望远镜里能看到刘彬手里拿着的管制枪械,裴琅收回望远镜,这样的阵势,明显得感觉到不似寻常,他扭头看向裴奕,“告诉我,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我们在白沙市码头逮捕苏承源!人赃并获!这些是溜掉的残党。刘彬跟苏承源的关系非比寻常。”
砰的一声,裴琅一个拳头狠狠砸向裴奕,他的眸光阴冷而暗沉,“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奕一个不查,整个人被裴琅狠命的一击给冲到一边的墙壁上,嘴角溢出血渍,裴奕拿手轻轻揩了下嘴角,“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裴琅,你冷静点,回头你想要打架我奉陪!”
厉桑禹走近几步,刚想说话被裴奕制止。
裴琅想到之前苏承源给他说的话,他是早已经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可偏偏裴奕顾忌着苏墨的身份并没有给他露半点讯息。又是什么狗屁军事机密!
男人一把火烧上来,看着里面的人拿枪一下子将康文心击倒在地,裴琅手指狠狠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迸出,他抬起手指向对面的公寓,“你们***都给我听着,里面的人要有个万一——”
裴琅手指绷紧了往外上下点几次,嘴角溢出的笑意带着残烈,可狠话终究没有说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正规军队编制,他反身一脚踢在裴奕身侧,“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军事机密,苏墨跟那变态没关系!康文心要伤了一根汗毛,大哥,这辈子我都不原谅你!”
“他们什么要求?”
“交换苏承源!”
裴琅看向裴奕,他的视线压下来,“然后呢?”
“我们不可能真把人带过来,你要知道,一旦放虎归山的后果!而且,这路上很可能会出现其他意外!但是,裴琅,上级也命令我们必须全力营救人质,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
裴琅收了收手指,他明白裴奕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个想尽一切办法终究蕴含风险!
当场械了裴奕的配枪,裴琅将身上的东西掏出来放到一边,他翻身往外走,“我清楚里面的各种地形,给我派人,跟我进去。”
裴琅曾被裴少锋安排在执法部门做过一段时间,论实力,他并不比裴奕差,只是涉足商场后不再坚持训练,但是基本的身体素质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其他人都傻了眼,裴奕摆摆手,立时下令,“掩护裴琅,今天在这里的事情所有人都不准往外说一个字!枪是我的,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桑禹,全体警戒,务必保证人质安全。”
听着兄弟间的对话,厉桑禹利落的行了个军礼,他能明白裴琅,更能明白裴奕,现在只希望别狗急了跳墙,里面的人质性命堪忧。
裴奕站在外围,他视线望出去,恰好看到裴琅钱包里的一张照片,两个人的侧脸,在夕阳西下,女人的额头轻抵在男人肩胛处,裴琅唇角点缀笑意,那么柔和的光线,连着两人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唯美,让人艳羡。
难怪!
裴奕收收手掌,可是,这样的情况,无论是谁,他们都会倾尽全力,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国卫民!只是,很多指令他们也必须遵守。
整个晚上,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裴琅才潜入进去,刘彬几个人经过一整宿的抵抗,精神也愈见疲惫。
军方派出最好的谈判专家,可对方的意志力异常强悍,这帮亡命之徒似乎就是要拖死进去。
苏墨是一觉睡到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的,身边没有男人的半点身影,苏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看看手机上是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时才能听到自己嗓音的嘶哑。
听到这个声音,沈萱童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仿佛她能看到苏墨现在的狼狈。
“苏墨,我是沈萱童。医生让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间能来医院签署捐赠协议?”
手指几乎想要把手机捏碎了,苏墨半句话都不想说,“沈萱童,你就算是死了跟我又能有什么关系?我不会给你捐赠骨髓!”
“干嘛嘴硬,我是特意打电话谢谢你的。阿琅说他会让你答应的,既然你爱他,就应该答应他的要求不是吗。至于孩子,我跟阿琅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你真的没有必要再这么坚持下去,阿琅也不会想要,他爱的是我!”
“他并不知道我有孩子,沈萱童,你信不信只要我说出来一切都还有转机?”苏墨咬牙,即便知道自己不会去拿孩子跟他做交换,可是现在,她就是不想让沈萱童得意。
“哈哈,苏墨,你太天真了,配型检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你怀孕了。你以为阿琅不知道吗?”沈萱童捏着手机恶毒的说,她就是要打消掉苏墨所有的念想!
浑身冷冰冰的,苏墨猛的挂掉电话,她不要再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坐在床边许久,知道刘妈过来喊她,苏墨才回过神来,“苏小姐,先下去吃早饭吧。”
苏墨抹了下脸上留下的眼泪,她站起身,“你先下去吧,我洗漱完后就去。”
镜子里的女人双眼肿的跟核桃一样,要多丑就有多丑,苏墨拿起眉笔细细的给自己花了妆,除了眼睛,看起来还是蛮精神的,勉强冲自己笑笑,苏墨走出洗手间,刘妈做的早餐很丰盛,苏墨吃了很多。
最后的时刻,她也要善待自己,善待她肚子里的孩子。
吃完饭收拾妥帖,苏墨带了墨镜自己出门,刘妈匆匆跟在她的后面,“刘妈,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转转,晚上之前会回来的。”
“可是,裴公子说——”
“你放心好了,刘妈,我不会给你惹麻烦。”
几番说辞下来,刘妈都不肯离开,苏墨也不再废话,她打车直接去了白沙市妇幼保健院。
其实流掉一个孩子真的很简单,缴费之后马上就可以安排手术。
手里捏着那张流产的手术单子,苏墨眼角轻轻漾开笑意,那么笑意凄凉的让人看都不忍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