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小家伙们睡着了呀,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墨随手将手里的纸张塞到枕头下面,她揉了揉眉心看向月嫂,“李姐,你还是去帮我买几灌奶粉吧,先让他们适应一下。”
“好的,苏小姐。”
姬安颜咬着冷饮的吸管看向半倚在床上的苏墨,“为什么要添加奶粉呀?”
怀疑的瞅瞅苏墨的胸器,姬安颜再看看自己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朝天翻了下白眼,“不是大就有奶的啊!”
“呸!你多大个孩子,怎么说话呢!”啪一巴掌拍在姬安颜的脑袋上,苏墨剜过去一眼,她收拾起脸上的表情,抬起手替躺在一侧的两个孩子拉了下毛毯。
“苏小姐想要回国一趟,所以想先给孩子试试奶粉。”月嫂看两个人斗嘴笑得开怀,赶紧出声解释。
“干嘛要回去?”
“我当时走的匆忙,还有个尾巴没有处理好。”
苏墨轻声说,她拿手指轻噌孩子的侧脸,柔软的触感将苏墨的心填得满满的,她其实真的很期待两个孩子的到来,终归是她的血脉,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疼爱而不怕会遭受拒绝。
爱上一个人,然后被人狠狠拒绝掉的感觉太过悲凉,苏墨比任何人都想迫切的去感受到那样的情愫。可惜,她总是不会那么幸运,可以在合适的时机遇上合适的人。
但是,看着他们,小小的一团,软软的抱在怀里都害怕揉碎了,苏墨俯下身去贴上他们的脸蛋,心底的满足感溢出,终于她不再是自己一个人。
终于,她可以让自己毫无条件的去爱他们,以后,他们也会毫无条件的去爱她。
真好,不是吗!
姬安颜看看苏墨,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怎么?会情郎呀?”
苏墨斜了一眼过去,却是怎么也不肯说,“到时候还要麻烦你跟月嫂,我不会呆太久,最多一周我就会回来。”
“好吧,我最近犯贱,不被人刺挠几句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苏苏你要快点回来,我爱死你的毒舌了!”
趴过去在苏墨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个,姬安颜转到床的另一侧,她半趴在床边上看着上面躺着的一对宝贝儿,“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苏苏,都说儿子跟妈妈长的像,可我怎么看着这俩小子这么像猴子啊!”
苏墨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佯装生气的扳起一张脸,鄙视的说,“我家小子能长得丑吗,跟我一样能丑得了吗,你什么眼神儿!”
姬安颜嘻嘻笑着,“哎呀,我是反着夸你呢,既然你长的这么漂亮,那他们肯定是不像你,像他们的爸——”爸——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苏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姬安颜吐吐舌头慢慢直起身子,“啊,我想起来我跟朋友约好了出去玩儿,我先走了。”
苏墨缓了缓神,她扭头看向一边的两个小人,现在,当真是看不出究竟像谁,毕竟还没有完全长开。
回想生产前的那一幕,苏墨几乎心揪疼的厉害,她生恐他们也离她而去,怀孕七个月的时候突然早产,大的那个在保温箱呆了一个月,小的在保温箱呆了将近二个月。
身体和精神的煎熬几乎要让苏墨崩溃,尽管医生告诉她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只要他们一天不出保温箱她就一天无法安心,没有人会明白这两个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捂着脸却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庆幸的是现在孩子都非常健康,各项指标检查也没有问题。
直到完全彻底出院,苏墨才安下心来。
以前,都说孩子的生日,娘的苦日,这样民间最质朴的语言,苏墨一直未曾深刻去理解过。
可是,她想说,现在她完全可以了解到那种过程的煎熬。
生命涅槃一样的疼痛,可痛过之后便是喜悦,有时候半夜醒过来,苏墨对着两个孩子的眉眼她心底泛滥起无数的泡泡,那种幸福带着极致的酸涩让她每每都想要掉泪。
手指轻揩自己的眼角,午夜梦回时也会再度忆起那个男人,可再不会那样撕裂般的疼痛,苏墨时常想距离和时间是两剂非常强的良药,无论曾经多么的痛彻心扉抓心挠肺,在时间的长河里渺小的不堪一击。
她不应该也不会再去回忆,那些过往终将会在记忆中沉淀成一片黑白色,无论他爱或不爱,对她而言已经不再具有价值,现在,她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
直至有一天,彻底的将他从她的脑海里拔除。
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裴琅扫一眼季沐媛,“说吧,别杵在这里。”
“阿琅,你真不去看看?这几个女人可都个顶个的!”
季沐媛匆忙拿出几张照片递给裴琅,“喏,这个是宋家千金,刚刚从海外归来,气质优雅容貌一流;这边这个是陈家——”
“行了,放着吧!”不耐烦的打算季沐媛的话,“我妈又游说你过来让我去相亲?我就滞销成这种程度?”
“这倒不是,关键是你这一年来十分不正常,连着我都觉得你是不是——咳咳,有问题!”季沐媛握手成拳放到嘴边轻咳,终究是女人,过于露骨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自从苏墨离开后,就没见着他跟哪个女人传出过半点绯闻,不止是姨妈着急,连着季沐媛自己都在琢磨会不会是伤筋动骨到了极点,这辈子只能当和尚了。
咳咳,好吧,她承认有点儿幸灾乐祸兼不靠谱。
裴琅收起脸色冷冷哼了声,他斜过去一眼,“回头给我妈说一声别白费心思了,指望我还不如指望指望你,大哥不准备要第二个孩子吗?”
一句话把季沐媛所有的心思全都打散,她倔强的一顶嘴,“要你管,我们最起码有佑辰!”
裴琅眸光微动,眼底的暗沉犹如深井让人望不到底,男人喉结滚动,他身体向后压进宽大的旋转真皮椅,脸上仿佛还能感受到苏墨那张流产手术单割在他脸上的疼痛感,还有她恨恨看着他的眼神。
她说,裴琅,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你。
恨吗?或许是真的恨,否则不会这样硬生生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
“阿琅,不管怎样,姨妈是真的担心你,哪怕你现在不想结婚也拜托你好好跟她说说。”
探手捏上眉心,男人倾身站起来,“我知道了,你去给我定下后天去纽约的飞机,让启安跟我一起去。”
虽然他嘴里说着知道了,可季沐媛看他那样子明明就没往心里去,只得叹口气折回去。
整个过去的几个月,琅誊已经完全摆脱沈氏撤资所带来的影响,裴公子的商业手腕被业界同行津津乐道,男人整合资源的手腕登峰造极。
白沙市因为恶劣的商业竞争造成的金融风暴终究没有将琅誊实业击垮。
“启安,我想将琅誊对美扩张的第一站定在纽约。”
去往机场的路上,男人坐在后排座椅上,他启口时音调低沉,视线透过车窗越出去,却不知道究竟想看什么。
裴琅这话,与其说是跟陈启安交代,倒不如说是讲给他自己听。
透过后视镜望向后面的男人,陈启安依旧实事求是的开口,“但是目前纽约的经济环境并不适合我们投资,况且琅誊的产品线也受制约。”
微勾了下唇角,男人眼底眸色微敛,“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陈启安默了半响,“只要你决定了,我全力配合支持。”
裴琅抬起眸子看过去,他眼角氤氲笑意,这种兄弟间的信任和支持,让他在事业上如鱼得水,可终究却无法支持到他的感情生活。
车窗外的景物飞逝,裴琅轻轻阖上眼睛,倘若感情一如行车,走错一步还可以掉头该有多好!
苏墨一身轻便麻质中国风的服装,绿色绣花的宽袖上衣和浅色民族风的阔腿裤,她穿了双粗跟的高跟鞋,站在各色短袖窄裙的行人里,并不突兀却着实吸引眼球。
宽大的墨镜几乎遮去她半张脸,苏墨深深吸了口气。
倘若不是特殊原因,她不会在这样还未完全整理好自己心情的时候回来,可终究是经不住心理的煎熬,前段时间她托人打听沈萱童的情况。
经过几次化疗,虽然都是控制住,但终究是不如以前。
外界也在讹传耿云与沈博荣离婚的事情,苏墨不知道是否真实,但是对她而言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她的血曾经让她万劫不复,却又这么恰好的成为治病良方,倘若是上天赐予她的特殊条件,那么她何妨拿来一用。
“你让医院安排,我会按照时间回去手术!沈夫人,我拿我的骨髓换你女儿的命,一命抵一命,这辈子,我跟你再无相干!”
电话里,苏墨给予耿云一个承诺,了却她的一桩心事,但也从此斩断仇视,她和他们再无半点关系,哪怕见面都请绕道走。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苏墨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再次站在白沙市的土地上,季节的变化这么明显,她走的时候正是极致的冷,现在却已经是极致的热。
季节轮换,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不适而改变,就一如人生,一旦踏上一个轨迹,都要顺着走完。
“怎么了?”
看裴琅倏然伫足,陈启安停下脚步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整个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一天的情况几乎一样,他实在看不出任何异常。
裴琅只觉得心脏的地方跳的厉害,他看过去却是一眼都未曾看到他想要的,只一抹绿色衣衫在眼角滑过,他摸一把脸,是幻觉还是自己太渴望她的消息?
“没事,走吧。”
擦肩而过的缘分,两个人,两个不同的方向,注定了彼此错过。
他们在这个机场,错了一次分离,错过了一次相逢。
一晃,就是四年的时间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