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不速之客

爱情总是很奇怪, 当你迫切想要的时候,它却飘忽不定,若即若离, 最终与你擦肩而过, 而当你放下了, 不想拾起它的时候, 它又如同命运一般纠缠在你身边, 剪不断,理还乱……

那天以后,项静用各种方法强迫自己不去想山里发生的事。不断地加班, 接二连三地接团,抢着帮别人顶班, 不让自己有一点点空闲。可是思绪总是不受掌控的, 吃饭的时候, 上厕所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洞里发生的事情就如同电影一般在脑中一遍一遍地回放,令她心绪不宁,辗转难眠。

“不要跟周路明靠得太近。”刘烨平的话又再次在耳旁想起。早点听她的话该多好,可是似乎一切都太迟了,不是吗?

郊游回来后, 周路明曾几次约项静吃饭, 都被她以加班为由拒绝了。她现在不能见他, 她需要时间, 需要冷静。

正当她情绪混乱、精神恍惚的时候, 出现了一个人。大约三十几岁,一身黑色的套裙, 婀娜多姿,朦胧性感,如雾里之花,优雅成熟如秋后之果,

“找我?”项静无比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我找项静,如果你是项静的话,那我找的就是你。”

两人坐进了酒店对面的咖啡屋。女人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项静,似在思考着什么。项静只觉得坐立难安,一双手在桌子地下紧张地纠结着。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你好,我是周路明的姐姐——周璐瑶。”

周路明的姐姐?心湖如同被扔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水花四起。

“经常从我弟弟口中听到项小姐的名字,一直很好奇,今日一见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人。”

“周小姐您过奖了。”项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项小姐认识我弟弟多久了?”周璐瑶问。

认识多久?项静沉思了片刻,如果从小时候算起的话,应该整整二十年了。

“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周璐瑶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里透着惊讶。

“对,呵呵,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项静尴尬地笑了笑,“小时候我们是邻居,十岁那年周路明搬走了,后来就一直没见面。直到最近几个月才见到的。”不对啊,小时候总是看到周路明一个人,从没听说他有个姐姐啊!

“原来如此。”周璐瑶轻抿了口咖啡,眼神有些捉摸不透。

两人沉默了一阵,周璐瑶突然微微笑了笑。

“你一定很奇怪,小时候为什么没见过我。以前也从来没听路明说过他有个姐姐是吧?!”

项静不觉尴尬一笑,这女人果真聪明的很,眼神可以望穿人心。

“其实周路明有很多个姐姐,我只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小的一个。我们是同父异母。”

“哦”项静一副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就不觉得好奇?”

“我一向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项静回答。心想有钱人家里总是乱七八糟,这又关我什么事。

“项小姐果真单纯的可以。虽然你本人不感兴趣,但是我必须让你了解我们的家庭。我想这样对你,对路明,甚至对我们这个家族都是好的。”周璐瑶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项静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拽紧了桌布。

“路明虽然不是我母亲所生,但却是我们周氏唯一的儿子。项小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就是接班人的意思吗?这事早就人尽皆知了。项静点了点头。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是不能全凭感觉的。我弟弟不懂事,但项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了解。”周璐瑶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字字如利剑插入项静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只听到血汩汩地往外流。桌下的手拽得更紧了,指甲嵌到肉里生生地疼。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和周路明只是普通朋友。”项静故意把“普通朋友”四个字发得特别清楚。

“那就最好了,希望项小姐记住你今天你所说的话。”周璐瑶极优雅地站了起来,别有用意地望了项静一眼,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听了下来。

“我弟弟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子上,希望项小姐把握好朋友这个尺度,不要成为他人生的绊脚石。”说完,匆匆离去。

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所有地力气,项静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人生的绊脚石?项静莫名地想到了自己在山上被一块石头绊倒,一直滚到山脚的情景。绊脚石?就是指那块石头吗?

在咖啡屋坐了一个下午,出来一看已过了下班的时间。于是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往家走,没有坐地铁,也没有坐公车,就这么低着头走,一直走,也不觉得累,走近小区的时候天都黑了。小区安静得要命,只有低低的虫鸣声。

项静依然低着头走路,可走了几步陡然停了下来。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鞋面上的鳄鱼标志在路灯下锃锃发亮。没有人会比项静更熟悉这个牌子的鞋子,以前的她每天都会揣在手上认真地擦,因为有人出门习惯穿锃锃亮的鞋子。所以她擦得很认真,连鞋面上的标志也不放过。

终究压抑不住心头的震颤,心脏一下又一下没有规律地撞击着胸膛,隐隐生疼。眼泪不知不觉地窜到了眼眶,只差一步就可能夺眶而出,但是项静强忍住了。

抬起头,微微一笑,平静地说:“Hi, 好久不见。”

Hi, 好久不见!多么普通的一句问候,如同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是分别了一段时间,一不小心见了面。

林泽瑞的眉头微微一皱,但立刻恢复了一贯的儒雅,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了好看的牙齿。

“最近过得好吗?”林泽瑞问,眼神有些深邃。

“很好啊!”项静笑笑。下意识里却有种仓皇而逃的冲动。她最近不好,尤其是今天。她好怕林泽瑞看出什么,毕竟他们一起相处了十年。为什么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出现在今天,在她最糟糕的一天,项静懊恼地想。

突然觉得好饿,天这么黑应该很晚了吧,自己还没吃晚饭呢!想起家里还有几包冰冻的水饺,应该可以应付一下。于是,绕开面前的屏障径直向不远处的高楼走去。

“小静!”林泽瑞在背后喊她的小名,就像以前一样轻轻柔柔地唤她的小名。项静感觉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快坚持不住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小静!”林泽瑞突然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臂。他的手指关节分明,抓得项静生生地疼。

“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项静转过头看他,夜色中眼神咄咄逼人:“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那天不是都谈好了吗?”想到那天他离去时毅然决然的背影,不觉心中一痛。

林瑞泽缓缓地松开了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项静转身就走,鞋跟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水泥地上,震得眼眶里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明天晚上7点,我在对面的咖啡屋等你。不见不散。”

明明已经离得很远了,为什么还可以听得如此清楚。项静抹了把眼泪,懊恼地捂起了耳朵。

走进电梯口的时候,依然魂不守舍,冷不丁一抬头,突然被靠在墙上的黑影吓了一跳。周路明双手插在裤袋里,整个身体靠在墙壁上,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病啊,站在这里吓人。”项静骂道。今天是她的灾难日吗?为什么总让她见到不想见得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周路明打开了墙上的节能灯,顿时电梯口一片通明,闪得项静眼睛发痛,于是背过身去避开灯光。

“你在躲什么?”周路明的声音听起来深沉莫测。

“我躲什么?”项静转过身面对着他,许是灯光的原因,这张英俊的脸看起来暧昧不明。

“你哭了?”周路明问。

项静别过脸不理他。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上次也是因为他哭?”

项静不语。心里像裂了个口子,汩汩地滴着血。

沉默了片刻,周路明突然一把扳过了项静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还爱着他?是不是?”

手不自觉得捏紧,指甲嵌进了肉里,可依然不觉得疼。

“回答我!”他的声音大得几乎可以穿破耳膜。

项静咬紧了嘴唇望着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掉。

“懂了”

周路明默默地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笑,双手缓缓地从项静的肩膀上松开,潇洒地插入口袋,大步向大门口走去,一路上都没有回头。项静顿时感觉身体一软,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柱,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决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