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古战场是仙魔之间的俗称,原本是仙魔大战留下的遗址,据说可追溯到上一次魔劫之时。
当时不少仙家陨落劫难之中,留下自家洞府无人打理,便逐渐成了后人弟子寻宝的去处。
只不过由于此地处在中原与南疆之间,算是南疆的大门口、仙魔势力的交界处。
且中原地大物博,诸多仙家不肯涉足魔巢,哪里敢轻入魔穴?
因此,这地方默认是魔门和散修汇聚之地,其中鱼龙混杂,仙魔难辨。
在此厮混的那些散修,与其说是仙人,但看其作为,倒不如说是修炼清灵之气的魔头。
王珝正月底出了关,便一路向着这处地界而来,正是想在此撞撞机缘,看能否碰上一两名血海弟子。
他倒也不贪心,估摸着蜕凡境界初涉魔功的寻常弟子便足他所用。
一来,血海化身也只是寻求道路相同的魔功以为参考,后续功法大可自行推演,只是需要一个开头作为引子罢了。
二来,得化身提点,王珝才想起魔教之人但凡突破人仙后都要返回宗门祭祀本教祖师,举行仪式更进一步加深自身血誓,以防背门叛教之举。
若是那蜕凡境界的血誓,王珝或许还能凭借自家的独到手段暂时压下,给自己腾出来逼供功法的时间,而若是人仙境界的血誓,那他可就抓了瞎了。
这抓捕血海弟子,问询自身功法,只是其一。
王珝此行第二个目的,就是捡起了继承前人遗府的打算。
不过这回他也不贪多,只是打算寻个容身之地罢了。
道人性子疏懒,让他自己动手建立洞府殊为不易,而继承前人遗府又挑来拣去。
按化身的话说,本尊这行为实在是婆妈得紧,远不如他这化身来得痛快。
且说王珝站在一处山崖上,眼望下方一处地界,正有一群魔人在此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什么事物。
王珝眉头一动,血海化身自行化作一条小蛇凑了上去,而本尊则隐去气息,如木石般毫无动静,宛如死物。
却说这血海化身——余元悄无声息地靠上前去,正听见这群魔人口中喧嚷:
“快找,司马康肯定在这里!”
“前次一行人,其余弟子尽皆身死,唯独他的命火尚未熄灭,仍在教中圣坛里好好地燃着,定然是他独占了此处仙府!”
“这家伙竟然谋害同门,行此不齿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若光听其言语,不看他们身上浓厚的浊煞之气,余元还真以为这是一群正道众人了呢!
“不过他们竟然提到了教中圣坛和命火,看来这群魔人也不是个没来头的,我须得小心行事才是。”余元若有所思。
正当一群人吵吵嚷嚷之时,只听得耳边一道雷音炸响,眼前白雾尽数分开。
众魔人看去,一座巍峨宏伟的仙府屹立于飘渺云雾之上,周围仙光缭绕,道音悠扬。
众魔人见此大喜,但余元却惊觉不好,顾不得被他人发现,小蛇顿时化作血水隐入地中,一口气直下三丈有余。
而下一刻,仙府中闪出一片青光,如同江海倒悬,横压而下,轻而易举地将一众人等从此处抹了个干净,就如同用抹布拂去桌上灰尘一般,所有人悉数身死,魂归幽冥。
“你是何人?竟敢对我圣教弟子下手!”
这时,点点暗红色火焰从众人死亡之地诞出,火光跳跃在一起,形成一道火焰人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青光也在仙府门口化作人形,仙府主人以光云遮掩自身面容,幽幽开口:
“素闻煌阳魔教有七禽二十一使之称,不知你又是哪一位?”
......
数十里开外,一条有些萎靡的小蛇从地底爬了出来,缓缓游上王珝手掌,回归本尊。余元所见所闻也尽数付于王珝知晓,以便他作出决断。
“出师不利,不过也难怪,那仙府主人当是一尊人仙,化身底蕴不足,又不能暴露,自然不是其对手。”
在那仙府出世之时,王珝就惊觉不好,当机立断,远离了那方战场,算是躲过一劫。不然仙府主人若是见王珝在一旁窥探,认定他心怀不轨,那他可就说不清了。
“这古战场之地当真鱼龙混杂,未曾想这就碰上了一位潜修的人仙。”
王珝看着远方碧华与金焰争辉的场景,知道那仙府主人定是与那煌阳魔教来人交起了手来,便不愿在此逗留,以免被二人发现,遂悄无声息地去往了另一处地界。
在王珝离去后不久,那仙府之主与魔教妖人的争斗也分出了胜负,乃是以仙府主人掷出几团璀璨夺目、明明烁烁的光华晃花了那魔人灵眼,被仙府之主趁机击碎灵神投影为结果,暂时告一段落。
而再过一阵,又有一朵魔云乘着阴风从仙府中飞出,隐入南疆消失不见,竟不知这仙府主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然扮仙像仙,演魔似魔。
......
数日过后,一道飞瀑之下,深潭之畔,正上演着一场屠幼之举。
余元面对身前来袭的血雾毒针,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手上短刀一转,一道红线如灵蛇游窜,先是挡下对方攻击,而后便在对面那四个血海魔人的脖颈处转了一圈。
随着刀气离去,几人头颅纷纷掉落下来,一身精血也尽数被夺。
“呸,不过是几个地位不高的蜕凡弟子,也敢挑衅你余大爷?”
余元闭目细思,检阅了一下四人魂魄,发现彼此记忆都能对应上,应当不差。于是放开几人魂魄,又再度放出血色短刀,行毁尸灭迹之举。
“如何?可有什么收获?”
正当余元处理完手尾后,背后清瀑之中突然传来一道话语,向他问询道。
“没有,血海内部情形和我们所想完全不同,”余元摸着下巴,“不过多番对比之下,血海蜕凡境界的功法总算是补齐了,我现在便可着手突破。”
“足够了,反正一开始便没指望得到高深部分,而且那些门人记忆中所知的消息也足够宝贵了。”
瀑布背后,一方洞穴之中,王珝正坐在地上,面对眼前的阵法苦思冥想。
此处地界是他寻觅到的一处前人遗府,实际上内里早已倾颓,连其中的乾坤空间都已破灭,在这战场上化作一处高峰以及飞瀑。
不过王珝却是发现这瀑布之后还有一方洞穴,其中似乎有阵法阻隔,所以来了兴趣,干脆在此略做修缮,就此隐居下来,并尝试破解此处阵法。
而这队血海弟子,便是被王珝前些日子修缮遗府的举动引来,以为有便宜可占,却正中他下怀。
而王珝如今正在破解阵法,无暇分心,对于化身举动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的确,没曾想血海内部竟然是这么一套运转方式,”余元嘿嘿一笑,“我说本尊,你对那灵微仙府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王珝淡淡答了一句,“眼前这座仙府已经够我忙了,你也不要随意走动,突破人仙后便在此护法吧。”
“行,您就瞧好吧!”余元一拍胸脯,“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说完便盘腿坐在潭边,准备开始修炼血海功法。
王珝见状摇了摇头,化身的这些跳脱性子本就来源于他,只不过随着年岁愈长,自己倒是很少这样做了。
如今化身这些举动倒是让他有些怀念,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九州。
思及此处,王珝莞尔一笑,继续破解起面前阵法来。
......
血海身为玄正洲四大圣地之一,也是魔门唯一的一座圣地,传承方式与玄门三宫决然不同。
太上宫一脉单传,但有太上三千道统可为臂助,而太霄和太元也摆不开师徒传承,唯独血海以竞争为主题,并无师徒之论。
血海弟子来源多是心中怀有愤懑之气的凡人与年幼无知的孩童,他们先是以花言巧语哄骗那些凡人心甘情愿地入教,然后统一传授魔功血咒给他们。
若这些新人修炼有所成就,达到蜕凡境界,便可继续修炼下去。若是练不成法诀,那便打入血海当做“血牛药人”供其他人修炼。
至于血海真正承认的嫡传门人,则必须修成人仙道果,且名额有限。同一批人中,只有前十名才能成为血海传人,其他人继续打入血海当做养分。
而那些不上不下的蜕凡弟子,除了平日里自行修炼之外,便就是被当做炮灰,用来充作各种用途。如余元所杀这队被打发出来负责招揽弟子的血海魔人。
他们本想是在这古战场寻觅些机缘,也好助长自身功行,以期突破人仙,却不料一头撞在了余元手上,成为王珝化身修行的资粮。
如今在这些资粮补充之下,余元一身功力也不再虚浮不定,已然夯实自身基础,如今正要凝聚道果,嵌入天道之中。
随着余元运转血海功法,一汪血池渐渐在他背后显化,并不断凝聚起来,最终化作一颗血光明曜的赤色宝珠,裹挟着余元意识,飞入一方冥冥之地,和茫茫天道勾连。
此时在余元眼中,这方天地好似换了一幅模样,眼前悬浮着一颗颗仙魔道果,有仙人抚琴而歌,有六欲混杂俗世,有丹阳普照天下,有魔气阴森弥漫。总之,仙魔道果各不相同,余元身在其中,只觉眼花缭乱,不辨真实。
“这便是玄正洲所言的天冥之地,道果空间了!”余元感叹一声,旋即打起精神,“不过,我还有一关要过!”
随着余元话语出口,这处神秘空间中顿时有雷霆向道果轰来,整个时空都在排斥他的道果,就连古战场上空,也突然有一声闷雷炸响,动人心魄。
“现在只看那个法子管不管用了。”洞穴之中,参详阵法的王珝抬头瞥了一眼骤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也不知伪造天魂的举动,能否瞒过天道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