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世界,宋国,蒙邑。
一道光华自天而降,落在地面,显露出王珝身影。
眼下他配合此世风情,曲裾深衣,续衽钩边,倒也是一副公士模样,看起来颇显老成,地位不凡。
“此世历史发展与我所知不同,不说其他,光是年号之间的差异便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王珝掐算天星,选定了方向,向着北方默默行去。
“若非小孟在此世渡劫时有史家人士记下了天象异变,我还真无法把握其中时光脉络。”
当初孟奇在封神世界中突破法身时,此世白昼如夜,有史官记曰:
【显烈王六年午时,天狗食日,昼再昏,不祥之兆。】
其中的“显烈王”,并非王珝所知春秋战国时期任何一位周天子乃至诸侯王的年号。
但若仔细计较其他世界流传下来的周王室谱系,便能发现有周烈王及周显王这两位周天子的名讳流传,不由让人怀疑,二者之间是否有着某些因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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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其他有先秦史书流传的世界里,对于道祖下降之身,道家创始者老子的记载,却是在周景王以及周敬王时期,如周景王庶长子王子朝携周室藏书奔楚,老子西出函关之类。
此事与周烈王、周显王在位时期之间,差了百多年。
而在周烈王、周显王时期,宋国蒙邑却有一位大能出世,乃是宋国公室之后,姓庄名周字子休,后世尊为南华真人。
因此,王珝特意分出一道化身来此,看能否与这位自己修行至今一路所遇的最大幕后黑手见上一面。
经过身在灭运宇宙的本尊百般试探,王珝可以初步确定,灭运宇宙当中的那位先天灵宝、太虚道祖太虚镜,并非庄周在那方宇宙的他我投影。
毕竟庄周本人主张“齐物无己”,境界之高远,以至于老庄齐名,所谓梦蝶之说,不过外显表象罢了。
若真探究梦蝶背后的道理,所谓【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便是了。
“物化”者,物我两化而融为纯一。
而太虚镜的太虚大道,远不能概括其人道理,拘泥于虚实之辨当中,算是落了下乘。
若是哪日太虚镜能合了与其太虚大道截然相反的五行大道,自成虚实,运转造化,或可在类似领域上与庄周本人一拼罢。
据王珝猜测,太虚镜如果真在真实界中有跟脚存在,恐怕与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中的那位仙姑脱不开关系。
毕竟那位最擅长的便是借幻设警,醒世人痴顽。
“封神世界处于上古先秦时代,承三代圣王遗风,内中机缘众多。但最大的一份机缘,便是此世中相继出世的百家诸子。”
王珝走在路上,安步当车。
“别的不说,若是我所知不错,老子西出函谷之事发生时的周天子周敬王,其父周景王姬贵之兄姬晋,也是仙道中一位赫赫有名的大能,我姬姓王氏得姓之祖,玉宸大帝王子乔。”
这位大能控鹤吹笙引凤的形象为后世所知,对于道门某个时期的服制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所谓道服有披、褐两种,褐就是如今的道袍;而披,便是由王子乔形象及上古莽荒部族图腾崇拜引发而来的羽衣鹤氅。起自王子乔,发扬自方士栾大。
再加上其人道号根由似与灵宝天尊有关,道门中有不少典籍都托其人名讳所作,足以说明这也是一位道门祖师级别的人物。
“可惜无缘得见。”
王珝摇了摇头,眼前已然隐隐绰绰地浮现出一座小城轮廓,正是他此行目标,宋国蒙邑。
王珝方才掐算天星,梳理此世时光脉络,隐隐间察觉到如今正是庄子存世之期,若无意外,这位大能应该正以宋国蒙邑漆园吏的身份在人世间行走,并于数年之后辞去此位,逍遥世间。
是以王珝才不偏不倚地径直向此地行来,没有任何动摇。
到了蒙邑城门口,守门兵士见王珝一身合乎规矩的打扮,自不敢小觑于他。
如今天下礼崩乐坏,人心不古,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能一举一动皆符合周礼者,不是儒家之人,就是某些严守规矩的公室之后。
因此,哪怕王珝不曾乘车前来,也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这几名兵士还是轻松就放他过关了。
入了蒙邑,王珝不见迷茫,顺着心头一点灵觉感应,走向了城中漆园所在。那位大名鼎鼎的南华真人便在此处为官,主督漆事。
到了植满漆树的园子之外,王珝对着两名看守在此的兵士微微一礼,一板一眼道:
“在下秦地王珝,闻此地有大贤庄周,其学无所不窥,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是以特来拜访,还望二位通传。”
两名兵士被王珝故意说出来的一番拗口之语弄得头晕脑胀,耐着性子听完之后,方才对视一眼,拱了拱手,算是还礼道:
“这位...这位大夫,我二人在此看守漆园十余年,实在不曾听过庄周其人。”
他见王珝曲裾深衣,续衽钩边,似是有官职在身,故以“大夫”称之。
“不曾听过庄周?”王珝眉头一皱,“那庄子休、庄子沐之名可曾有闻?”
“不曾。”
两个兵士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那此地漆园吏是谁?可否容我一见?”
王珝犹不死心,再度发问。
“这倒是无妨。”一名兵士点头答应下来,转身走入漆园之中,留另一人在此,与王珝搭起话来。
王珝从其人言语中得知,蒙邑近二十年来,都不曾听闻过庄姓之人,或是宋国公室之后来此任职了。
至于什么南华真人,更是如听天书一般。
过了片刻,先前那名兵士带着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对王珝介绍道:“这便是我蒙邑主督漆事的漆园吏,裘盈。”
王珝于是上前和其人攀谈,自谓乃是秦国大夫,奉秦孝公之命遍访乡野群贤,路遇蒙邑,听闻此地有贤人庄子隐居,是以特来寻访。
而在对话期间,王珝又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手段,不着痕迹地放松了对方的心防。
终于,裘盈踌躇一阵,为王珝道出了一桩隐秘之事。
“我初任漆园吏之时,曾于房中发现了上一任漆园吏所遗的一方木匣,上书‘南华经’三字,我好奇将其打开,发现乃是一卷书稿。试阅之,其文汪洋捭阖,仪态万方,我从中所获良多,心下仰慕,于是遥尊书者为师,恭敬以待。
“今日从贵客口中得闻南华真人之名,方才知晓老师名讳,盈在此谢过了。”
王珝闻言动容道:“既是如此,也请裘兄大开方便之门,容我入室一观。”
“为感贵客之恩,此乃当然之事。”
裘盈喝退兵士,恭敬请王珝入内,在厅中稍后,自己则转入内室,不多时便捧着一方木匣走了出来。
“贵客请看。”
王珝抖了抖袖袍,将木匣接过,看了上面篆体书就的“南华经”三字一阵,方才启开匣盖,看到内中事物真容。
只见浅黄色的木匣内部,一叠绢丝所制的书稿整齐地放置其中,其上字迹古朴,绢质泛黄,显然有些年份了。
王珝注目片刻,在裘盈注视下右手探入其中,轻轻一握,将书稿尽数拿在了手中。
刹那之间,王珝只觉此身微微一沉,无数莫名事物自书稿之上浮现,落到了自家身上,脑海当中有繁杂纷乱画面流转而过,叙述着不同的道理与故事。
“庄先生?”
呼唤声打断了王珝沉思,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正看见裘盈一副出远门的打扮,对自己言道:
“先生既执文书来此,这蒙邑漆园啬夫一职就拜托先生了。呵呵,听闻先生乃宋国公室之后,这漆园交于先生照看我也能放心不少,更可趁此机会外出一游,看一看这周室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王珝默然片刻,对着裘盈一拱手:“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挽留先生了。”
“庄先生请便。”
裘盈点点头,便迈步跨出门去,将王珝一人留在了厅中。
目送对方远走,王珝叹了口气,悠悠道:
“吾爱王子晋,得道伊洛滨。
金骨既不毁,玉颜长自春。
......
举首白日间,分明谢时人。
二仙去已远,梦想空殷勤。”
摇了摇头,王珝负手走入室内,将此间经过报于本尊知晓。
......
真实界,过去之中,玉皇山。
山峰巍峨高耸,景色与后世王珝在玄天宗所见相同,长满了各种奇特莲花,寒热不畏,风霜无惧,四季皆有品种不同的花卉盛开,引来不少访山游玩之人。
半山亭之中,宽袍大袖,潇洒不羁的魔师韩广立于亭中,眺望着来时山路。
视线尽头,一老一少并肩行来,老者高冠古袍,银发如雪,少者双鬓微斑,形容俊美。
正是江东王氏先祖,中古诸圣之一的数圣,以及阴差阳错之下回到中古时代的孟奇。
打量了二人几眼,韩广机敏地错开了目光,免得彼此间气机有感,暴露了自身行踪。
“数圣和苏孟都来到了这里,指不定其他人也有类似行动,本座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韩广目露思索,不再耽搁,反身踱出半山亭,向着山顶走去。
他步伐奇诡,似乎暗合某些阵势道理,兜兜转转间登临了玉皇山顶,最终却一脚踏空,坠入了峰下云海之中。
随着他身子往下一坠,虚空凝固成形,周围白云排开,形成了一座悬空之阶。
韩广双手隐于袖中,潇洒自如地踏上了无形阶梯,向着莫名之处走去。
行不过一阵,韩广眼前一亮,不知何时四周隐有波光荡漾,处处有坍塌的殿阁等建筑物冒出,几堆山丘般的残骸矗立前方,脚下空道蜿蜒入内,隐约能够看到一些朱红色的殿角飞檐自背后冒出头来。
韩广步伐不由加快几分,快速绕过那些庞大的残垣断壁,眼前豁然洞开。
一座大殿只剩下大门屹立中央,四周仿佛有流水潺潺,带来高渺威严的感觉,似乎昔年天帝就曾经站在这里,与某些强大的彼岸者交手。
而在依旧鲜艳明亮的朱红色大门下方,一袭红衣的余元背对韩广而立,抬头看着上空,周围时光绕体,隐成长河之形。
韩广心中一沉,开口道:“余元?还是天帝?”
若是余元便罢,韩广自认对方不会是自家对手。而若面前的是被天庭遗迹中残留的天帝执念附体的余元,那......
闻得韩广言语,余元身子一动,转过身来,韩广这才发现其人身上除了那柄赤红短刀之外,还多了一口波光粼粼,似时光凝就的透明长刀。
余元面色沉静,踏前一步,嘴巴开合,声音高渺威严:“你来迟了。”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韩广先是一愣,而后猛然一惊,不假思索,撤身暴退,同时伸手向着余元按去,右手上长出第六根指头,牵引着周围万物陷入最深最沉的寂灭中去。
随着其人动作,韩广眉心凸显金色万字符,堕落邪魅不再,满是清净超然。但背后却一阵蠕动,长出了另一个头颅,赤红的双目中尽是杀戮毁灭之意。
佛魔合一,唯我独法!
虽然没有借助天庭遗迹中的天帝执念斩出天帝化身,从而晋升天仙,但韩广的这一式神通,也确确实实地触摸到了天仙门槛,威力不亚于天外大日爆发。
面对韩广的这倾力一击,余元双目轻阖,右手按在了透明长刀之上。
锵~
一声清越刀鸣入耳,韩广身形猛然一顿,陡然迟缓起来,像是即将被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奋力挣扎地向着外界逃去。
“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余元光阴刀在手,没有对韩广多加关注,只是一刀落下,旋即不再去看对方。
而在半山亭中,正与数圣笑谈的孟奇有些疑惑地转了转头。
就在刚刚,以玉皇山为中心的外界时光似乎出现了极其微小的波动,连带着自家都感受到了不轻的历史修正之力。
“难道我刚才与数圣之言,哪里触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