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大庆朝如今的年号为宣和,倒是与北宋末代一模一样。
“大叔,现下是宣和几年?”宋雪晴出声问道。
“宣和五年啊!”大叔想也不想的回道,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年总是变更,倒像是……”换了好己任帝王似的。只是这话大逆不道,哪怕周围没有人,他也是不敢说的。
宣和五年,如果真的跟她那个世界的历史相似的话,那……岳飞应该尚在人世吧?
宋雪晴眼前顿时一亮。
要说历史上,她最钦佩的人非岳将军莫属。岳飞流芳百世,即使在千百年后人们也依然在传送他的功绩。忠孝礼义,不过一个人,怎么能把四项都占全了?从前是不敢想,如今有了可能,她却莫名生出一股见一见此人的渴望来。
当然,这并非是倾慕,而是纯粹的敬仰。这个男人是南宋灭亡之后多少人世代的信仰啊!甚至千年之后,岳飞祠里仍旧香火鼎盛,西湖边上绕满青烟。
一个人,该有怎样的风骨,才会被后世之人如此推崇?
“大叔,咱们不去汴京了,改道去相州!”这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宋雪晴当机立断,腐朽的朝廷有什么好看的,看偶像才是正经?
哪怕她做了轮回几世的修士,也无法泯去那颗追逐偶像的心!
“去相州那乡下地方做什么?”廖大叔愣了,相州倒是还比汴京近一些,只是这姑娘怎么说改主意就改主意了?他们不是去汴京投亲的么?
“去找个人。”宋雪晴笑笑:“大叔你放心,车资还是照样给你的,若是不够,还可以再添。”
这姑娘压根就不知道相州在哪里吧?
廖大叔无语凝噎,不过人家去哪里,还真不是他管的上的事儿:“那倒不必了,相州比汴京还近些,只怕你那押金是拿不回来了。”
“无事无事,只要到了地方就成。”宋雪晴笑眯眯的,一副丝毫不计较得失的模样,一看就是个任人宰割的肥羊嘛!也就是他廖大叔心肠好,这要换了旁人,还不给你一次赚个够?
当然了,车马行也有车马行的规矩,真要有人敢这么干,他也不用再混下去了。
廖大叔只得点点头,看了闷不吭声的郑冠英一眼,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姑娘要去相州何处?”
“去汤阴县吧,那里有我们一个亲戚。”宋雪晴脸皮很厚的给岳飞冠上了一个亲戚的名头,不是也没关系嘛,她总有办法能沾上亲故。
汤阴县在古代就是一个极有名的地方,有不少文人才子都是出自此地,颇有人杰地灵之美称。三国中就有不少著名的文臣谋士,就出自汤阴此地,说是盛产才子也不为过。
望山城很是偏远,虽然不去汴京了,可他们仍旧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进入相州地界。看着那一对仍旧风采翩翩完全没有长途跋涉后艰辛的姐弟,廖大叔啧啧称奇。他载过的客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没见过赶路的能这么轻松自在的。毕竟老是呆在马车上也是很枯燥无聊的。而且他们为了避开一些驿站之类的地方,走了很多小路,常常天都黑了却找不到客栈投宿,只能露宿郊外,可姐弟两却从未叫苦过。
尤其是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廖大叔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晚上他们错过了客栈只得露宿郊外,半夜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靠在马车边上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位小姑奶奶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把他一手拎了扔进车厢里,驾着马车冒雨赶路,找到了一户民居这才停下。
外头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路况,天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路的?
从那之后,廖大叔就知道了,这对姐弟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看看他们一路上吃喝,除了碰上城镇能有一些补给之外,几乎统统都是外头的野物,想当然不会是他打来的……想来,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若不是有功夫傍身,哪敢大大咧咧的就这么在外头行走江湖?
进相州之后,一路用银钱开路,倒也顺畅,偶尔碰见一两个不识相的非要路引,也被轻轻松松的打发掉了,廖大叔这才意识到,这哪是孩子,分明就是两个强人啊!
好在他们没有打家劫舍的心思,不然廖大叔只怕早就含恨了。
把人送到了汤阴县,廖大叔拿了车资急匆匆的跑了,倒是令姐弟两一阵好笑。
古代找人也并不难,去官府翻一翻户籍信息就知道了。不过因为都是书册没有电脑,工作量有点儿太大,便是一目十行的飞掠而过,也花了两个晚上这才找到了准确的地点。
宋雪晴与偶像岳飞的初次见面,是在一块刚刚犁过不久的水田里。
见到这个壮士憨厚农夫打扮的男人,宋雪晴根本没有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岳飞……当然,只是这个世界的岳飞。
宋雪晴很单纯的只是去问个路,结果却正好遇上了正主儿,不得不说,这运气真是逆天了。
宣和五年,岳飞的父亲刚刚去世才一年的时间,他还在家中守孝。
岳飞带着这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姐弟二人回了家,拜见了自己的母亲。
岳母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一身农妇打扮,粗布麻衣,两人却像看不见似的,规规矩矩的行了晚辈大礼,就差没三跪九叩了。
“……我父亲与岳伯伯是故交,父亲在世时常常说起,岳伯伯义薄云天,豪情仗义,是他最敬爱的兄长。父亲临去时,叮嘱我们姐弟一定要来见一见岳伯伯,只是没想到……”郑冠英象征性的抹了一把眼泪,经过宋雪晴的耳提面命,他说起这些话来一套一套的,声情并茂的很,让十分淳朴的岳母与岳飞都感动了。
“难为你爹还想着他大哥……你爹他是怎么去的?”岳母对丈夫生前交往的一些朋友说不上了解,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那么几个她不知道的也不奇怪,岳父生前好交一些稀奇古怪的朋友,这她是知道的。
“是年前一场大雪,爹娘都……”郑冠英“难过的”低下了头。
岳母拍了拍郑冠英,又拉着宋雪晴抱在怀里安慰,心道:看这两孩子一身黑一身白,通身没半点儿颜色,要不是重孝在身,哪个女孩儿能打扮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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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啊,你们姐弟就先在家里住下吧!今儿天色已晚,改日再给你岳伯伯上柱香。”岳母慈祥的摸摸宋雪晴的脸,说道。
宋雪晴自然应下不提。
岳家人口不多,岳母生有六个儿女,最后却只剩下一儿一女。儿子便是最小的岳飞,女儿远嫁,已经有些年头不曾回来过了。
岳飞此时也已经娶妻,妻子姓刘,出身农户。他们有三个儿女,大儿子岳云,大女儿安娘和小儿子岳雷,最小的岳雷才刚刚三岁,话还说不清楚。
宋雪晴抱着岳雷拿糖逗他说话玩,眼角余光瞥见刘氏正偷偷摸摸的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眼底满是欣羡之色。
这个就是后来“两经更嫁”的刘氏了吧?
刘氏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否则她便是想改嫁只怕也嫁不出去。身上捯饬的十分干净清爽,头上还抹了头油,带了朵白色的玉兰花,可见是个极为爱美的女子。
不过岳飞这人也不差,初见虽然只是觉得他憨厚老实,但细看眉眼却十分硬挺俊朗,很有男子气概。而且历史上的岳飞对妻子十分忠诚,后来发迹的那些年也不曾纳过妾氏,显见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岳家其实并不穷苦,在农人之中甚至算的上是富户,这一点从岳飞从小读书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古代人想念书可不容易,想供出一个书生来,没有个几百贯根本做不到。
如今虽然岳家人身上都是粗布麻衣,但那只是因为身在孝期间的缘故,虽说不是大富人家可以穿金戴银,但也算得上小富即安,吃得饱穿得暖。
这刘氏是缺了心眼才会想要改嫁吧?
姐弟两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岳家人的生活,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那个混在一众农户之中毫不起眼的岳飞,宋雪晴不止一次的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
一晃便是三个月,眨眼即过。
正值夏至,天气渐渐炎热,宋雪晴入乡随俗的换上了当地人长穿的布衣,她那一套行头早早就收拾了起来。
帮着岳母做了午饭,还没等开车,便听外头有人叫门,岳飞应声而出。
“岳大哥,里正让我过来通知一声,一会去商量一下夏秋丁税的事情。”
“上一季不是才交过?”岳飞的眉宇拢了起来,如今税收越来越多了,他们家人口算不上多,但壮劳力却只有他一个,光是人头税就要交出许多,这丁税本该是减免的,如今却又要来收?
“谁知道,说是今年收成好,丁税不减了……岳大哥,你吃过饭就去吧,我还得去通知别家的。”那人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不满。
岳飞回屋,岳母沉默不言,方才的话她都听在耳中。
“我家虽然不愁,可乡亲们怎么办?”岳飞越想越气,忍不住摔了筷子,自言自语道。
刘氏小声道:“咱家能交上就是……”
“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家里能过得去,可乡亲们就合该饿着肚子交税?这朝廷是越发……”
“鹏举,噤声!”岳母瞪了儿子一眼。“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再说!”
岳飞是个孝子,不敢违逆母亲,只得怏怏的闭上嘴。
宋雪晴和郑冠英是外人,也不好插嘴,两人相视一眼,吃过饭就回了房里。
外头隐约传来岳母教训儿子的声音。
“朝廷艰难,乡亲们也难,这样吧,你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余粮,咱们家多出一些,也好替各家剩下些口粮。”
“是,母亲。”
……这也太大公无私了点吧?宋雪晴听得哑然。
然而,即便如此,过了几天到交税日,却还是出了岔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