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一晃而过。转眼间居然就过大年了。
年一过,她们这班各地聚集来的新兵们就要奔赴北方边疆,踏上战场了。
大年三十晚,寒风呼啸,飞雪飘零。天地间冰冷寂然。
户内一群群的新兵聚在一起,吃酒划拳,恣意放纵。上战场的事谁也不提,但人人都明白,战争残酷,此去必是九死一生,这时,无非是及时享乐罢了,就怕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室内虽暖,但林木却不觉地紧了紧身上的棉衣。
“冷了?”月影关切问道。其时他们正靠墙坐在一个被人忽视的小角落里。
拼酒声,划拳声,笑声,骂声混杂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充溢着整个大厅。但这样的吵闹声,到了林木与月影这里,却好似嘎然止住,怎么也钻不进他们那小小的空间里。
林木淡笑:“不冷。”
却是月影不依不饶,一把抓起林木的手,担心道:“在这屋里头手还这么冰,以后到了云州该怎么办?”
云州,此去目的地,战争最前线。
林木叹了口气,认真看向他:“月影,现在不是担心我的时候吧!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教头让我当军医啊!是那种不用上战场拼杀的军医啊!”她头疼地摸了摸额,“倒是你,教头天天对你们几个进行‘魔鬼训练’,我实在怕到时会让你们去当敢死队员!”
林木的担心不无道理。对于为何要对这十个新兵进行额外高强度的训练,江教头只是告知届时会派给她们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至于是什么任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告知了。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人无法不联想到“敢死队”这三个字。
自明了江教头那不确定的态度后,林木就开始担心了,而现在,北上在即,她由担心变成了害怕,害怕月影进到敢死队,接了任务,无比凄惨地死去。
哀怨地看了月影一眼,道:“你到底是跑来干什么啊……”
月影将视线挪开,抿起嘴,不说话,因披着张假脸皮,根本就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木继续郁闷道:“我是小强,大难不死的!你看,我根本就不需要上战场,而你,你跑来根本就是送死嘛……”
却是月影突然紧了紧了林木的手,林木一吃痛,把下边要说的话给一口吞了回去。她不解地看着月影。
只见月影的眼中无比坚定:“我说过了,就算我的生命只有一天,那么我也只愿这一天能和你在一起!”
林木的心陡然重重一跳,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呆呆地看着月影。话说,近来月影越来越大胆,难道是军营中锻炼的结果,还是他本性如此?
却是月影愣了愣,然后僵着身,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去。幸是假脸遮着看不出什么,但却可见,那耳根已是烧红了。
林木嘴角弯起,反手握住他抓着她的的那只,但笑不语。
林木知道月影有很多事瞒着她。比如他当初为何一直躲着她,他是怎么进的军队,他没有再去刺杀平王他的师傅会如何处置他,等等等等,这些他从没有对她说起过。其中的一些问题林木问起过,但他不愿作答,那也便罢了。林木不是那种喜欢追根问底的人,月影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她不介意等,等着月影愿意把他的秘密对她毫无保留全盘托出的那一天。
欢乐的新年很快就过去,春到了。
早春湿冷的寒风根本就带不来一丝暖意。天边冻云一片连着一片,没有阳光,灰色就是天空的主色调。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三千新兵开赴边疆。
月影作为男子,混在这么多的女人中,麻烦开始显露出来了。
之前在长州,毕竟是驻扎在一个不小的城里,洗澡如厕什么的,他都有办法悄悄解决(卸下伪装偷偷溜进城里的澡堂子是常有的事)。可现在,三千余人要行进大半个月才能到达云州,这期间,别说是洗澡了(其实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件不可能的事),光是如厕这件最少不得的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如今的月影,已不像刚入伍时那样容易被人忽视了,天知道现在新兵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恐惧的,好奇的,崇拜的,当然,最不乏的就是厌恶的了。
每逢月影要如厕时,林木就会带他到远一点的地方,为他把风,然后两人再一同回队。几次下来,如果没有人怀疑的话,那才叫不正常。
但是,她们怀疑的是……
某夜,军帐之中,人们似乎已经睡下。
林木躺在月影身边一动不动,手却在被子下边伸过,轻轻地握住他的。感受着他那均匀的呼吸,笑了笑,闭上了眼。
却是这时,帐内传来了几乎让她喷血的低语声:
“早就知道她们俩是那个!”
“哪个?”
“‘磨镜’呗!瞧那个林木一开始为了和她在一起连林有才都敢惹,运气好赢了后,不是天天都腻在一起,有见她们分开过吗?……”
那声音再说什么,林木是听不见了。她已经完全石化,黑线就像挂面一样从头顶上挂了下来。
“磨、磨镜啊……”林木无语。难怪近来总觉得大家看她和月影的眼光有点怪怪的,害她还一直担心是不是月影有什么地方露馅了,却想不到大家居然是这样想的。
难道说实在是月影的伪装有够好,好得让大家只会往这方面想?
不过……这不是很好吗?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林木得意地一笑,看来不用担心月影的男子身份会暴露了!
当然,想归这样想,但真正明白了旁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后,再接受这样的目光,可就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了。
月影很不解,为何林木的身子会如此僵硬。
他冷冷地扫视周围的人,把那些怪异的目光都吓了回去后,问林木:“你怎么了?”
林木干笑两声:“呵呵,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她开始自我反省,不是自认为外界的一切都不干自己的事吗?现在怎么会因为这些无聊的眼光而不自然起来呢?
却是月影,反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始终不变地跟在林木身边,绝不分开。
林木笑看月影,奇怪的眼光顿时不放在心上了,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林木挺了挺腰杆。
却是这时,忽听有人大叫:“云州要到了!”
于是一呼百应。许多人都兴奋地说开了去。
就听林木边上有人大嚷:“哎呀呀!云州可是军事重镇,朝廷驻军都在哪!军妓肯定也有不少!老娘我终于可以开荤了,这几个月来可憋死我了!”
“我要找几个男人好好爽爽了,不把他们干得几日下不了床老娘我决不罢休。”
“就是,不然我可也要像某人一样,‘磨镜’来解渴了!”
“哈哈哈哈哈——”□□声大起。
林木的脸“唰”的黑了。
月影,则眼中冒火,拳,捏了起来。
林木一把按住月影的拳。
却听月影愤愤地低声骂道:“女人都没有好东西!”然后,见他转头看向林木,困惑问道:“‘磨镜’是什么?”
“诶?”林木愣了。
原来,月影他居然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