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盛匆匆进宫见了怀仁一面。
将从藤原业成这边得到的所有细节与怀仁核对了一遍。
最为可疑的,就是那把发梳了。
“说起来,我居然下意识的忽视了,”怀仁慢慢回想到,“作为一位身份低微的宫女,怎么会有如此精美珍贵的首饰?而且那把发梳的风格,明显与时下宫中所有不一样。”
“是什么样式的呢?”
“象是唐国的古物,质地是金子或者是鎏金的。一把插梳,图案么——是有牡丹花和鸟雀的。”
“果然和藤原业成所描述的很相似。大概正因为它有妖鬼附身,为邪恶的力量保护,主上才会下意识的忽视吧。”平原盛说,心底却有种模糊的记忆,那把发梳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怀仁一直对自己突然为一个宫女神魂颠倒心怀芥蒂,尤其是在皇后町子有孕的情况下。
得到确系妖鬼作怪的说法后,怀仁心中好受了些。
“务必请树海大师和长平道长将这只妖鬼除去,不能让它再害人了。”
“是!臣遵旨。”
平原盛随即告辞出宫。
不远处,一名侍从偷窥到这一幕,悄悄无声退去。
返回宅邸后,真珠早已闻讯前来汇合。
“既然知道是那把发梳有古怪,那么,想办法将梳子拿下来吧。或许还能救回阿信姑娘。”她对藤原业成说。
藤原业成愁眉苦脸,“见不到她的时候,我心里害怕;见到她之后,我又会对她产生痴恋,一心只想对她好,只要稍稍拒绝我就不忍心违抗她的意愿了,如何能做到取下发梳?”
“这里有一张符,贴身带着,可以保持神智清明,不受迷惑。”真珠递了一张符纸过去。
业成小心翼翼收好,“要怎么才能将发梳取下来呢?我略碰一碰她都相当警觉。”
“想办法将她灌醉吧。”平原盛说,“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嘛。”
树海说,“我们会在附近保护你的。”
一再给藤原业成做保证,业成终于勉强答应。
于申时回到了鸭川河边的宅邸。
阿信惊喜的迎接出来,“大人,您不是说要回府休息吗?”
业成做好心理建设,方敢抬头面对阿信。
原本惶恐害怕的心,在见到对方后,忽然转换成炙热的恋情,他脱口而出,“回去之后,思念你的心让我辗转反侧,身体上的些许不适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阿信娇笑着投入他的怀中。
此时贴身佩戴的护符清凉一片。
业成觉得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两个人。
一人对阿信情深似海,可以为她而死。
另外一人,则冷静的观察着这一切,并准备好接下来要做的事。
倒完全忘记害怕了。
只能说方术真是妙用无穷。
“快到晚饭时间了,今天陪我一起喝几杯吧。”
“好的。”
吩咐下去之后,酒菜很快准备齐全。
两人相对而坐。
业成本来就擅长讨好女人,在另外一个冷静的意识操控下,有心劝酒,不多时,阿信脸上已经泛起桃花,口齿有些含糊了。
“大人,我觉得我喝醉了。”
“你喝醉了以后更美了,后悔没早看见你这一面呢。”业成又为她再倒了一杯,附耳过去,说了一些疯话。
阿信吃吃笑着,忍不住被他劝诱,又喝了一杯。
“真的不能再喝了……”
“和我一起醉吧。对我而言,你比最醇的酒还醉人,我早已为你倾倒,所以,你也要喝醉了才公平啊。”
“大人……”
阿信终于不胜酒力,软倒在桌上。
“阿信。阿信?”
没有回应。
在体内另一个意识的操控下,业成壮着胆子缓缓向那把金发梳伸出手去。
碰、碰到了。
很好,没有什么异样。
业成放松了些,或许是还没到太阳落山,鬼怪没有力量吧。
发梳被他抓到手中。
依然没发生任何事。
业成将发梳取下,慢慢远离阿信的发髻。
不知为甚,扯出了很大一股她的头发。
阿信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业成吓得连忙停住。
过了片刻,发现阿信并未醒来,他继续向外拉发梳。
那股头发为什么越拉越长,总也没办法到尽头。
他下意思的看向阿信,却发现她的头皮已经被血淋淋的扯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颅骨,而那些头发是从骨头里面长出来的。
鲜血不断流出,顺着头发蔓延到他手上。
为这鲜血浸润的黑发似乎突然因此有了生命一般,缠住了他的手,还在向他肌肤内钻入。
又痛又痒。
终于到了连护符也无法抑制的恐惧的地步,业成大叫道:“救、救命啊!!!”
偏偏此时原本醉倒的阿信也开始动了起来。
站起身来,目无表情转头对着藤原业成道:“大人,你想做什么?”
“哇啊啊!”
“原来被大人发现了啊。那就请大人和我融为一体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不要啊——”业成惨叫。
那些发丝绞着业成向阿信拖去。
阿信绽放出美艳无比的笑容,伸开双臂对着他,声音中柔情无限,“业成大人~~”
“业成大人~~”
“业成大人~~”
从她口齿间吐露的呼唤声,变成了各种不同的人的腔调。
苍老的。
稚嫩的。
年轻的。
娇媚的。
清冷的。
仿佛有无数人一起开口,“业成大人,和我们成为一体吧。”
“哇啊——”
就在此时,听见耳边有声如雷霆突至。
“不动明王,火焰召来!”
只觉面前一股热浪。
白色的火焰落在黑色的头发上,熊熊燃烧。
头发中传来无数人的惨叫声,燃起黑烟,室内弥漫着头发烧焦的臭气。
缠在业成手腕上的头发迅速缩了回去。
他捧着鲜血淋漓的手腕不断发出哀嚎。
平原盛已经奔到他身旁,扶住了他,“业成,你怎么样?”
“我好痛啊!是不是要死了!”
“带他先离开此地!”真珠一甩袖子,平地起了一阵风,将两人都轻轻送出门外。
树海略望了一望,“此人已经被那发梳上的怨灵融合,没救了。”
“我们还是发现晚了。”真珠叹了一口气。
那些头发在地面上蠕动翻卷,数量变得越来越多,阿信的肉身,反倒如同僵尸一般,动作笨拙的向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