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过海河,一路明媚的阳光逐渐隐藏于云层之后,气氛变得有些沉闷。闻人远小声打了几个电话,看起来有些兴奋的样子。左恕没有问她是在那个学校,对他来说怎样积极都是无意义的,有些人的出现只需要一瞥,激动过后他还是要安稳于自己麻木的内心里。莽撞的年龄只有曾经的一段,他经历过许多,也见识过许多,从此感情变得懒惰,不知道多久才能积攒起足够的勇气,让他再无所顾忌一回。
天津这个城市,左恕复试的时候来过一回,因为到时已是夜半,全然没有看清其风韵如何。今番常驻,必定要领略一番,希望认识一些人,走过一些路,丰盈一些时光,不辜负了昨日所念的今天。然而,他一下火车就迷路了,提前搜集好的信息一点也没有作用,兜兜转转,他始终走不出车站的布局。正在苦闷之时,闻人远拖着行李箱向他走过来。临别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说话,彼此消失于人潮之中了,逢着一个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左恕像是看到了曙光。
“怎么了,想好好看看车站的样子?”闻人远笑着跟他打招呼,左恕连忙摇头,“我不认得路,你知道怎么去坐公交车吗?”闻人远面露疑惑,“去坐地铁吧,挺方便,你去哪?”左恕稍一思忖,“我想做公交车,顺便看看风景。”闻人远没有坚持,告诉了他转去候车区的路,自己兀自去搭地铁了。左恕心里有一点失落,但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了解一个人,还是当断则断的好。
地下的候车区有种阴森的感觉,左恕恍然发现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等车的,不知道那回自己是怎样的在夜里摸索过来的,可能黑夜不需要方向吧。几个站点都挤满了去学校的学生,叽叽喳喳相当激动的样子。左恕却没有四处搭讪,该遇上的人总是会遇上的,更何况,自己也无法确定这群人里有没有必然要逢着的人。车来了,一群人刷卡上车,只有左恕尴尬的投了两个硬币,突然的外乡人。
左恕去过许多的城市,但天津的公交车感觉来是最温和的。像武汉那样,一时不能站稳就会飞起来,只有人多的时候,拥挤着才感觉稳妥。车上一对学生样的情侣,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像是是小别之后的天长地久。真好,左恕在心里想,未经世事的感情总是那样纯粹,只是不知道,三五年后,他们是否还会记得此刻这种相互依赖的感觉。
一路上,不断有人上车下车,左恕站的脚酸,突然觉得应该听闻人远的建议,搭了地铁或许已经到学校了。在合肥的时候,左恕会骑了单车大街小巷地串进串出,但天津看上去并不可以,因为他始终不能确定东西南北的方向,好像本地的人说话也只是以左以右来指示,这让左恕觉得别扭。
像是过了许久,公交车上的人只剩了几个学生,左恕到站了。阴郁的初秋稍稍有些凉意,校园里历史感厚重的大树凋落的叶子,加速了左恕心头伤感的凝聚。他来读研了,过往里的那些人在做着什么呢?各有心事,互不可知,大家都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希望这里没有难以释怀的故事吧,安安稳稳地经营一下自己贫瘠的理想。
报完到去宿舍,已经有三个舍友等待在那里,却是谁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这种氛围颇为别扭,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这般羞涩吧。“哥儿几个好,我叫左恕,你们也是法学院的?”那仨人各自点了点头,没有理会左恕。真是一群神经病,左恕心里想,虽然他们三个在看着书,但开学第一天表现出刻苦的样子一定不正常。
然而,四张床铺都已经铺好,左恕不知道自己该往那边住,怀疑是不是他们几个故意在找茬。心里的怒火压抑着,左恕瞪着那三个人看了一圈又一圈,终于,靠近窗户的那个人满脸疑惑的问了左恕一句“你要找谁,还是有什么事?”左恕的脸色涨得通红,但还是缓和了语气问:“我应该住哪边?”那个人愣了一下,“你是新生吧?新生住楼下。”
左恕感觉自己的脑子发懵,那个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到:“宿舍楼进门就是二楼,你应该去三楼,这里是四楼。”左恕回过头看了一眼门牌号,心里骂了一句:这个学校有病吧。然后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尴尬地拖着行李去三楼了。身后传出来一阵笑声,像是又看了一场好戏。
三楼的气氛要热闹许多,可能因为都是初来,有必要相互了解吧。左恕还没有将门完全推开,一个声音就传了出来,“进来吧,就等你了。”左恕愕然,但看同寝的三个人笑着望向自己,瞬时便轻松了许多。“哥儿几个好,我叫左恕,你们早到了?”左恕放下行李,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我们都是本校的,压根没有走。”三个人异口同声,却没有介绍自己,只是问左恕要不要一块去吃午饭。左恕看了看乱糟糟的行李,推辞了,那仨人也没有坚持,打闹着下楼去了。
这样的开始既尴尬又折磨,以后还是低调一点吧,不然显得奇怪。左恕安慰着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宿舍里就剩下他自己,安安静静的,有些像是个半醒的梦。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安排好自己未来的路,不能荒废了许诺下的时光。但是,左恕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融入到这个集体里,毕竟那些人都是相熟的,而只有自己一个外来的人,显得突兀。
左恕一个人在宿舍里坐了许久,那几个人一直都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他计划里本以为会同大家去聚一下呢,可是却没有人理会自己。果然,陌生的环境里一切都得靠自己。这一刻,他无比怀念有许经年或者甲林茂的日子,就算是朱学开在也是好的啊,最起码不会留自己不知所措。第一次,左恕有些厌烦安安静静的感觉,谁也不愿一直孤孤单单下去吧。
拨通了许经年的电话,嘟嘟一直没有人接。左恕觉得乏味,洗了把脸,决定下楼去吃点东西。天开始下雨了,左恕没有打伞,也没有要回去拿的打算,就这样淋着纷纷细雨,低着头往前走。拐过宿舍楼角,同寝的一个哥们回来了,从远处大喊左恕的名字,然后疾步向着他走过来。
“他俩去办公室给老师帮忙了,我给你打包了些吃的,别出去了,估计一会儿要下大了。” 那哥们收了伞,同左恕一块站在屋檐下。“哦,好,谢谢。”左恕有些激动,看来他们是觉得自己奔波劳累,想让自己休息一下呢。俩人闲扯着往回走,左恕不好意问他的名字,他也没有说的打算,让左恕很尴尬。
回到宿舍,那哥们从壁橱里拿出一瓶酒,摊开了打包回来的食物,示意左恕坐过来。“一直没问你名字呢,实在不好意思,”左恕歉意的说到。“嗨!我叫李广安,那个高的叫赵德良,瘦的,”李广安稍忖了片刻,“那个神经病全名叫马布,你叫他二货就行了。”左恕会意笑起来,李广安也觉得有趣,跟着一块乐。
“咱俩先喝着,待会他俩回来就加入,下雨天也甭出去了,喝大了倒头就睡”。李广安往边往左恕面前的纸杯里倒酒,边解释着说。那一晚左恕喝了生平最多的一次酒,却出奇的没有醉过去,他做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梦,梦里许经年与甲林茂光膀子吃着西瓜,不断地招呼左恕过去。左恕口渴的很,却始终迈不开步子,李广安拽着他,非得让他干了最后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