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示意一众家人勿惊,许褚将背上的虎尸交与两名家仆带到库房安置,而自己则带着小志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许褚的房间异常的简朴,纵然不是家徒四壁,但这间只有一架木床和一张桌案的屋子还是显得寒酸了些.不过看似平凡的屋子,却涌动着慑人心魄的杀气,如波涛拍岸一般,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刚踏进房间的小志,使其心神大惊,感觉到如被风刀割面般的隐隐痛感.
这慑人的杀气来自于那柄倒插于墙边的大刀,那是一柄怎样的大刀啊!近三米的刀长,三指粗的刀把,使大刀显得尤为厚重,刀面宽阔,刀锋锐利,寒光四射,刀气纵横,隐约间竟似有无数魂灵萦绕在刀锋边,显得尤其诡异!
“这就是许褚的兵器——山君刀了吧!果然是上品的神兵啊!”暗自将此刀与自己见过的兵器作比较,小志确信了这是足以和吕布的方天画戟媲美的极品杀人利器.
“坐吧!”见小志瞅着山君刀发呆,许褚傲气的一笑,示意小志席地而坐.
纵使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当真正与许褚面向而坐的时候,小志还是感觉胸口心脏跳动加剧,头晕目眩,手足无措,只能傻傻的看着许褚上神,不发一言.
其实小志也在思索,到底该如何说服这员虎将归顺曹军,同时收自己为徒呢?
和平状态下,许褚也现出自己温和的一面,替小志满满的倒上一壶酒,许褚沉声开口:“汝武功虽不济,一身的胆识倒颇合我的胃口,说吧,三番两次求见于我,所为何事?”
“靠,你丫明明知道,还不来见我!感情故意耍我哪!”在心中对着许褚比了比中指,小志的脸上仍然带着蒙人无数屡试不爽的善意微笑。
“小子初涉江湖,年轻识浅,久闻“虎神”许褚的大名,前次交手又领教了您的绝世武艺,心中钦佩万分,故不禁冒昧,前来向许大人请教”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成语,估计许褚没听说过,可是强如许褚者也难逃这至理名言的魔力,听了小志不着痕迹的赞美,脸色大大的和缓,宾主气氛渐趋热烈。
“哼,小子倒很会说话嘛!你看我这许家坞如何?”
“世外桃源,令人心醉!当今乱世能有如此安逸祥和的所在,当真令人难以置信!”五分马屁和着五分的真诚,小志衷心的表达着对许家坞的赞叹。
“世外桃源?这词听着新鲜!不过我却敢说,当今天下,我这许家坞独一无二,绝无仅有!”脸现得色,许褚显然对自己“保土安民”的功绩自豪不已。
“虽如此,但却未尽善尽美!”小志话锋突转,打断了许褚美好的意淫。
“噢?你说我这许家坞未尽完美?”
“非也!单论许家坞一处,确实难得,但若不能普及天下,使全天下的人都过上这种日子,区区一个许家坞又有什么意义呢?”小志抛出了自己的第一颗重磅炸弹。
“哈哈哈哈!”冷声的狂笑,少了些许狂傲,却带着几分的悲凉,让小志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许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刺激到了这只老虎。
“小子,你武功不高,口气倒不小!你可知这许家坞从何而来?”
“愿闻其详!”
“哼,三百多年前,还是西汉第二个皇帝刘盈(汉仁宗)统治的时候,我家先祖就不堪忍受当地官吏欺压,更无力承担那种种耸人听闻的杂税,在乡里恶霸侵占我家田亩,又淫辱我家女眷之后,率乡里愤起反抗,无奈势力微弱很快就被官兵扑灭!先祖无奈,率家人辗转来到此处落脚,历经多少艰辛磨难,苦心经营,才有许家坞今日的规模!今日天下大乱,朝廷昏聩,诸侯割据争霸,乱局比之当年尤甚,全天下的百姓哪有一天的好日子过!谈何安逸祥和的生活?便说这许家坞,若无我许褚支撑,早就被黄巾贼军攻取,又何来普及天下之说!汝纸上谈兵,随口说说,可知这其中有多少辛酸,多少血泪!当真是大言不惭!”怒声说话,许褚身上的气势转重,双目中神光暴射,额头青筋跳动,显然回想起当年惨状,愤怒难以抑制!
听着许褚的说话,小志的心情也黯淡下来。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受苦受难的还不是那些最广大但又最愚昧的劳动人民吗?在那些打着君权神授,士权君授的旗号的皇族,士家大族的压迫下,那些最底层的人们哪有什么生存自由可言?简直是了无生趣!从后世史书中,小志看到过无数的数字,无数的史料来论证封建主义的强权压迫,但那些最深重的苦难,又岂是区区几卷酸文就能描述的出来的?
“不过,似乎与史料记载不符,这许褚也是个忧国忧民的志士啊!”小志在心底暗暗赞叹,“好个许褚,没看错你!”
“许大哥!”趁许褚心神激荡之时,小志悄然改变了称呼,拉近了跟许褚的关系。
“许家所受的辛酸,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经受过!以许大哥之神武盖世,正当横行天下,扫除奸邪,还天下太平!岂能安守一隅,做守家之犬呢?”
似乎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许褚迅速的稳定下来,收回了凝重的怨气,只是原本霸道逼人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
“汝说的轻巧!当今乱世,诸侯割据,士家大族横行无忌,那些打的天昏地暗的诸侯,有哪个是真心为民请命,还天下清明的?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争斗不休!只我一人,能守土安民而已,又安能改变这乱世格局!”
“许大哥此言差矣!”心情激动之下,小志霍然站起,郎声言道:“天下有难,匹夫有责!若人人都知难而退,不思进取,则天下何以进步?这乱世何时能终结?人民之苦难何时能够解脱?当今时局虽乱,但乱世正是有重整乾坤,廓清天下的志向之人纵横驰骋的绝佳时机,为什么要孤守田园,老死于田园之中呢!”
或许有感于小志的气概,许褚竟也霍然耸动,一双虎目紧盯着小志,沉声言道:“汝可有良策,使这天下无数黎民摆脱苦难?”
心中暗喜,小志知道自己的一番豪言已经成功的吸引住了许褚:“乱世中人民困苦,生命无所保障,当然需要先有一人一统天下,还天下太平,然后才可徐徐改革,从根本上着手,改变人民发生存状况!”
“汝莫要叉开话题,汝刚才说改革?可细细说来。如何能够改善我黎民百姓的生存状况?”
心神一阵颤动,小志知道自己终于要将自己思索良久,跨越了几千年的思考精华,和盘托出了!
“许大哥可知造成这乱世的根源是什么?”
“哼!还不是那帮不知所谓的诸侯,为了一己私欲打打杀杀,使我黎民受苦!”
“错了错了!”小志摇头暗叹,身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目光往往短浅,无法透过现象,看清本质!再超卓强悍的智士猛将,最后仍不免成为别人争霸称帝的工具,可悲,可叹哪!
“若如此说,那黄巾军暴乱又如何解释?那可都是活不下去的黎民啊!他们也许愚昧,甚至残暴,但他们也不过是被生存所迫,不得已走上了杀人者人恒杀之的道路,怎能将他们与诸侯混为一谈?”
“这……”
“这许家坞中,以大哥你的家庭房屋最大,势力最强,也许你早已处之泰然,也许在这许家坞中人们友爱,不会有人跟你计较!假若有人问你,凭什么占据这最大的屋子,最广的田地,你该如何解释?”
对于小志貌似无礼的喝问,许褚却并没有暴走,因为他陷入了沉思,隐隐的,似乎抓住了什么,又虚无缥缈,难以掌握。
“你的意思是?”
“不公!在这小小许家坞中,因为许褚你武力强横,就可以分出个高下,可知这浩淼天下,等级分化之状况何其严重!当今,士家大族势力强横,控制一方,将政治,经济,军事大权牢牢掌握!像那袁绍,袁术,孙坚,刘表等辈,无不代表着一派甚至几派豪强大族的利益,他们横行无忌,杀人如麻却无人敢管,他们视广大寒士黎民为草芥牲畜,肆意打骂抢杀,还禁止他们经受教育,他们何时考虑过要为广大庶民谋福祉?只为了自家利益,发动战乱,使人民饱受其害,反则亡,不反也要亡,你要他们怎么办?我倒想问一问,凭什么士族子弟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可以坐拥无数的土地,财产甚至名望?凭什么他们生来就有凌驾他人的地位,凭什么他们无才无德却可以做大官役使他人?凭什么他们搂着美女喝着美酒肆意玩乐的时候,还要让芸芸黎民上缴苛税供他们挥霍?天下岂有如此不公之事!”
“此乃,此乃天意!”低声的嘀咕着,许褚的声音已经失去了霸气,只有茫然和犹豫。
“许大哥或许会说此乃天意难违,君权神授!可是我却认为,众生平等,王侯将相乃自身奋斗所致,与天无关!若这天意是要让黎民受尽压迫,饥寒交迫而死,那这天,不要也罢!”
说着决绝的话语,将在这个时代听起来似乎大逆不道的道理嘶吼着说了出来,小志只感觉浑身轻松,惬意极了。
而对面的许褚,却似进入石化状态般,一动不动,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