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几天后的早上,刚上班呢,丁凡的座机电话就响了。
“过来!”电话里有个声音浑厚的人叫他。
不用说,肯定是马龙飞了,他闷闷不乐的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
中队才成立时间不长,很多工作要做,以往桌面上摆的满满的都是东西,现在除了水杯和签字的笔,干干净净的。
这几天他一直积极性不高,说话聊天总是在提金山 乡的事,说起这些来眉飞色舞的,说到好玩的地方精神陷入痴迷的状态里,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在怀念那个地方了。
新中队业务上事不多,偶尔有别的中队转过来几个案子,任杰他们两个去参与下就行了,每次都能干的领导满意,这些都不用他操心的,现在马龙飞叫自己过去,听着像是很着急,或者有重要事的样子。
他懒洋洋的走到门口,举起了手正要敲门,就听着里面有人大声说话呢,马上就停住了,静静的听着里面说什么呢。
“老刘啊,我寻思你能看的明白呢,一台车的事,你啊,咱都老哥们了,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啊,你刚四十八 九,你要是马上二线了,我肯定把孟三拘了……”马龙飞声音不小,说的既铿锵有力,还语重心长。
他说完停了会,刘德气愤道:“刑侦这边原先好好的啊,现在孟三盯上了,一个劲的挑衅,净特么的玩阴的,都玩到我头上了,这个事我琢磨好几回了,也不全怪他……”
没错,孟三砸了他车,迫于马龙飞的压力,现场赔了不少钱,这也算是一种调解解决问题的模式,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没问题,可被砸的是刘德的车啊,当时他让马龙飞压着没反对,事后可是越想越气啊,结果呢,随后几天里,孟三找了个好几个人给他捎话了。
捎话的都是陈铁级别的人,有闲职领导,有实权派的,这种人说话都很艺术,什么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谁也不能当官当一辈子,总有退下来的那一天吧。
还有啊,什么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活着就有走背字的时候……
所以,这些话让他觉得憋屈,今天就找马龙飞来谈心了。
他这些想法,这几天就写在脸上了,马龙飞岂能看不出来,所以,就叫着丁凡过来了。
丁凡懂事懂规矩,他预料到这家伙肯定不能进来打扰两个领导说事的,看样是故意让他听听了。
“咱内部也不行啊,你就说丁子吧,要我说该处理就处理,嘁哩喀喳的,弄个明明白白,执法出了问题就移交,没问题就放开手干,孟三怎么了?”刘德往椅背上一靠,义愤填膺的看着马龙飞。
马龙飞刚端起水杯,轻轻放下了,满脸都是高深莫测的劝了起来:“老刘,这个事咱可得统一点思想,他嘛,有那么一股子劲,苗子是好苗子,以前是缺乏锻炼,现在不是了吗,
老虎林约战,你队里三十多号人,谁敢?输了还接着约,你给我算算全局里年轻小伙子,你找出来,我让他当你副队长……”
俩人继续扯着,丁凡慢慢的听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暗道:“马局,你对我是够意思啊,这工作啊,也不是是非曲直那么简单,太费脑子了,我还是打道回府吧。”
他这几天想明白了,这县城就是一个小型王国,情况复杂,犯罪分子猖獗,干成什么事都费劲,自己从看守所弄出的成绩,到现在还一点结果没有呢。
想起自己受过的罪,心里又是五味杂陈:“什么苦我都吃过了,就这么个地方,再待下去,唉,没劲,没劲!”
下午的时候,他早就把马龙飞找自己的事放一边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去找刘德了,汇报完了几个寻常工作,间接的提出来自己不适合县局工作,想回金山所了。
他这个想法刘德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会。
“工作你小子干的不错,靠着你,我刑警队名气嗷嗷的起来了,但是人你也没少给我得罪,心里还有我吗?上面现在一打电话打听丁凡的消息,唉……”
“这家伙怎么了?我寻思朝我要官呢,马局不是提醒我说他好好干,把我拱上去吗,这是走的哪步棋啊……”
……以上这些都是刘德想过的,但说话是却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丁子,回去干啥啊?你现在是中队长,回去不好安排啊,李大义倒是腾出个地方,你是业务干部啊,搞政治工作到时候……”
他这些话都是为了丁凡着想的,丁凡自然是感激的不断的点头,但马上就诚恳的说了自己想法:“已经入秋了,我还有很多东西在那里呢,再说了,不用带长,继续当民警就行,嘿嘿,刘大,我不挑。”
这下子弄的刘德真就没话说了,别人都是挖门盗洞的找关系往上走,这家伙竟然连副所长之类的职务就不提,谁都知道就是给个小所的副所长,和现在这个中队长比也是差远了。
沉吟片刻,他说自己再考虑考虑,这几天宋老密和局里请假呢,说是媳妇得了脑血栓,让他回去照顾一阵子呢。
县局里保密制度很严格,但像丁凡这种要辞职不干的消息,却是传的飞快,连门口打更的老田头都知道了。
丁凡这段时间买了不少东西,衬衫裤子之类的东西,多余的就给他了,因为晚上没事,还找出来两瓶子烧酒,和他传达室喝了两杯。
这天早上,刘德取回了刚修好的幸福250摩托车,这种车当时在全国警界都是最流行的,损坏的很严重,光喷漆喷了好几次,但是看起来还是有点像白癜风一样的难看。
碍于情面,他把车停在了对面富顺杂货店门口,拧下了钥匙就走了。
过马路的时候,他还看了眼杂物后面的摩托,还好有不少东西挡着呢,起码说局里上下班的人一眼看不到,这样就省得同事们看到了笑话他了。
走到门口时,他又恢复了自己大队长的派头,夹着包,仰着头,绝对是个谁看了就的既尊敬有害怕的领导模样,可这又完全未必,旁边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人,撞到了身上,一句对不起没说,他还在地上捡包呢,人家大步流星的就往局里走了。
此人走到传达室门口,猛的推开房门,火急火燎的叫着:“老田,这家伙今天上班了吧?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小兔崽子……”
他不这么喊还好,声音传到刘德耳朵里时,刘德更是莫名火气,伸手指着传达室方向喊了起来:“大阚,你给我过来,过来!赶紧的。”
阚亮一大早就听同事说丁凡要不干了 ,还要回金山所,这可是他喝酒时经常拿着吹牛的得意徒弟啊,别人看他的那些缺点,在阚亮眼里绝对是有点!
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英雄壮举!
以前谁说比自己厉害,他不是不服的骂人家,就是直接叫号出去比划两下子试试,可以说到丁子,他那叫一个神气扬扬,眉飞色舞。
现在,他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很吊很倔的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声音冰冷道:“老刘,咋了?局里你还不让我来了?找人也不行啊,咱也不是没一起弄过案子,这点……”
他是想损刘德呢,都熟人,我进来办事还不行啊,这个你也管啊。
刘德一只手轻轻拍着手包上的灰尘,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把柄:“老刘是你叫的吗?大阚啊,你不上班啊,别的领导不说你,我刘德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干工作还有点纪律性吗?你,你赖在城里不回去,这是典型的混子日,逾假不归,你等着的……”
刘德还兼着班子成员呢,他说你等着,意思多了去了,弄不好一会直接找政工科去了,告诉他们这个民警必须严肃处理,在家里待多长时间了。
那个年代的基层所里,不像现在管理正规,有个人看着就行了,有案子大家都参加,没事的时候在家待几天,可现在领导盯上了,就看领导是不是抓住不放了。
“老刘,刘大,唉,这不是都姓刘吗?不都一样吗?”阚亮明里暗里的讽刺着他,根本就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
碰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混到三十八 九了,从刑警队混到了所里,还是最偏远的所,刘德也真拿他没办法,要是再说急了,他又得和丁凡似的,来个你能给我降成副民警啊。
他心里正默念着“这头倔驴看我怎么收拾你”呢,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还有不少人在喊着什么,不由的向后看去。
那一阵阵的声音来自门口东面,在这里是看不到的,他纳闷的往外走了几步,用职业眼光向着那边看去,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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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米外宽敞的马路上,一台解放卡车正往这里缓缓开来,上面站着几十个衣着各异的人,这些人有的穿着工作服,有的戴着劳保套袖,嘴里喊着口号,喊的整齐而嘹亮。
“冤枉,冤枉!”
“我们冤枉……”
口号声一声声响起,一浪超过一浪,引得路人站在路边围观起来。
“这是去政府的吧?一会的告诉镇西所一声,叫他们马上到场,好好看看点,领导们要是急眼了……”刘德看出来是来县里反应问题的了,自言自语道。
“刘大啊,不是,不是,是来找局里的呢,早上就来了,我给打发走了。”老田头在他旁边及时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