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难看出,任采微的悟性极高,通常任采桑要学半月的东西,她很快就能领悟,当任采桑学成了,便立即有了早可以对其融会贯通的对手。只是任采微年纪尚小,有些还是不大听得懂的,任采桑自是想让她学武的,但也只是想让她傍身足矣,所以有时练武会特意避着任采微。
任采桑冲着柳老笑笑,二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师父,这无恙武艺若是成了,想必……”任采桑看了眼自家师父,又抿了抿嘴,见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接道:“想必是要去报仇的。”
若是去报仇,很可能就是凶多吉少……
柳老轻笑,“何止无恙啊,你就没看出罄珠的心思来?亏你还心悦人家,到头来,连人家心思都看不出来,这富贵人家的孩子,又是妾室所生,人与人的争斗,也是见过不少的,再说了,还有江云祥活在这世上,这仇,怕定是要报的了,到时候,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江云祥?就是那位嫡长子?他还活着?那师父,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怎么?替罄珠问的?”
任采桑突然有了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伸手挠了挠头,不敢再直视柳老,笑笑说:“我是觉得,他们也不容易,若是师父知道,何不让他们早日团聚?”
“他在哪儿我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我也不清楚,但若是活着,他们早晚都是要团聚的。”
任采微望了眼柳老,走上前去,问道:“小老头儿,我们接下去往哪儿走?”
“一路向东。”
五人离开望平镇,继续赶路,只是这次有了马匹,终不用步行。
不久,便进入到了王城,眼前的一片繁华,使得任采微和江无恙一进入王城,便耐不住性子起来,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不时地东望望西看看。而江罄珠却奇怪了起来,问道:“按照秦七的说法,如今的王城不应这般繁华才对啊。”
任采桑以前也未曾来过王城,回道:“那秦七也未来过王城不是?”
柳老神色自若,仿若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一样,“这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之后柳老便不再说话。
任采微看着周遭的一切,心想以后便可以在这里生活,满脸写着开心,别说那吃食的香气,也勿看街边的杂耍把戏,就说那路边上的猫猫狗狗,任采微都觉得比洛阳城里的好看。
江无恙看着这个比洛阳城还要繁华的街道,眼神中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让开!”,往后一看,原是不知哪富贵人家的马车正飞驰而来,五人赶忙让开,待那马车经过时,风吹起了车窗的帘子,虽只有一瞬间,但车内人那华美的装扮还是被路边人们看了去。周遭的人仿佛已然看习惯了,而对于任家和江家四人来说,那确是以前所未见过的华丽装扮,还有那容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可那马车后不远处,却是一群人被鞭挞驱赶着,大概十几人,衣衫破烂,身上许多地方已然是血肉模糊,其中不乏老人、妇女、小孩,稍慢一步,就是鞭子伺候。他们手上被绑着,成两纵队,前后分别有人牵着那贯通前后的绳子,旁边一名男子则负责驱赶。
任采微、江家姐弟看着这场景不敢说话,江罄珠直感觉有些心疼,这比一路走来看到的,还要令人绝望,再一看周围繁华景象,竟有些好笑。
柳老拄着拐杖向前继续走去,提醒四人继续赶路,等到那一行人远去后,任采桑开口问道:“师父,我们……救不了他们吗?”
“救?你拿什么救?救你现在的实力,几条命也不够跟他们斗的。”
江罄珠也忍不住了,“方才那些人是做错了些什么,竟遭这般待遇?”
“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让这么做的吗?”江无恙拉着江罄珠的手,问道。
“富贵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关,你们,只管在这乱世保全性命,其他的事,少去掺和,你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江罄珠知道柳老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刚想开口问就真的没有法子改变这世道吗,就听到任采桑说道:“他们可以过荣华富贵生活,平民百姓就只能一辈子受欺负吗?我不服。”
柳老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冷漠,“你不服?等你尝到了苦头,就知在这个世上,有些人,是你这辈子都招惹不起的!”
“不去招惹一下,又怎知招惹不起?”这话是任采微说的,一看就是被任采桑把情绪带起来了,这兄妹俩,一直都没少令柳老感到头痛。
柳老看看任采桑、任采微,又看看江无恙,说道:“你们看看罄珠和无恙,你们俩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江无恙看着任采微这般,属于少年的那份热血忽地也被燃烧了起来,“我同意任哥哥!”
“无恙!”江罄珠提醒自家弟弟切勿冲昏了头脑。
柳老深感心累,甩了甩衣袖,转身继续向前走着,只说道:“以后你们若是令自己身陷困境,可别指望我去救你们!”
五人走进一深巷,靠着墙坐了下来,时不时还有“同行”来向柳老打招呼、说说话,一旁的四人对柳老更加敬佩了起来。
任采桑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后递给了柳老,问道:“师父,这王城的乞儿你也认识?”
柳老抬眼看了他一眼,喝完水后,回道:“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也都是想来看看王城的,没曾想竟撞见了,便叙叙旧……对了,既然来了王城,也打算在这里安定下来,你们若不想做乞儿,可以去找份谋生的伙计,反正……让你们去讨钱,三天讨的还不如我带着采微和无恙半天讨来的多。”
任采桑看着柳老,心想:这还不是因为他二人小,人们看着可怜?
以前也不是没给别人做过活,任采桑应得倒也爽快,就是江罄珠,她可从来没伺候过谁,也不知能不能做得。
任采桑:“师父,罄珠她……”
未等任采桑说完,江罄珠便自己开了口,“我能做得,大不了,就是被人赶出来,那我就再另找便是了。”
任采桑看着她,也不知应说些什么。柳老不做声,便是默认了。
五人休整后,第二天便开始四处寻可以做事的地方,柳老则继续带着任采微和江无恙在路边晒太阳,可刚过半天,江无恙就不想呆着了,非要去和任采桑一同做事,两个人,一个9岁,一个7岁,这伙计确是不好找,最后任采桑带回了一个消息:官家在征兵。
任采桑要去,自是没人拦得,柳老就只问他为何要去保这样的山河,这样的国家。任采桑答:“再不好,也好过让那轩人来统治我们青人。”
而江无恙,说什么江罄珠也不同意,她怎会让自家弟弟离开自己,又怎忍心让他再去吃那军营里的苦?
任采桑走在街上,看着周围热热闹闹的——就像曾经的洛阳城,心中却不由得就想起昨个儿那幅场景,那般虐心,那般令人心寒,如今那些贵族也恐大多都像昨日那女子一般,可终归是自家国的人,自己若上了战场,打的必是敌国,如今前方战事吃紧,自己好不容易习得一身本领,若不能报效国家……
走着走着,任采桑拳头握得愈紧了些。
忽地,手臂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原是江罄珠。
“在想什么呢?”江罄珠的脸依旧是脏脏的,细细想来,这副模样竟也持续了这么些年。任采桑看着她,“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要上战场了,就再也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了,趁现在多看几眼。”
“我们昨日才刚来到此地,结果今日就决定参军,怕不是……要护着像昨日那样的人?”
“男儿应当保家卫国。”
“……是这般没错,可保的,都是些视人命如草芥般的人,我看……倒不如让那些青兵进来,早日灭了那帮贵族,自……”还未说完,就被任采桑慌忙间拉到一旁用手捂住了嘴。
“我的大小姐呦,这话可说不得,万一被谁听了去,可是项上人头不保的事,我知你是因昨日那小姐气愤,可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
说罢便将手放了下来,“我去参军,不为保那富家子弟,而是你们,也是青国之百姓,师父常说,盼我以后为国效力,如今我去参军,也算是如了师父的愿,以及,我爹的愿。”
任采桑不常提起自己爹娘,每每说到,也只说过去的已然过去,何须再提起这般伤心之事,如今是主动提起自己爹爹,倒是让江罄珠有些意外。
“说起柳老,我们一行人,除了我,你、采微、无恙,均师承柳老,我无天资,有时确很是羡慕。”
任采桑看着江罄珠,低下头又看了看对方的手,与刚见面时不同,此时已有了不少茧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双手,道:“没关系,我们四人,保护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