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的大儿子海林在城里上班没有赶回来回来, 他的小儿子海强和吴敏的女儿巧巧跑到隔壁房间里下象棋了。
吴成两兄弟都是健谈的人,吴敏也很爱说话,兄妹三人也难得聚在一起, 聊得很是开心。
雪莹玉秀和吴敏老公就在一边做听客, 因为他们三个谈论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所以她们想说也插不上嘴。
吴敏深情地回忆起她们小的时候, 家里是怎样的穷, 而兄弟姐妹几个又是怎样的泼命大干,兴家立业。又说起从前别人是如何如何的瞧不起她们,轻视她们。
这时候, 吴成接过话茬,将自己怎样的制服仇人, 自己家兄弟姐妹们如何强悍, 如何英雄的光辉往事重温了一遍。
他还特别提到了舅舅家的大表哥, 当年老是欺负他们,于是在吴成十八岁那年,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大表哥诱到那里,那时吴波还小,兄妹三个合起伙来把大表哥暴揍了一顿。
吴敏自豪地微笑道:“咱老吴家的人什么时候会吃人家的亏啊!”
听到这里,雪莹心想, 你家这兄妹几个当然不会吃亏, 恐怕都是叫别人吃你们的亏吧!于是忍不住插了句嘴:“那大姐应该最牛吧?”说完她就暗暗观察吴敏的脸色, 想看看这个大姑子会怎样说。
“怎么?弟妹为什么要这样说?”吴敏假装不知道地问。
“你想知道吗?那我就说给你听!”雪莹微笑着说。
“哎呀!弟妹——”吴成想制止她。
“大哥!你是我大哥, 对不?”雪莹提高了声量, 打断了他的话:“吴芳叫你大哥,难道我就不叫你大哥吗?难道在你心里, 压根没我这个亲人吗?” 她一边说,一边想:“哼!一到关键时刻,你就要出来作梗!”
看着弟媳突然间变得犀利的眼神,吴成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事情是这样的,我跟你弟弟谈恋爱的时候,他骗我说自己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雪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
“这个,也不能怪我弟弟吧!现在年轻人谁没谈过几次恋爱才结婚啊!弟妹,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当初难道就没谈过?”吴敏轻描淡写地回答。
雪莹一听她的话,就知道今天这个短,吴敏是护定了,说吴波她尚且这样寸土必争,寸步不让,何况是说吴芳的不是,她这是存心给自己下马威,为自己待会偏袒姐姐做好铺垫,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种隐隐的警告——你最好别说我姐的坏话!”
她扭头向吴波望去,吴波心中愧疚,神色尴尬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雪莹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但是,她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是的,二姐你说得没错,之前谈过恋爱是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他明明谈过的,却非要骗我呢?二姐,你觉得骗人也对吗?二姐夫,嫂子,你们说呢?”
众人都不言语了。
“可是,这跟大姐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要说大姐的吗?”吴敏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怎么没关系啊!你弟弟后来又迷上了麻将,我劝他不要再赌了,他表面上跟我拍着胸脯保证,说以后绝不再犯,可是有几次食言,二姐经过这样两件事,如果换作是你,你还会不会对他产生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吴敏没有说话。
“后来,在舅舅家里,大姐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他和那个女孩子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她爱吹牛皮,你们家也没人告诉我她说话喜欢无限夸大——”
“够了!弟妹!大姐的年纪都可以做你妈啦,你不可以用这种不尊重的语气说她!”吴敏几乎有些断喝地说,这声断喝倒不是存心要对雪莹,她的本意只是劝阻弟媳,可是许多年来她在夫家唯我独尊惯了,说话早已形成了这种语气,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
雪莹听了,咬了咬嘴唇,心想:“吴波啊吴波,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再忍了,你要怪,就随你怪吧! ”
于是她把自己的嗓门提到了与吴敏的声音同等的高度,也用断喝的语气说道:“虽然年龄大,可是她跟我是平辈,她不能跟我妈比!就算她是长辈,对我也没养育之恩,我凭什么把她当妈供着啊!”
“好啦!时间不早啦!快去睡吧!”二姐夫见势不妙,连忙对妻子说。
吴敏听弟媳这样一说。倒楞了一下,心想哥哥姐姐不是说这小丫头老实巴交的吗?看来口齿还不错啊!倒真有两把刷子。
她是个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平时什么样难缠的角色都打过交道,雪莹的话虽锋利,她却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倒越发激起了她争强好胜的心性,见丈夫催她去睡觉,就火冒冒地对他说:“要睡你去睡好啦!没见我跟弟妹聊天吗?烦死啦!”
二姐夫是个严重的妻管严患者,向来畏妻如虎,听了这话,乖乖地出了客厅,到客房里睡去了。
吴敏见丈夫去了,转过头来,也不生气,微笑着对弟媳说:“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她跟你是平辈,你怎么说她都行!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你接着说。”
她一边说,一边寻思:“这事情按说是大姐的不对,可无论如何,今晚我也不能向着你一个外姓人说话,你要不来找我评理,我还能装作不知道,两不相帮,你既然说出来了,那我只好牺牲你了!”
“好啊!那你能让我说完吗?保证不再插嘴啦!”雪莹问道。
吴敏心里一乐:“这弟媳到底还是嫩,比嫂子差多啦!我正要听你详细地说,好从中挑出你的毛病来给姐姐开脱呢!怎么能不让你说。”
于是她笑道:“好,我不再插嘴就是!”
这时,吴家俩个老人在厨房收拾好了,也来到客厅,不出声地坐下了。
雪莹见自己那搬堵她,她都不生气,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禁暗暗赞扬她的涵养,要是换了吴芳,恐怕早窜上来跟自己动手了。吴波说过她大姐远不如二姐,看来评价得不错,吴芳只不过是个粗鲁的莽妇,吴敏才叫正真的厉害。”
而她意识到自己脸色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了,这样在气度上首先就输了人家一大截了。
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她接着就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把吴芳如何撒谎,自己如何对吴波产生怀疑,吴波如何把他大姐找到院外对质,吴芳如何大闹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弟媳的叙述,吴敏依旧面无表情,她淡淡地说:“人家嫁女儿是大喜事,你跑到人家去哭,岂不是忌讳,弟妹呀,你一个有素质的文化人,这样做可就大大的不妥啦!”
“我——”雪莹顿时有些语塞了,咋听起来,吴敏说得好像挺有道理,是呀,人家办喜事,你在人家里哭,就是不懂事,遭人的厌!
你以为我是故意想哭的吗?我当时是想走的,可是舅舅把我拉住了,我实在忍不住才哭出来的!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哭?我是被她给骂哭的啊!雪莹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被人当众骂哭,居然还担了个不懂事的罪名。
“哎呀,你要哭回家哭好啦!在那里哭什么啊!吴成连忙附和:“还有,这种争风吃醋,摆不上桌面的事情,你可以回家好好的和吴波说吗!在那里说什么啊!”
“大哥,不是我要在那里说!是你弟弟非要找你妹妹来说,我当时一个劲儿地叫你弟弟走,回家再说,可他就是不肯!”雪莹强压怒火,对吴成解释道。
“那你就先忍着,吃了饭再回家说吗!”吴成不以为然地说。
“我他妈的就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吧!我是个人!不是一块木头啊!你弟弟那样三番两次地欺骗,我有权震怒!”雪莹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尖声叫道。
这时,吴敏又说:“弟妹呀!既然这样说,那她发火也许是对着我弟弟的,不是对你的哦!你可别硬往自己身上揽!”
雪莹见吴家兄妹如此的避重就轻,不可理喻,自己在吴芳那里受辱还不算,他们还要千方百计地找自己的毛病来为吴芳开脱,将错处硬是安在自己头上。
她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的欺负,即使是周玉辉逼婚,那也是采取了比较文明的手段,哪像眼前这批人,活脱脱就是一群土匪强盗,市井无赖。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了。
见吴敏这样说,雪莹顿时有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她呼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走到吴敏面前,学着吴芳的样子,伸出一个手指,狠狠戳向了吴敏的额头,嘶声叫着吴芳骂她的话:“姓程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咱老吴家前世作孽,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吴敏坐的是一条长凳子,后面没有靠背,被雪莹这样用力一戳,顿时坐立不稳,咚的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