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一)

岭贺琥跟随着女人,路程是无比的崎岖,来的路上没有发现这里有森林什么的。

树的旁边有许多堆叠起的土块,可能是珊瑚尸体的聚集,总之,浮上水面前这里是海底,这很正常,不是吗?

有趣的是还遍布着半人大的骨架,肉眼能看见的黏菌、蘑菇长在周围,没有常见的动物在这里觅食,显得十分寂静,虫类倒是有不少。

女人把一团东西向森林深处丢去,那个方向有一块蜘蛛网似的黏菌菌落,有向他们的方向移动的趋势。不过,刚才那东西的的来历——毫无疑问是从切…切芬尼?

“是切费尔。”女人替他回想起那人的名字。

岭贺琥找话题似的说:“那好歹是能够和我正常沟通的人,这种插曲真是意外,被火药灼伤的皮肤总是有怪味的。”

“还真能说啊,你的意识挺强烈的。”女人头也不回。

路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珊瑚礁和海绵的化石或许会很值钱,但到达这里的人无法再回去了。

岭贺琥勉强睁开狭小的眼睛,“你是指‘生’的欲望?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我说的是‘意识‘的存留,就像当初你被造出来时,和先前从某个想继续享福的富人的欲望一样,或许你完全忘记了上一生,但能做这项实验的只有富人。”女人很有耐心的解释,“记起上一生的银行密码,或许能接着享受。”

“能够做这项实验的只有‘人’是吗?”

“不,在此之前当然用过许多类似于人的生物,观察得出实验品的行为会根据成长环境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不过一般都用同一种生物作为移植的载体,以防止实验体情绪过激。”

“我倒是有听说过在蟑螂的大脑两端插入电极以控制蟑螂行动的实验。”岭贺琥极力回想起那对自己来说毫无疑义的东西,也许是为了多说几句话。

“那是完全被控制了,那只蟑螂的意识已经被消亡了,或是说它早就死了,只是身体还能够继续活动。就像那些宰了头身体还能动的青蛙、鱼、蚱蜢,它们对‘生’的欲望强烈意识才会强烈,即使头没了,但大脑最后下达的命令通过神经传达至身体,使其能够继续活动,好比挣脱、跳跃、逃窜,身体不会思考,所以只会做到差不多就开始减弱动作幅度,到最后才会完全停止。”

“所以你的上一生是学生物的吗?我不认为富人会把知识留存这么久。一般来说,他们会把‘不断获取’变为‘不断剥削’,从中习得压迫,再圈起财富。”

“不难想象我的前世今生是什么模样,”女人开始发笑,“居然把我的罪行一一列举……所以呢,你知道自己的前生是谁吗?”

“因为大部分人都认为我是亚洲人,也有可能我是从那的某个地方出来的,但我只记得自己来自切尔诺贝利……”

“你在开玩笑吧?那里不可能有人会去的,那里已经成为动物保护区,并明令禁止任何人踏足,那里对于人有害的辐射至少要等到347年以后,而且不知道哪块土地下就埋藏了辐射源。”

“现在是?”

“2463年9月20日。”

“你这么说我才觉得奇怪。”岭贺琥好不容易对别人生起的好感归零了。

穿过石灰林,前面总算有人活动的痕迹了,就像地上摆放的石棒、石锤、石镐、石箭等物品。

“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使用火来着?”岭贺琥开玩笑似的问到。

“这是勉强能够做出的生存资源,羸弱的身体可没办法直接扑倒猎物。”女人不想把对方当成智障,但那是他自己表现的。

仔细看看,有些手工制作的工具边缘有许多锯齿,满地的骨头像极了原始人的庇护所。

“你以为自己在这里能活的多好?”

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布料动了动,呈现人形直立起来。

却不是如乞丐般灰头土脸,棕色的头发还是卷的顺溜,不过没了原来的鲜艳。

他的面庞——是岭贺琥所熟悉的。

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的方向就是朝着这里?”岭贺琥不想暴露自己根本不记得对方名字的事实。

只是旭在岭贺琥眼中毫无意义,能利用的价值只是唆使克凌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但克凌特已经早一步去了。

旭觉得这样说别人不太好,但发现是谁后就改变了态度:“也对,即使你不在同一个地方久居,生存也毫无问题,即使是大雪天也依旧能活得好好的,连那蠢匣子都不需要。”

女人看着两人相认的场景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你们是同一批被忽悠来的,而且在同一个队伍?”

“是这样没错。”旭回答道,“他可是能一个人在雪天活个五六天。”

“行了吧,他又不是野兽,能做到这种程度恐怕是找到了避难所。”女人想要知道原因。

“确实,当时一直有个奇怪的家伙在四周徘徊,许久不回来是因为都在把他赶走,但他提供的东西实在令我感受不到厌恶。”岭贺琥编造谎言不让别人对自己寄予希望。

旭顿了一下,脱去披在身上与石壁同色的布料,“那或许是想要入队的?一个人太过孤单……”

“确实如此,好比分队的时候只是为了让你们不对那些军官产生怀疑,说什么记在档案上,其实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盼着你们早点远走,最后快点死去。”女人手背托手肘抵住下巴,这样说着。

“那如果说,害死克凌特的人就是他呢?”岭贺琥在尝试。

女人这才有些焦躁,“你是说,刻意来残害克凌特?”

旭对此的反应有些奇怪,“目标只有他一个?”

“任何人都有可能。”

这样一来两个人肯定会把自己当成凶手的同伙,但就算是这样,岭贺琥也有十几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尝试的是两个人会不会蠢到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一年,交流也没有多少的陌生人。

哪怕两个人在一起经历过生离死别,不理解的地方还是不理解,心中掩盖住的丑陋无法被揭开。

旭有些在意,“他长什么样子?”他脱掉伪装,身上穿的是离开时的那套,“或许可以知道是谁……”

“抱歉——”岭贺琥蓄意放大了声音,“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对方还是一个人行动,说不定和克凌特的尸体一个后果也说不定。”

“那只是猜测吧?”旭不打算放弃,“你根本没有证明过。”

像是又回到了刮风的冬季,明明有一些阳光的,地上的新绿也忍不住颤动了几下。

“是啊……当时岭新查掉入冰窟窿中不也没有人去尝试施救,没有人告诉我,不也没有证明过吗?!”岭贺琥吼的很大声,就像他说的那个人真的死了一样,“而且只是找不到尸体,就说(那家伙肯定沉入了湖底)”

即使有人向他嘴里丢石头也不会停止的吧,岭贺琥现在的凶相就如同恐吓不小心进入自己领地并与其对视的老虎一样。

旭已经不如以前的那般什么都看得开,也不如先前那般清爽。

是胡子,是胡子挡住了自己的面孔,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自信,“我也是担心……”

“呵!比起别人的生命,你们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从生物发展的历史来看,生物具有自私性,其自私的行为并非生物本身做出来的,而是源自本能。《自私的基因》中讲,世界上的生物,当然这也包括人,都是基因的生存机器。基因是决策者,生物的肉体则是执行者。也就是说,基因为了遗传和复制,会指使生物做出种种行为,而目的和结果是为了繁衍。

当然,生物也具有自我牺牲行为,就是指以“少数个体”的牺牲来保证族群的生存,多发生在群居动物身上;牺牲的“少数个体”是整体的自私行为,以别人的悲剧和不幸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并警醒自己。一对狐确认关系后遇到捕食者,会由行动能力正常的一方去引开捕食者,当然会费尽全力,当一直狐丧偶后,另一只也活不久。

“……以当时的情况,只要奋力拉一把,就能在冰裂之前把他拖拽出。”

而岭新查掉入的冰窟窿有一半可以站脚的地方都是土地,完全不需要任何牺牲就能够挽回。而当时周遭都只是假装看不见,甚至在因为要让谁去拉一把而争吵。

这不是自私,这是自我欺骗。

因为大部分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为什么要我去救][凭什么我要在那种情况下浪费时间][那个人与我无关],而且明白救下后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在乎的也不是那怀揣着好意的名为“谢谢”的词汇。他们不明白的是,如果对他人更加友好,那么接下来的路途上就不会这么无趣了。

时间在人身上的推移改变的不只是容貌,因为外界的影响,还有不知熄灭过几次的热情。

未完待续,先看看其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