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的话像极了神秘且充满悲**彩的神话故事,李天畤可以随口找出数十种不相信的理由,但扭头回望圣殿中像摞满了骨灰盒一般的巨型墙壁,又难以张口反驳。
的确,能够将神界所有修为高深的神祗的聚齐,并且‘自愿’的将神性剥离是极为罕见的大手笔,再强悍的大神通者也难以做到,即便是传说中的创世大神也不行。
那么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阴谋,必须严丝合缝,具有极强的迷惑性,规模如此庞大,应该还有一定的仪式感,至少逻辑上是这样来的,李天畤想到这里,眼前便出现了诸神被蛊惑的场面,顿时不寒而栗。
“不是阴谋,是阳谋。”大衍叹了口气,“事实上,赞同能量置换,并将能量归还宇宙的恰恰是神界的某些领袖,神皇首当其冲。”
“有神皇鼓动,效果自然是不同,但仅凭三言两语便能使之相信所谓‘灭世传说’的鬼话,这个神秘人当真不一般。”李天畤虽然冷笑,却也暗自心惊,神皇乃一代枭雄,心智出类拔萃,岂能轻易被他人所左右?但若不是神皇指令和鼓动,哪里能聚齐这许多神祗,近乎把神界的强者一网打尽。
“呵呵,道友无非是想知道这神人的身份,其实老朽真不知道,姑且称之为旷世大能吧,是不是传说中的创世神,老朽也不敢妄猜,但此人的神通通天彻地却是实实在在的,圣山被置于我元界,也是他的手笔,一顺手,还选了我等八神魔作为守山人,只是未料到守护的是这样一座圣殿,未免心惊胆战。”
“这大能者是如何选择守山人的?”
“就是一顺手,老朽正巧倒霉被他看见了,道友还是不信?”大衍自嘲的笑笑,回忆起当时那雪白的圣山从天而降的骇人场景,他依然为之动容,所在的清修之地几乎完全被夷为平地,整个元界震动。
大能者的出场方式实在是特别和高调,大衍还记忆犹新,确认了雪山为域外之物后,元界的所有神魔都紧张起来,如此庞大之物穿破世界壁垒砸入元界,这天岂不是被捅了个大窟窿?
起初大家都认为是宇宙变换,天象使然,但经巡查后发现,元界的天空依然完好,世界壁垒已经重新愈合,又有神魔去临近的诸天打探,甚至到无尽虚空去观察祖源之地的稳定性,均未得到异常的消息,至于那混沌地是否稳定,谁也不知道,因为数万以年来再也没有任何大能者能找到混沌地的具体位置。
慌乱一通,元界强者再聚雪山之下,仰望苍茫大山正在争论间,自那雪山中走出一个庞大无匹的虚影,声称这雪山为圣山,元界便为守山之地,所有元界神通者都有值守之责,此话口气之大,藐视整个元界,自然让所有强者为之愤怒,理论不成便打过再说。
当那虚影轻而易举的斩杀了元界的三名巅峰强者之后,逼出元界的隐世大神通者,与之拼死一战,居然还是被碾压惨败,虚影却留了这大神通者一命,将其擒拿到雪山之巅,不知道与之说了些什么,然后竟然一起飞入天穹,离开了元界。
待大神通者再回元界时,已经心性大变,他命令元界强者无须再战,雪山方圆千里之内被划为禁区,随机挑选了八位神通者作为守山人,大衍便是当时其中之一。
此后虚影再未出现过,而元界那位隐世大神通者百年之后还是身死道消,与虚影一战,他所受的道伤始终无法自愈,到后来越来越难以压制,最终放弃。
大神通者给守山人留下了话,也是留给元界诸强者的,守护好圣山,莫要试图反抗或者破坏圣山,可保元界一时安宁,但诸天万界最终会走向毁灭,元界也是同样的命运。
“大神通者之后,就没有强者再反对这虚影巨人么?”
“我元界虽然丁口稀少,但从来不缺硬汉,反对者年年都有,但均无法成事,凡是怀有强烈敌意者登山,均意外身死。时间久了,就再无人反对了。”
大衍说完仰望天穹,久久不语,李天畤回味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也无话可说,如此大事,却始终不为外界知道,是元界太过隐世?还是那虚影巨人刻意为之?
“还有何问题么?”
“最后一个,雪山来到元界时,已经毁灭的诸天强者是否都已在这圣殿之中了?”
“老朽无法确定,圣殿的九个大门,我所能进去的只有两个,其一是神界,其二,便是佛界。”
“佛界?”李天畤紧锁眉头,故事里令人震惊的东西太多了,又出来一个佛界,他也不感到有多奇怪,只是佛界在凡间界的影响似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按照‘灭世传说’,诸天万界的毁灭由最强者开始,越是强大的世界,抽取的宇宙能量越多,也就对诸天的破坏越严重,所以能量回归也就越激烈,导致最先毁灭,神、佛两界首当其中,也算在逻辑上说的通。
问题是,这套说辞虽然逻辑不错,可是否真实的原因所在?虚影巨人或者又被称之为旷世大能者,以什么方式让如此之多的神魔相信这套说辞?又或者说,根本就懒得推销这种说辞,而是展现出在元界的那种霹雳手段,强势逼迫诸界就范?
但似乎哪一种可能,都绕不开今天的局面,诸天万界真的在快速崩溃中,而且恐怖程度更甚于‘灭世传说’,也许他是对的?
“进去吧。”李天畤忽然伸了个懒腰,不再去多想,该兑现的承诺他也不会逃避,就看看那个铭牌的反应吧。
二人再度返身回到大殿内,李天畤感受着那道墙体奔涌出的浩瀚气息,缓步前行中他目不斜视,尽量避开所有铭牌刺来的各种意识,因为太过混乱,总是要引发他脑海中记忆碎片的波澜,一直走到那两个无字铭牌跟前,这种感觉才好一些。
而大衍距墙体十丈之远便驻足而立,静静的看着李天畤的一举一动,他无法感受被混沌石隔断的神魔意识,但极不适应那汇聚起来的狂躁无比的气息。
两块铭牌均呈淡淡的亚光黄色,并非连在一起,中间还隔着两个主神殿的铭牌,一位是昭阳殿殿主郝大坤,另一位是凌霄殿殿主沈金秋,
这两位主神与当时的李修成只是泛泛之交,前者司职祭祀教化,后者主天宫禁卫,也没有什么神职上的交叉,没有大矛盾,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李修成被押往‘神罚之地’之时,这二位依稀面色阴沉,似乎心情很是不好。
方盒为什么会这般排列,李天畤不得而知,只是神识被郝大坤不断散溢出来的意识搅的难受,干脆一伸手握住了右边的无字铭牌,从他看到这两块铭牌时起,他就知道右边的这块属于李修成,没有原因,纯粹是直觉。
铭牌在手中的触感微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异常,李天畤深吸一口气,慢慢放出神识,在众多神祗的威压面前放出神识是一个令他极为不安的举动,但他也想知道与李修成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以及‘混沌体’该会如何神奇。
就在神识溢出指尖的一刹那,铭牌似乎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鸟鸣的声音,紧接着李天畤的手间开始灼热起来,铭牌后方的乳白色方盒亦在微微震动,竟然缓慢的向前推移,就像抽屉一般被拉动,李天畤的心里陡然一跳,远处的大衍更是紧张的要命,藴蕴的雾气中一道金光扑面,李天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钻入到他的额头。
该死!大衍吓了一跳,没有铭牌的盒子里居然会有神性?哦,不不,那不是神性,那似乎是李修成的金身,只是这金身大有缺陷,无法展现战神的整个形体。
大衍老脸上的褶子又嘬巴到了一起,不知道是兴奋、激动,还是其他什么,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混沌体果然强大,正如他预测的一样能够打开这被混沌石封印的方盒,这小子一定与神秘的混沌地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当金光冲入体内的那一霎那,李天畤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便由不安的涌动状态渐渐沉寂下来,神藏的天穹一片清明,数片星光乍现,开始聚集拼接,一副完整的画面出现,那是一张年轻的笑脸,穿着灰色的粗衣,背着十分破旧的行囊,在荒漠中行进,前方大日普照,征途漫漫,少年却依然步伐坚实,无惧无畏。
“那便是我么?”李天畤偶有所感,天穹中忽然又是数片星光闪烁、拼接,继而新的画面呈现,阴云密布的群山深处,少年正与巨兽搏斗,那是一头体型极壮的野猪,双目能放电,鼻息能喷火,犀利的獠牙好似两把弯弯的尖锥,而少年的武器只有一把断了的铁剑和一把破旧的油布雨伞,但依然无惧强大的对手。
少年打不过野猪,只能与之游斗,每每被对手重创,快要殒命时,他总能神奇般的再度爬起身,或躲开对手的致命一击,或将手中的断剑刺在野猪身上,这对皮糙肉厚的野猪虽然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每隔几剑,总有一剑划破野猪柔软的小腹。
如是缠斗不休,一人一猪均是伤痕累累,浑身鲜血淋漓,野猪终于怕了这个年轻人,虚晃一招,一扭头夹着尾巴逃进了山林。
星光再现,又是一副画面被拼接完整,那是少年终于走出群山,面向大海时的情形,海的深处有一座巍峨挺拔的岛屿,少年人终于看见了此次征途的目的地。
天穹中不断的有星光闪现,就如绽放的烟花一般,速度越来越快,频频闪耀,完整的画面也越来越多,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在长期混乱后终于找到了重新呈现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