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1日,早上九点。
姜戈睡醒,像往常一样,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棉拖走向卫生间,扎起头发,接水刷牙,然后洗脸……
她挤了点洗面奶在手里搓出泡泡正要往脸上抹,无意抬头看见镜子中血淋淋的脸,吓得惊叫出声:“啊!”
她往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看。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两边被人用口红各写了个字,因为她睡觉不老实,有一边给抹花了,所以第一眼看起来才像是被糊了满脸血。
姜戈松了口气,原来是口红,吓死了。
到底是谁弄的恶作剧!
姜戈有点生气,抽了张纸巾,正要擦掉脸颊上的口红,脑海中忽然抽片式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
“姜戈,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明天,你帮我去六中实验中学高二四班看看有没有一个叫程瑜的女生,之后你要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想看……啊对了,31号晚上袭击我的人,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我尽力。”
“拉钩。”
“醒来别忘了。”
“忘了怎么办?”
“有带口红吗?”
……
思绪回笼,姜戈一脸呆滞。
原来她脸上“六中”两个字是出自程大作家的手笔。
可是她昨晚那个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姜戈光是想想都感到无比羞耻,手指都能抠出一套别墅了,也不知道昨晚程砚是什么心情。
她捂住发烫的脸,耳朵通红。
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她打开水龙头,低头,捧了一把凉水拍在燥热的脸上,试图冷静。
……
下午三点,姜戈来到六中实验中学,找到了程砚所说的那个班级,高二四班。
教室里老师还在给学生们上课。
姜戈看一眼时间,距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
她百无聊赖,从包里拿出相机,拍了几张校园的美景。
很快,下课了。
姜戈收起相机,随便逮了个从四班出来的女学生,问她:“请问你们班上有个叫程瑜的人吗?”
“你找程瑜?”
女学生回头给她指了下教室第二排第五个位子:“她在那儿呢。”
姜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徒然一凝。
坐在教室里的程瑜似是有所察觉,忽然转过头,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姜戈,她明显愣了下,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
“小姜姐姐,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啊?”
姜戈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她压下复杂的心情,胡说八道:“我来拍点素材。”
“拍素材?”
程瑜才看见她手里的相机,惊讶:“姐姐,你该不会是摄影师吧?”
姜戈撞上她亮亮的眼睛,勾了下唇:“嗯。”
她的朋友圈只会分享一些简单的日常,从来不会发布自己的作品,所以不了解她的人,基本不会猜到她的职业。
从小就有个摄影梦的程瑜瞬间冒出了星星眼:“姐姐好厉害呀!”
女孩的夸奖永远是那么真诚又饱满。
姜戈好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哪里厉害了?”
“反正姐姐就是什么都不做,在我眼里,也是这个。”程瑜竖起大拇指,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虎牙:“顶呱呱。”
论彩虹屁,姜戈真的比不过她。
“你放学有时间吗?”
“姐姐是要请我吃饭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能跟美女吃饭,可是我的荣幸!”
“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学见。”
“拜拜~姐姐等我哦!”
程瑜进去前,还给她送了个飞吻。
姜戈忍俊不禁,心道,年轻真好。
……
六中附近有家咖啡馆,姜戈在这里等程瑜放学。
她又一次点开程瑜的朋友圈。
上一次点开是单纯对程瑜这个人感到好奇,这一次是因为她那个在朋友圈里只出现过两三次,却从来没有露过正面的神秘男人。
程瑜,程砚。
名字那么相似,该不会程瑜朋友圈里的这个男人就是程砚吧?
如果两人真的是兄妹,程砚为什么要她帮忙找妹妹?
难不成……
2019年的程瑜出了什么事情?
姜戈百思不得其解,昨晚就应该问问,好不容易才见到面了,果然酒醉误事,下次说什么也不要碰了。
放下手机,她拿起桌上的咖啡时,无意瞥见旁边的书架。
上面书很多,姜戈却一眼看见了那本黑色封面的,因为昨晚才见过。
她把那本书抽了出来,又重新坐下,翻阅起来。
暖洋洋的日光束钻过书架的缝隙落在桌上,形成了蛋黄般的圆点。
五点多,程瑜从学校里面出来,刚给姜戈发了条消息,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对面咖啡馆里的身影,她放下手机过马路。
一道阴影落下,遮住了看书的光线,姜戈抬起头看见程瑜,挑了下眉。
“放学了?”
“嗯哼。”
姜戈合上书,才看见程瑜给自己发的消息:“抱歉,我忘了看时间。”
“没事。”
程瑜卸下书包,看见桌上那本《长夜》,眼眸微微一闪:“姐姐,你喜欢程砚吗?”
姜戈不答反问:“你也喜欢?”
程瑜眼神飘忽,有点勉强:“唔,我还行。”
姜戈笑了下,把书放回原位,起身:“走吧,去吃饭。”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喜不喜欢程砚啊?”
“我也还行。”
程瑜“啊”了声,似乎是有点遗憾。
姜戈在网上找了家评价比较高的泰国餐厅,吃饭途中,她状似无意地问起了程瑜的家人,得知她是单亲家庭,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母亲。
程瑜对姜戈很是信任,叽叽喳喳跟她讲了很多事情,不过因为还要去补习班,她吃完饭就要离开了。
从餐厅出来,姜戈主动开口要跟她拍张合照留念。
程瑜当然乐意,对着镜头熟练地摆起了剪刀手。
姜戈送她上车后就回去了。
这晚,姜戈没有等来程砚。
她洗完澡就找出早上还没看完的《长夜》,接着后面的继续看。
窗外,夜色渐渐变得粘稠暗沉,月亮悬挂在浓雾之后,散发着冷白的清辉。
凌晨一点多,姜戈趴在书桌前睡着了。
书被她压在脸下,露出了几行字——
【警方破门而入,眼前的一幕,让现场所有人为之变色。只见三具尸体分别悬挂在天花板上,脖子被绳子紧勒,以上吊的姿势,每个人身上盖了一块白布,脸部的位置用鲜红的血画着一个笑脸,像极了晴天娃娃。】
……
11月12日,中山路,怡景花园。
大早上的,清洁阿姨就在一层一层打扫楼道的卫生。
来到三楼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刺鼻很浓烈的味道,就像是那些巷子里腐烂的死老鼠的味道。
阿姨赶紧下楼去找保安,三楼有两家住户,保安上来挨家敲门,可是两家都没人开门。
保安意识到不对劲,报了警。
很快,小区被封锁了。
……
宋西亭和赵文收到消息来到案发现场,进门后,看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五具尸体,皆是一怔。
没多久,整栋楼的住户都知道了,三零二的周家五口被灭门了。
这是一起极为残忍的凶杀案,死者两男三女,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十七岁的高三学生。五名死者身上均有多处致命刀伤,凶手是先把人杀害以后,再将他们像晴天娃娃一样吊在天花板上,精心布置现场。
因为对门三零一的住户回老家了,冬天气温低的缘故,尸体腐烂比较慢,距离死亡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周多才被发现。
“一个大活人不见这么多天,这期间就没人怀疑吗?”
“我上午去学校问过了,5号那天,周筱云打电话给班上的老师请了病假,据老师描述,电话那边是一个男性的声音,自称周筱云的父亲。”
王毅景说:“巧的是,周礼讯也在同一天向医院请了病假。”
“5号?”
赵文面色严肃:“跟法医提供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小区的摄像头也是在5号那天被人损坏,这么说来,周家五口很有可能在5号那天就已经遇害。”
王毅景绷唇:“可是楼上四零二的阿姨说她6号早上还见过周礼讯。”
闻言,赵文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这怎么可能?
宋西亭沉声:“周礼讯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据小区的住户描述,周礼讯平时为人处世很谦和,脾气不错,医院的同事也说他对待病人非常有耐心,从来没见过谁投诉过他,至于剩下的人,我也都问过了,没什么问题。”
宋西亭沉思。
单单是周礼讯一个人都有一百四十多斤,要把他背起来挂到天花板上并不容易,现在有五个人,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趁人熟睡的时候作案,都不可能一点响动都没有。
宋西亭合上资料起身:“走吧,再回案发小区看看。”
……
按下门铃,过了会儿,四零二的门开了。
高阿姨探出头,打量门外的宋西亭和赵文。
“你们是什么人?”
“阿姨您好,我们是警察。”赵文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能不能麻烦您再详细跟我们说一下6号那天见到周礼讯的情形?或者您有没有发现他什么异常?”
“早上不是已经有人来问过了吗?”高阿姨想了想说:“好像没什么异常,都过去多少天了,我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
宋西亭目光深沉:“您那天真的见到周礼讯本人了吗?”
高阿姨立刻不悦:“这还能有假,我可是亲眼看到他从屋里出来,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赵文追问:“您看见他的脸了吗?”
高阿姨噎了下:“我是没有看见他的脸,不过应该是小周没错,他还有钥匙锁门,身形也像,他家除了他爸以外,没有别的男人了,而且他爸腿不好使坐着轮椅,不是小周还能是谁?”
宋西亭皱了皱眉:“他的声音有什么变化吗?”
“声音……”高阿姨边想边回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他那天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跟平常不太像,我以为他是感冒了。”
宋西亭往屋里扫了一眼:“家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
“没有,平常就我一个人。”
高阿姨满脸骄傲:“这是我女儿买来给我养老的房子。”
赵文顺势说道:“您女儿真孝顺,可以让我们进去看一下吗?”
高阿姨大方:“进来吧。”
宋西亭站在客厅环视了一圈,问高阿姨:“5号那天您在家吗?”
“在的。”
“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
“我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听见楼下传来电钻声。”
“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吗?”
“好像是快十二点。”
……
从案发小区出来,赵文已经理清思路:“天花板上的吊钩是凶手在5号那天晚上安装的,我猜的没错,周家五口在5号晚上就已经遇害,高阿姨在6号早上见到的人应该就是凶手。”
他停顿了下,疑惑:“凶手为什么要在案发现场待一个晚上?”
宋西亭幽幽道:“布置现场。”
根据高阿姨的口述,凶手应该是跟周礼讯的体型差不多,平常没有健身的习惯,这样的人要将五个人吊在天花板上,还要把现场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确实需要花费不少力气。
所以他才会在5号那天冒名顶替给学校和医院打电话,因为怕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尸体,同样也是为了混淆警方的思路。
……
晚上,路边大排档。
姜戈看着对面风卷残云的男人,忍不住开口:“慢点,别噎到了。”
宋西亭头也不抬:“局里还有工作,我吃完就走。”
林月知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只鸡腿:“我今天看朋友圈,有人说中山路那边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该不会就是你负责的案子吧?”
宋西亭知道她的德性,把鸡腿还回去,冷漠又无情:“别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林月知撇嘴:“小气鬼。”
她虽然是学医的,但对刑侦这方面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她吃了两口米粉,还是安耐不住好奇心,凑过去,讨好:“反正很快就会有新闻报道了,你就提前透露一点给我嘛,大不了给你包这个月的宵夜,够划算吧?”
宋西亭睨她一眼。
林月知眼巴巴的,好像只要他拒绝,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宋西亭:“……”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现在案子还没有找到嫌疑人,同样也还没查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他放下碗,简单说了下案发现场的情形。
当听到尸体被白布盖起来吊在天花板上的时候,姜戈明显一怔,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林月知疑惑的声音。
“这不是跟《长夜》里面的晴天娃娃案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