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林怙主’是一种顶级的修行法门,是大乘吉祥。但在眼窝涂上血液使其变红的尸林怙主面具并非吉祥意义,这叫给鬼王‘开眼点灯’,是要借取尸陀鬼王的死气来行极残忍的咒死术。”
束樰泷神色惶惶,明明刚因半酣而满面染红,此刻却尽数褪去,脸上苍白一片。
“桑濮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在鬼市因何机缘得到的这个面具?恐怕是得罪了极其难缠且不该得罪的大人物。”
宋微尘看了眼墨汀风,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心情万分复杂——与针对她的咒死术相比,她更不愿这面具针对的对象是墨汀风。
“束老板,实不相瞒,得到此面具时我并非一人在场,那如何知道谁才是中咒之人?总不可能见到面具的人都会中咒,总要有某种触发方式才对。”
她想到“萌萌哒”直接用手触过面具,很可能墨汀风也碰过!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是不是碰到过面具的人就会?……”
束樰泷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据我所知,尸林怙主面具的咒杀术分男女,夫之面具针对男性,妇之面具针对女性,所以这只面具的咒杀对象是给鬼王开眼点灯后,它‘见’到的第一个女性。”
“话虽如此,实际碰触过面具的人如果修为不足,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一些蛊惑和影响,但影响甚微,更不至于致命。”
宋微尘默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面具墨汀风带回来后自己肯定是第一个看见它的女性。
毕竟以冰坨子的审慎程度,想都不用想,无关之人无论男女,绝不可能见过。
好危险,看来这个咒死术就是冲着她来的!
好危险!幸亏这个咒死术只是冲着她来的。
……
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恐怖面具的针对对象,宋微尘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和坦然。
“虱子多了不咬”,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身上那个前世印记根本解不了,就算没有这个咒死术,就算庄玉衡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能活过一年。对方为了弄死她,费劲吧啦搞这么一套大动作,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想到此,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
傻不傻,何必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做文章。
不过下一秒宋微尘就笑不出来了,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目标是她,但目的——却是他!
所以这东西才会跟红眼警告一同出现。
墨汀风绝不可能对冲她而来的咒死术置之不理,如果对方拿自己威胁他去伤天害理,去为虎作伥,去伤人伤己最终让他自毁,都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宋微尘不淡定了。
本来计划中七夕那天去找悲画扇一起过节,借机让嵇白首取她一魄为墨汀风神不知鬼不觉的解除斩情禁制,是她做好了心理建设,自己能接受的最早分别时间。
可如今这面具的出现,难道意味着她要更早与他切割,才能保证他不会因为她中了咒死术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
宋微尘一阵心酸,低头不言。
墨汀风也凝眉不展,似在内心权衡交战。
相比起来,束樰泷的神情更隐忍却也更复杂,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时间雅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三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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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宋微尘不同,墨汀风倒是出奇的理智冷静,这面具既是定向让他发现,必然目标非她即他,这一点他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在他这样的位置上,身边人收到任何威胁都不奇怪,若只是一个咒术就让他慌神失了行动力,他也不配做这个司尘。
他只不过是在想破咒之法。
通常情况下,任何咒术都逃不过三种破解之法——
其一,解铃人。
道理很简单,施咒之人身亡其咒自解。
但若施咒之人刻意藏匿行踪,错过了解咒时间(通常是咒术生效百日之内),之后即便找到该人并翦除,亦无法解咒,此为不可控风险。
其二,抑咒术。
取得尸陀鬼王的夫之面具为自己所用,让其抑制妇之面具不行咒杀之事,倒也是一种控制方法。
缺点是此咒只是抑而不发,并未得到实质上的解除——好比一片土地埋满地雷,总归是隐患。
其三,反咒术。
这是最彻底的一种解法。
简单说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特定的方式将咒死术“反弹”回施咒之人身上,而且不可移除。
咒术与一般术法不同,最大的特征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施咒,在咒发之前必须按节奏定期放咒,否则施咒者必遭咒术反噬立即暴毙。
这就意味着如果施咒者中了反咒术,明明知道咒杀回到了自己身上,却又不得不为了多苟延残喘几日而继续施咒,最终应咒而死——对于中咒者来说,这是最稳妥,也是最解恨的反击方式。
想到这里,墨汀风轻扯嘴角,敢动他的人,这三种方式,他必不吝,统统反赠回去。
既然自己的“软肋”已然暴露,一味隐藏逃避不是办法,干脆摊开闹大些,借着这次的事情让暗处其他虎视眈眈——想借宋微尘来钳制和对付他的人,都看看代价。
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动她的念头,敢打她的主意。
念及此,墨汀风已有计较,他视线重新落回束樰泷脸上——这尸陀鬼王的咒死术此前闻所未闻,既然是“密续法门”,想来应该是种来自边塞外域的鲜见顶级咒术。
如果束樰泷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面具收藏家,为何对边塞外域的事情如此了解?为何能把如此鲜见的面具来历,甚至背后的施咒方式说得如此清楚?
还有没有什么是他知道却有意隐藏的?
……
“桑濮,你来之前对束老板收藏的面具赞不绝口,说如有机会想再仔细欣赏一番,今日机会难得,不如……?”
宋微尘正在为可能要提前离开墨汀风而暗自神伤,生怕自己表情管理失败露出愁绪离殇,听他有意支开自己,连忙顺坡下驴。
“对对对,不知束老板是否方便?容我再欣赏赞叹一番。”
束樰泷风雅一笑,将袖中铜匙递与宋微尘。
“这把钥匙赠予姑娘,我在望月楼的日子不多,大部分时候我那房间都是闲置,姑娘若不嫌弃,可随心所欲,随时来看。”
当啷!
手一抖,铜匙掉在了地上,宋微尘慌忙低头去捡。
吓死宝宝了!之前只是因为身体不适“躺了一躺”束樰泷的床就被冰坨子威胁要打断腿,这,这下可好,当着醋王的面把钥匙都交付了还得了?
四舍五入,束樰泷这招约等于是要她的命。
“不不不,你别吓我,咱俩什么关系你就给我开房。”
宋微尘语无伦次,边说边捡了钥匙站起身。
她急急看向墨汀风,眼神里满是“不是我要的!是他主动给的!跟我没关系!你不许秋后算账!”申诉之情呼之欲出。
孰料墨汀风似笑非笑看着她,半真半假来了一句,“束老板一番美意,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弄得宋微尘大脑皮层一下子光滑如镜。
这大哥唱得哪一出?这是真唱还是假唱?
算了,不管了,她拿着钥匙出了门,还是先避开这是非之地冷静一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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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错觉,宋微尘离开后,雅间的光线都暗了几分,角落如神树般的烛台上几只蜡烛燃到蜡尾,抖了几下熄灭了。
两个人有一部分的面孔因此隐入了半明半寐之中。
墨汀风捏起酒杯向束樰泷示意。
“今日多谢束老板款待”,随即一口饮尽。
束樰泷微微一笑,却未端起酒杯,他眼神清澈中带着些许凛冽,如有暗锋,看向墨汀风。
“司尘大人,此刻就你我二人,我们不妨开诚布公。”
“你有意支开她,不会只是想与我寒暄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