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宝马平稳地驶在通往沿海村长的昏暗小路上,驾驶座上的顾亦然脱去西装外套,卷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线条坚实的手臂,视线在前方与后视镜之间来回。
“爹地,我们都迟到了。”车后座的小瑜鼓着腮帮,表情微微有些不满。
“恩,爹地知道,是爹地不好,开会忘记了时间。”难得想带孩子出来走走,顺便放自己几天假期,结果公司里竟是一群不省心的人,顾亦然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累了。
“爹地,我们都去了这么多海边的小村庄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妈咪?”
距离初晓失踪,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顾亦然从没放弃过寻找初晓的下落,他相信,她一定还在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接她,因此,他以开发沿海城市为由,从A市一路走来,直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
“爹地不知道,但是爹地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们的妈咪。”哪怕是找到天涯海角。
“爹地,你如果早点和妈咪在一起,就好了。”
初晓刚失踪的半年,小烨和小瑜两个孩子拒绝见顾亦然,这让他很伤脑筋,后来还是在范源皓的帮助下,他才见到了他们,结果孩子却说:我们不承认你是我们的爹地,你让妈咪伤心难过,还要和别的女人结婚,我们不要这样的爹地。
虽然被说的有些郁闷,他却不得不承认,孩子说的都是事实,于是他当着孩子的面坦诚了这些年自己做过的错事,以及自己后悔的心情,他不奢求原谅,只是希望孩子们能给他一个补过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孩子们竟然答应了,于是,顾亦然便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交涉,最后终于顺利将孩子领回了顾家。
“现在说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小烨小瑜,你们以后做任何事,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虽然现在和他们说这些似乎还早了些,但比一般孩子早熟的他们应该能更早地理解吧。
“恩。”小烨应着,将视线移向了窗外模糊的田野,小小的眉头皱起,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小瑜指着前方道:“哥哥,你听到了吗?这个旋律。”
闻言,小烨和顾亦然一致地咦了声,屏息用心去听……果然有音乐声,而且……
“这是妈咪的初日晓光!”
“除了钢琴的声音,还有唱歌的声音!”小烨将车窗打开,想要听地更清楚些。
“这个……好像妈咪的声音!”每天听着初晓的歌入睡的兄妹俩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今天白天在饭店不是也遇到了一个声音和你们妈咪很像的人吗?”虽然顾亦然也惊讶于她们俩人之间声线的高相似度,但她是她,她不是初晓。
被顾亦然这么一提,小烨和小瑜的兴致明显不如先前那样高,但又有些不甘心:“爹地,可我还是想去看一看唱歌的人是谁。”小瑜配合地点了点头。
“恩,你们坐稳了。”何止是孩子们,他也想知道对方是谁。
距离村长入口还有不到两分钟的车程,喇叭里继续播放着钢琴声与唱歌声,虽然音效无法与大舞台相比,却能更真切地听出她的嗓音,干净、温暖,就像初晓给人的感觉一样。
顾亦然悄悄抿了抿嘴,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然而,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这个节目,当他们的车停在村庄门口时,音乐声恰好停止,所有村民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穿的一身正装的父子三人站在村庄入口,那感觉,似乎是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啊!您就是顾总吧!”好一会儿,村长才反应了过来,匆匆忙忙地跑到顾亦然身边道,“顾总,快请进。”
“恩,不用特别招待我,你们继续搞晚会吧。”顾亦然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踩着松软的沙滩朝村庄更深处走去。
“叔叔,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弹钢琴唱歌啊?”小瑜完全没觉得四周气氛的变化,抬头展开笑颜道,“唱的真好听。”
提到刚才的节目,村长也欣慰地笑了笑道:“是啊,初老师的钢琴和唱歌水平一直都是村子里的骄傲。”
“初老师?”心中的某跟弦,似乎被拉开了。
“恩,她只要一有空就会教村子里的孩子们唱歌学钢琴,孩子们可喜欢她了。”
“那您知道她人在哪里吗?”刚才路过钢琴的时候,顾亦然并没有在那周围看到她的身影。
村长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道:“因为她只有一个节目,节目结束后就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况且身为村长,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能会将注意力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抱歉,是我问的唐突了。”顾亦然微微颔首,不禁有些自责,自己来这里明明是代表公司的立场,结果却……
“没关系,顾总如果真的想要见她的话也不难,她今晚会在陈家落脚,你去那里找找看,应该能找到。”在这里,初晓没有别的家,只有和陈适捷他们住在一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恩,谢谢。”
“对了,顾总,你要不要和大家说两句?”聊天的功夫,村长已将顾亦然带到了舞台边,他将其中一只话筒递给了顾亦然。
话筒都到手里了,哪里还有不说的道理,顾亦然清了清喉咙,扯过一丝笑意道:“大家好,我是顾亦然,能有机会在这里和大家见面,是我的荣幸,大家不用顾忌我,继续开心地举办晚会就好。”他也只是像例行公事一样,来这里走走看看而已。
语毕,台下响起一片鼓掌声。
“哥哥,我们也去弹钢琴好不好?”顾亦然被村里几个有权位的人拉着一起说话,俩孩子跟在后面也没了兴致。
小烨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给顾亦然发了条消息,然后牵起妹妹的手道:“走,我们去弹琴。”
在顾家的两年,两个孩子都展现出了对音乐的天赋与热爱,因此顾亦然特意找来了云漠,这个水平与初晓相当的音乐才子,来教两个孩子弹钢琴,果然不出人意料,俩孩子在钢琴方面的天赋很高,年仅六岁,就已弹的一手好琴。
当这双长的及其漂亮的孩子手牵着手走向钢琴时,很快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小烨从不远处拖来了一条长凳,先将妹妹抱上长凳,随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我们也弹初日晓光吧,我想,如果妈咪听到了,一定会过来的。”
“恩,不过哥哥,你也觉得这个人就是妈咪吗?”小瑜将纤细的十指放上键盘。
“恩,是妈咪的声音,如果没猜错,可能就是早上遇到的那个人。”小烨点着头,视线左右瞟着。
“可是爹地不是说,她不是妈咪吗?”虽然觉得奇怪,但爹地不可能连妈咪都认不出才对。
“她身上有妈咪的味道,就算真的不是妈咪,那也肯定和妈咪有关系,小瑜,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小烨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
“恩,好了。”小瑜应了声,十指开始在黑白键间游走。
十指连弹,这是极具难度的,除了考验双方的技能,还讲究配合的默契度,但这对小烨和小瑜而言并不是问题,谁叫他们是双胞胎呢?
熟悉的旋律在扬声器里传开,正说着话的顾亦然诧异地回头,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正享受地在众人面前秀着钢琴。
当然,这琴声初晓也听见了,她正在临时厨房外的院子里吃着韩佑廷替自己烤的食物。
“咦,这不是你刚才唱的那首歌吗?”虽然沙滩上,大伙儿正聚集在一起吃着烧烤,但初晓更喜欢人清净一点的环境,所以才借着陈适捷的面子,在这里开着小灶。
“恩,四手联弹,弹的还真不错呢。”节奏、音准都抓地很好。
“要不要出去看看?”
“恩,一起去吧。”连续吃了几块肉,肚子也不再饿了。
“好。”韩佑廷放下手中的工具,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这才牵着初晓走出了院子。
小烨与小瑜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顾亦然快要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他微微皱了皱眉,不再与身边人寒暄,大步走向人群聚集的中心。
站在远处的初晓看见钢琴周围围了这么多人,想上前的欲望稍许淡了些,她在一棵树下停下了脚步,轻轻叹了口气道:“唉,这么多人,算了,不过去了。”
“难道你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但是我更不喜欢人挤人。”两人说话的空,初日晓光已弹奏到了结尾,音乐停止的同时,沙滩上响起了片片掌声。
然后半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牵着两个孩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咦?这身型……怎么有点像饭店老板和他的两个孩子?他们也来参加今天的晚会了?
尽管心里有疑惑,但初晓并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看着他们渐渐走远。
“看来我们和他们还真是有缘啊,白天遇到,晚上又遇到了。”韩佑廷也认出了他们,他突然庆幸刚才没有冲动地挤入人群,但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生出不想初晓和那两个孩子有更多接触的念头。
“好了,回去吧,奔波了一天,有点累了。”初晓收回视线,重新回到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