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怀回到顾家, 人还没到书房,远远就听到顾耿的怒骂声。
“这眼看着都快春闱了,他文章做的一团糟, 还有脸出去鬼混?想我顾氏一门, 哪个不是进士出身, 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顾母在旁捏着帕子哭:“是我没管教好他……”
“我去把这逆子抓回来。”
顾耿拎着戒尺, 怒气冲冲刚下了台阶, 就看到萧骋怀从外面进来,登时愣了下。
这逆子一出门就跟出了笼的鸟,不尽兴是不肯回来的,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自己回来了?
奇怪归奇怪,但该收拾还得收拾。
“你这逆子, 不好好看书, 出去鬼混什么?”
顾耿举着戒尺就要打萧骋怀, 顾母忙扑过来,将萧骋怀护在身后, 求情道:“林儿就是出去透透气,他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老爷,这次就算了吧?”
“算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次……”
萧骋怀面无表情截了顾耿的话:“我要娶妻。”
???
顾耿跟顾母齐齐惊到了,夫妻俩不明所以对视了一眼, 全将目光落在萧骋怀身上。
这怎么出去半个时辰, 回来就嚷嚷着要去妻了呢?
顾耿当即怒不可遏:“春闱在即, 你这逆子竟然还想着娶妻?”
顾母扭头, 小心翼翼看着萧骋怀, 试探问:“娶……姑娘?”
萧骋怀:……
顾耿要被自己夫人气晕了,不耐烦吼道:“娶妻不娶姑娘, 难不成娶男子?!”
顾母还真怕萧骋怀要娶男子。
自从那天,萧骋怀说他不喜欢女人之后,顾母天天以泪洗面,生怕他当真是龙阳之好。
现在见自己问‘娶姑娘’时,萧骋怀眉梢下压,脸色明显不悦时,顾母一扫前几日的担忧,忙转过身,欣喜问:“哪家姑娘?”
“城东孟家,孟金窈。”
顾母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好好好,娘明日就遣人去要这姑娘的庚帖,找人给你们合八字。”
今天孟金窈走之前,再三叮嘱,明天宁王府的人会再去孟家。
等顾母找人要庚帖合八字,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了,他们两个成亲只是各取所需,八字合不合完全不重要。
“不用,你明天一早,直接让人去顾家提亲。”
萧骋怀转身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加了句,“尽量早点去。”
顾耿回过神来,怒不可遏提着戒尺追上去,骂道:“谁让你回卧房的?今天的书不背完,不准睡觉!”
儿子钟意那姑娘都到这种地步了?!
顾母喜不胜收,忙唤来一个小厮:“快,去请金媒婆来。”
嬷嬷在旁劝道:“夫人,现在太晚了,要不明天再去请?”
“林儿说了,让明天早点去提亲,明天再去找媒婆怕是来不及,还是现在去请的好,大不了多给她点银子。”
“夫人……”
顾母疑惑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嬷嬷,甩了甩帕子:“行了,你跟我这么多年了,有事就说,别吞吞妥妥的。”
“少爷说的那孟家,老奴略有耳闻。”
“快跟我说说。”
嬷嬷觑着顾母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前段时间,京都盛传孟家那姑娘克夫,老奴听说,永宁王府三日前,也遣人去孟家提亲了。”
顾母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了,揪着帕子有些犯难。
这姑娘克夫,断然是不能娶的。
可刚才瞧萧骋怀那样子,是非这姑娘不娶的。若是拂了他的意思,他日后再不娶妻可如何是好?
顾母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想到嬷嬷的后半句,猛的扭头:“你说永宁王府也去孟家提亲了?”
“老奴昨日上街时听人说的。”
“永宁王府把世子心疼的跟命根子一样,怎么可能会选一个克夫的姑娘冲喜?想来那是谣传的,不打紧。”
顾母瞬间心安了,催促等在一旁的小厮:“赶紧去请。”
***
孟家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了一夜,唯独孟金窈一个人睡的沉稳。
秋禾进来伺候她洗漱时,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一看昨晚又偷偷哭过了。
昨晚孟金窈回来之后,秋禾刚好醒了,孟金窈冷冷扫了她一眼:“现在长本事了,都学会给我下药了?”
秋禾脸色一白,瞬间跪了下去。
“小姐,我……”
孟金窈坐在软榻上,淡淡看着她:“我现在说的话,你还听吗?”
“听听听,小姐,你听我解释……”
孟金窈打断了她的解释:“今晚不用你伺候了,回去睡吧!”
秋禾被晾了一夜,今早来伺候孟金窈时,却发现孟金窈已经穿戴好了。
小姐这是还在生她的气?!
秋禾腿一弯,跪了下来,眼睛红红的:“小姐,秋禾错了,您别生气了!”
话音刚落,眼泪便迅速下来了。想到孟金窈不喜欢她哭,又慌慌张张扯着袖子去擦,一个帕子递了过来。
泪眼婆娑抬头,就看到孟金窈瞪着她,语气凶狠道:“以后再敢擅作主张,我就真不要你了。”
这丫头,骂,狠不下心,不骂,又老做一些蠢事,让人气的不轻!
孟金窈伸手去拉秋禾起来,秋禾却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哭着道:“我以后不敢了,小姐,你别不要秋禾。”
“听话就不会不要你。”
孟金窈又安抚了秋禾好几句,这才去找孟乾和戚柔用膳。
饭桌上,孟乾和戚柔都是面如死灰,只有孟金窈跟个没事儿一样,吃嘛嘛香,还不忘向他们推荐:“娘,你尝尝今早的粥,煮的粘稠度刚刚好。爹,你尝尝这个春卷,很酥脆的。”
孟乾和戚柔现在哪里有胃口,但见孟金窈‘强颜欢笑’,只好给面子尝了一口,但两人都是味同嚼蜡的表情。
孟金窈瞬间觉得嘴里的粥不香了,无奈扶了扶额角。
正想说话时,福伯急匆匆进来,道:“老爷,夫人,媒婆来了……”
“天子脚下,他们永宁王府还有没有王法了?”
戚柔瞬间绷不住了,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整个人身子都在抖:“不行,我就打进王府去把阿昭救回来。”
“夫人……”
“娘,您冷静点。”
趁这间隙,福伯急忙将后半句话说完:“来的不是张三娘,是金媒婆。”
“我管她什么金媒婆,银媒婆的,我戚柔的儿女,绝不往永宁王府那虎狼窝送。”
戚柔揪着帕子开始哭,孟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张三娘已经来过孟家一趟了,永宁王府应该不太会中途换媒婆,这金媒婆莫不是来替陆家说媒的?
可陆家来的也太迟了些,都到这个时候,就算他们上门来求娶,又有什么用?
他们陆家如何能跟永宁王府抗衡?!
孟金窈猜这金媒婆,十有八九是顾家请来的,便向孟乾道:“爹,您先去看看吧!”
孟乾去了前厅,被院子里的堆成山的聘礼吓一跳。
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蹦。
这不是来做媒吗?怎么反倒像是来下聘的架势?
听到金媒婆说,她是来替御史大夫顾耿家的公子来提亲时,孟乾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全京都谁谁不知道御史大夫顾耿,迂腐古板的老古董,就连当今圣上都有些憷他那一张嘴。
要是应了顾家的求娶,永宁王府的人自然不敢再放肆。
可是顾家世代在朝为官,怎么可能会看上他们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
虽说金媒婆把顾楷林夸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的好,可孟乾怎么听说,顾家那公子是个眠花宿柳的主儿,这种人如何能给他女儿幸福?
“哎哟,我说孟老爷,您也别琢磨了,老婆子我跟您交个底,昨天大半晚上了,顾夫人请我上门,说他们家少爷跟您家小姐情投意合,让我赶早来您家下聘,您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去问问您家小姐的意思。”
孟乾当即就坐不住了,正想去问后堂问孟金窈时,戚柔从外面进来了,甩着帕子笑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什么?”
一听这话,孟乾就知道,金媒婆说的应该是真的。
孟金窈懒得再听他们商定婚事的细节,打算去找萧骋怀,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永宁王府接孟金昭。
刚出孟家,恰好碰到萧骋怀正笨拙的从马背上下来。
孟金窈噗嗤一声笑出来,揶揄道:“萧将军,看来这个新壳子不好用啊!”
萧骋怀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正准备回怼时,就看到永宁王府的人抬着聘礼朝孟家走过来。
看来恶人自有天收啊!
萧骋怀没说话,抱臂冷冷站着。
孟金窈这才看见。
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刚得罪完萧骋怀来。
孟金窈撇撇嘴,垂头丧气走到萧骋怀面前,乖乖认错:“萧将军,我错了。”
“你认错人了,我姓顾。”
萧骋怀面无表情朝旁边挪了挪。
小气鬼!
看着永宁王府的人越来越近,孟金窈心一横,决定放大招。
孟金窈攥住萧骋怀的袖子,晃了晃,讨好道:“无论你换多少个壳子,在我眼里,你都是萧骋怀。”
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萧骋怀的心里丢了一颗石头,水纹一圈一圈扩大。
孟金窈跟张三娘都交涉完了,萧骋怀还站在原地出神,她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喂,想什么呢?快走!”
“去哪儿?”
萧骋怀不明所以抬头。
孟金窈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去永宁王府接阿昭啊!”
直到从永宁王府接出孟金昭,萧骋怀都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孟金昭抱着孟金窈哭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问孟金窈:“姐,你真要嫁人了吗?”
“嗯,以后就不跟你抢吃的了。”
孟金窈吸了吸鼻子,问:“那他以后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他不敢。”
孟金窈捏了捏孟金昭的脸,挑衅看了萧骋怀一眼,幽幽道:“因为他打不过我。”
萧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