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动的,你骂人家干什么!”林梦梦哑着嗓子顶撞他,偏向医生这一边。
裘连翊很不舒服,却没有再说什么。
医生重新拾针,这次没敢轻易下手,比了比。每比一次,林梦梦的手就要缩一次,身子也跟着往后缩,眼睛都闭了起来。
她挺怕打针的,医生比来比去的不下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裘连翊咬了下牙,走过去,坐到床上。他一只臂将她压向怀里,顺势蒙上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按下她要打针的手,没让她缩。
这一次,医生把针扎了进去。
“咝——”林梦梦痛得抽起了气。
裘连翊又朝医生一瞪眼。
他这一瞪杀气十足,离得又近,医生吓得手一抖,再往里刺进去一些。
“咝……”林梦梦又是一痛。
医生吓得差点跪到地上去,哪里还敢做什么。
裘连翊推开医生的手,自己压上针头,捡过旁边的胶布为她固定针头。他的动作并不利落,但小心翼翼,生怕弄痛她 。
几秒钟就能完成的事情,他用了两分钟才做完。林梦梦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跟着退出他的怀抱,偏向另一边,用背对着他。
医生抹着不断滚的汗,只敢向管家交待,“打完针,少夫人的烧就能退下去,另外,这里开了药,治感冒的,每天三次……”
管家出去送医生,林梦梦不忘提醒,“给阿荣看一下!”
林梦梦对其他男人的关怀让裘连翊很不爽,沉有脸,但没有出声。管家看他没吭声,这才敢带着医生去找阿荣。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林梦梦始终把头偏向里面,是不想见他的意思。裘连翊压身下来,把她的手捉住,她第一时间往后缩,也不怕针头刺到自己。裘连翊问了几句话,她一句都不答,别扭着,和他冷战。
最后,干脆闭了眼。
裘连翊垂眸看了她一阵子,而后转身出了门。
屋外,阿荣上药完毕,看到裘连翊走出来,笔直地立在他面前。裘连翊没有看他,直接走远。
管家来瞪阿荣,“莫要以为老板是好赖不分的人,这阵子来你在保护少夫人方面的确没有尽到责任,他只给你一顿鞭子算是仁慈了。这事儿,换成别的主子,定一枪嘣了你!”
阿荣垂了头,露出满脸的惭愧。
“不要以为保护少夫人就是丢了分,是给你们降职。保护好了少夫人,老板才能心无旁骛,用心做事,这跟保护他本人是一样的。”
他的这一番解释让阿荣茅塞顿开,立刻表态,“管家放心,以后我们一定会认认真真的,当少夫人像老板一样。”
……
德雷克医院,萨克森的病房。
“你要辞职?”病床上,萨克森看着面前的辞职信,目光射向了面前的人,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声音里却透出吃惊。
裘连翊点头,“是的。”
“因为我醒了却一直没有告诉你?”萨克森问,那双垂着的眸子显得有些阴鸷,“你应该明白,我敢把大任交给你,是因为信任你。我没有告诉你,一方面是想测试你的忠诚度,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利用这个时候建立你的威信。你看,经过这一段时间,大家对你都很信任,愿意跟随你。我没有儿子,重有你,对你投注了许多精力,其中的缘由你应该明白。”
他的意思已经明了,裘连翊不会听不出来。他并没有心动,只微拉了些唇角,“叔叔一直都知道,我没有要再加入您团队的打算。”
萨克森的眸子彻底沉了下去,脸色极度难看,“十年前我就认了你为养子,到如今都不愿意称我一声父亲,更不愿意在我的团队干,这是不是证明,你心里有别的想法?”
裘尚侦正好走进来,听到这话,脸都泛了白,快一步走上来,“伯爵可千万不要误会。您是知道翊这孩子性格的,不懂得讨好人,叫惯了您叔叔便再懒得改口,但对您却向来敬重,看得比我这做母亲的还要重。这一直以来,他对您忠心耿耿,无论做什么事,都兢兢业业,不敢出半点错哪。”
萨克森没有回话,只将桌上的辞职信递给了裘尚侦。裘尚侦开始不懂,但在看清里面的内容时,脸一时煞白。她勉强维持着形象,低头去跟萨克森说话,“翊这是一时糊涂,我劝他!”
她拉着裘连翊就要往外走。
“这段时间来,上上下下的事够忙的,也确实累了。这样吧,我批你几天假,好好休息一阵子。”萨克森在背后出声,话是对裘连翊说的,算是表态。
“是。”裘尚侦虚虚应一句,语气都是软的,她扯着裘连翊要出门。
裘连翊没有动。
护士进来,“伯爵,拍片的时间到了。”
萨克森无视于面前的两个人,坐上了护士推来的轮椅,离去。
室内,只剩下母子俩。
裘尚侦这才来瞪自己的儿子,压抑着怒火低吼,“交辞职信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萨克森刚刚的话已经表明了对你的怀疑,你以为交了辞职信还能离得开吗?他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不能为他所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裘连翊,你能不能给我清醒一点!”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裘连翊表态,一脸严肃,字字铿锵。他沉眉,没有表露太多,挺立的身体却表明了他的坚定。
裘尚侦抚上了胸口,被气到了。
“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么幸运?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赏金猎人做到伯爵的心腹,甚至接班人?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她换了语气和说法方式,缓和了许多。
裘连翊没有回应,抬步往外就走。
裘尚侦迅速出手拉住他,“我知道,你一直都怪我害死了你妹妹,她也是我的骨肉啊,把她送给那个人,难道我就不心痛吗?但我们还有退路吗?如果不取得萨克森的信任,我们不仅不能报仇,还可能再次被安德鲁的人找到!”
她吸了口气,因为太激动,气都不顺了起来。
裘连翊始终用背对着她,因为提到小柔而绷紧了身体。
“六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曾问过我,为什么那么恨安德鲁,到底和他有着怎样的仇恨!现在,我告诉你!”
她抹了一把眼睛,眼眶已经红起来。向来硬梆梆的裘尚侦什么时候都是冷血无情的样子,极少露出这表情。
“安德鲁的确是你父亲,可他却是个不负责任又残忍的人!为了娶另一个女人,他无情地抛弃了我,在得知我生了孩子后甚至派人来追杀我。他甚至……甚至派人轮J了我,毁了我的容!”裘尚侦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颤抖着,像一片落叶。
事情过去了许多年,她依然无法释怀。
“即使如此,他都不放过我,一直通过各种方法找我。我整了容,隐姓埋名,不敢进入任何工作单位,怕他的人查出来,只能做临时工,在贫民窟里生存。而我的孩子,因为养不活,只能送走一个……另一个也无法接受正规教育,只能自己教,跟着我颠沛流离!他没办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不敢让他去找正当工作,只能做一个隐姓埋名的赏金猎人,每天舔嗜着刀口过日子……”
裘连翊的指狠狠地拧了起来,身子也跟着僵直。她嘴里的儿子,就是他。
“怎么……不早告诉我?”他的胸口给狠狠滞住,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二十四岁之前的他,对裘尚侦百分之百信任,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生生死死,裘尚侦曾经拼着命保护他周全,让他知道,她是对他最好的人。所以,他从小就立誓,要一心一意对她好。
所以,在这之前,他对她给出的命令百分之百听从,甚至从来不问原因。在他看来,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帮她弄到手。只要她不喜欢的人,他都能把对方整个透,甚至杀掉!
这种长期相濡以沫相互保护形成的信任和敬重是无法言喻的。
所以,当她说安德鲁是他们的仇人时,他完全相信,她不肯告诉他原因,他也不追问,一心一意想着怎样将安德鲁整倒。
那时的他,单纯而又执着!
“如果我那么早告诉你,以你的脾气,早就去将他杀了!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可以让你用这种方式去杀他?若下手,你自己也会被通缉,一辈子都会被追杀!我知道萨克森一直有意与安德鲁对抗,而他又相当欣赏你,并且有意认养子做接班人。这让我意识到,只要取得了他的信任,我们报仇就有望了。”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即而又沉下了脸,“我猜得没有错吧。六年前,如果不是你一时心软,他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用那种方式让他死去,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不可否认,裘连翊是极具智慧的,才能想到那样完美的方式送他归西。只可惜,最后一刻,他没有下手。
“翊,听我的,现在正式报复他的时刻到了。把你的计划案拿出来,交给萨克森,这样,我和你的仇就得报了!”裘尚侦再次来劝他,对于报仇,她是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