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略略看过诸人,看得出这男孩儿没多少帮手,似乎也不是这院儿里的。
那男孩儿又说,“难道我们也要替你来消灾,眼睁睁看着舒安被欺负?”
秦慕笙摇了摇头,微微俯身到男孩儿面前一字一顿,“放心,我要是真欺负了她,自会对她负责。只可惜她这年纪,我没那方面的嗜好啊!”他说完猛地拉开车门上车,喝令穆翌晨,“开车!”
桑塔纳猛地发动朝后倒车,几个男孩儿纷纷不自主的散开,眼睁睁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均是气得无处发泄。待要转身和舒安说话,却见原本她站着的地方早已只剩下路灯,她不在了,滕绍也不在了。
秦慕笙最后那句话很流氓,以至于大家都觉得秦慕笙真不是啥好东西。可流氓这坏东西再坏也有个特点,就是惹不起!因为耍流氓的方式实在千变万化,不像正人君子那么好对付。故而,众人暂时什么都没说,散了。
车子一直开到秦家门口,秦慕笙要下车的时候,穆翌晨突然喊住他,“慕笙!”
他回头看穆翌晨。
“你今儿的话过分了。”穆翌晨斟酌着告诫,表情里有些疼惜的神色,说,“我注意到舒安的脸儿都白了。我知道你对她……”
“够了!”秦慕笙打断的很干脆,撂下一句话,“家里还有事儿,我回去,你路上小心。”说完关闭车门,进了房子。
穆翌晨在车上叹了口气,心里沉沉的。
舒安那样的小姑娘,是人人看了都会觉得喜欢的,也难怪有这么多人为她出气。纵然这些人都是些无用的纨绔,可其心可嘉。何况,他们走的匆忙,舒安在那儿等着显然很久了,若他是秦慕笙至少得去安慰一下吧?穆翌晨想了想,便开车调转往季家开过去。到了门口下车,却正见滕绍气鼓鼓的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往出走。
见了他,滕绍脸色立刻沉下来,“你来干什么?”
“舒安睡了?”穆翌晨笑问,依旧是那派阳光般的笑容。
滕绍这次居然没有被穆翌晨这样友好的微笑打动,冷冷的回答,“睡了。你走吧。”
穆翌晨挠挠鼻头,第一次觉得人滕少爷还算不得纨绔,正经起来也挺像个人物的。便认真道,“我是要走,想先看看舒安。既然她睡下就算了。不过滕绍,麻烦你告诉舒安一声,今儿她慕笙哥哥家里出了事儿,忙的真是没顾得了她,让她别放在心上。哦,还有,慕笙刚刚那句话……”
“行了,你甭替他说话。”滕绍双手插在兜里,一点儿也不显弱势的个子让他几乎和穆翌晨平视,他显出不耐烦得道,“要是想解释让他亲自来。舒安不是个耍性子的姑娘,他那混蛋话忒不是人说的。”
说着盯着穆翌晨,显然是他不走,他就不走的架势。穆翌晨挠挠鼻头,无奈的笑了。好吧,他没办法解释,只能走。走之前他站住回头问,“滕少爷,忘了问舒安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
滕绍想起今儿晌午的事儿,眉端一挑,倒是无端对穆翌晨有了点儿好感。好吧,他承认他喜欢和秦慕笙对着干的家伙,于是显得很大度的回答,“哈根达斯,薄荷!”
薄荷?
穆翌晨心中轻笑,觉得,天下再也没有比舒安更合适吃薄荷冰激凌的姑娘了。都是那般清新的滋味儿,让人看着就觉得神清气爽。若是有午后的阳光照着她干净的胖滚滚的小脸儿,亦会让人觉得,生活无限美好。
等到穆翌晨走了,滕绍回头看看舒安的卧室,瘪瘪嘴。哎,刚刚舒安都没让他进去,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正在里面哭着呢!秦慕笙那丫,忒不是东西了,敢这么糟践他家小福晋,赶明儿收拾他丫的!
回去的路上,滕绍得路过秦家,他看了看,秦家此刻倒是灯火通明。他好奇的微微靠近,隐约能见到里面影影绰绰三个人,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啪的一个东西冲破玻璃就朝着滕绍袭来,他眼疾手快的避开,眼见着一个茶碗儿在他面前碎了。顿时惊了,以为自个儿被发现,正准备光明正大的闯进去找茬一番,却听到一个高倍男人的吼声,“你给我闭嘴!”
怎么,他还没说话呢!
然后就是女人撒泼的哭声,“我闭嘴,我闭嘴。好好好,秦明,你先给我弄回来秦慕笙这个野种还不算,还要再弄一个野种回来吗?你真当我们吴家是好欺负的,由着你这么欺负我!”
“欺负?”秦明气得连声音都发抖,“明明是你欺负到人家孤儿寡母头上都让弄进警察局,你还不知悔改,还要在这儿胡言乱语!”
“我呸!”
吴淑屏毫无贵妇形象的啐了一口,“什么孤儿寡母,就是你和你那野种儿子演的戏!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吃我们吴家的,用我们吴家的,还在外面养小老婆生小野种!秦明我告诉你,你别拿什么警察来压我,我早晚揭穿你做的那些丑事儿公诸于众,让你下不来台!”
她说的还不够撒气,接着又冲向站在一旁沉默而立的秦慕笙,啪的便是一个耳光过去。秦慕笙身形未动,生生挨了这巴掌,只冷漠的眸光看向吴淑屏,吴淑屏只觉心中一惊,心中怒气愈胜,“你别拿那种眼光看我,我告诉你秦慕笙,你给我想清楚了,你吃我的用我的,要不是我,你早像一条野狗似的死在路上了,我把你弄回来,让你上学读书,给你钱花,你得懂得知恩图报!你要是敢和你这这个靠吃软饭发家的爹在外面糊弄我,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他一眼未发,冷冷的看着眼前几乎发疯的女子。从小到大,她这样的话说了太多,已然无法刺激到他的心灵。他如今看着她,正如看一个可怜的疯子,得不到父亲的爱,只能拿自己的家族说事儿。
可是她可知道她那个家族早就是个空壳子,她的那些姐妹中,唯有她因为父亲的庇护才活的这样好?
“你你,吴淑屏你这个疯子,你……”秦明气得发抖说不出话。
秦慕笙转身进入厨房倒了杯茶,从橱柜里拿出颗药,碾碎了放进茶盏里端了出去。
滕绍有几天没见到秦慕笙,据季伯诚说,秦明带着秦慕笙在熟悉些工作上面的事情,忙的顾不得来给舒安补课了。
舒安整日里蔫蔫的,到了第二天下午穆翌晨提着只漂亮的盒子开着桑塔纳来,特特进季家拜访,说是给舒安送冰激凌。季爷爷便顺口笑话了句,“总算还知道找个人来送东西,可怜我家小丫头竟然在屋里闷了一天!”
对季爷爷来说,舒安居然不闹着出去玩儿实在是件很特别的事情。
穆翌晨却是顿时涨红了脸,讪讪的笑了笑上楼给舒安送冰激凌去了。舒安正坐在窗前的阳光下抱着本西厢记的画本册子看,旁边一张白纸上已经让她临摹出几幅崔莺莺的画像,仔细看上去临摹的笔法竟然很熟练。穆翌晨不禁惊讶,他从未听秦慕笙说起过舒安的画儿画的如何。
听到他进来,舒安从书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带着几分泪意。穆翌晨心中一惊,笑着放下冰激凌问,“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舒安咧咧小嘴儿,抹了把眼睛迷迷糊糊的摇摇头说,“看书看得。”
穆翌晨一看,已然是到了张生离开崔莺莺许久没有消息的那节,没什么图片,通篇都是唱词,即便是一般的初中高中生看了都要觉得艰涩的东西她却看出其中的感情,可见文学素养不错。
他心中又被她惊叹到了。
“那天说了给你买冰激凌,今儿特特开车开了老半天给你买回来了,拆开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他说着,把冰激凌盒子推到舒安面前。
她早看到他拎着东西,却并没有特别去注意,直到这会儿才笑了笑甜甜道谢,“谢谢穆学长。”
穆翌晨笑着看她打开冰激凌盒子取出里面放在干冰堆里的冰激凌,大眼睛里闪过惊讶的神色笑的愈发欢快,略带腼腆的问道,“穆学长怎么知道我喜欢薄荷口味的?”
“我问了滕绍。”穆翌晨很坦然。
舒安笑的大眼睛眯起来,大大方方的道谢道,“谢谢学长!”又问,“学长吃过了吗?大热天儿的,让学长跑那么远给我买冰激凌真是不好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口齿清晰慢条斯理,倒全然和在秦慕笙面前两个做派,虽则天真却不失李叔和气派,这作风又让穆翌晨有些惊讶。他笑着道,“我不爱吃这个,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多少给我倒杯茶过来。”
“呀,我可真是的,只顾着冰激凌倒怠慢学长了!”她说着站起来,小跑着下楼。
穆翌晨隐约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和季爷爷说话,“穆学长来给我送冰激凌,我来倒茶。”
季爷爷道,“你自个儿小心点儿!”
穆翌晨站在楼上门口,也不见季爷爷特别站起来去照顾舒安,只是眼睛一直跟着那道小小的背影,直到她双手端着只玻璃杯出来,才又叮嘱她,“快点儿上去,别把手烫了!”舒安乖巧的应着,快步上楼。
穆翌晨忙接过来,水还是很烫的,但也不至于烫手。这才觉得老爷子果然是特别关怀这个小孙女儿。难怪人家说这院儿里有两宝,季家爷爷和滕绍的爷爷,一个把孙女儿当闺秀养,一个把孙子当纨绔养,正好凑一对儿。
喝着舒安泡的香气四溢的茉莉花儿茶,虽则并不名贵还透着点儿俗,但俗的大雅,因为她泡的茉莉花独特的没有绿茶的青涩,却有一股浓浓的清甜气息。穆翌晨觉得手中这杯茶比那个薄荷的冰激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