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镇!”
“副镇回来了,副镇回来了!”
当丁云毅回到台湾,一片欢呼响起。那些熟悉的面孔,又再次一一的出现在了丁云毅的眼中。
只是看来看去,却看不到秦云。
丁云毅心中好奇,蔡九洲在一边笑着说道:“秦大管家这次可真生气了。”
“生气?生的哪门子气?”丁云毅一头雾水。
蔡九洲笑道:“副镇给台湾弄来了一大批的灾民,秦大管家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在责怪副镇,这次听说副镇回来,秦大管家发誓绝不见你。”
丁云毅“哈哈”大笑起来。也难怪秦云会生气,自己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一下往台湾运了那么多的灾民,秦云措手不及,什么都要照顾到,也难怪会生气的,这点上自己做得的确有些鲁莽。
顺口问道:“来了多少灾民?怕有几万了吧?”
“几万?”蔡九洲瞪大了眼睛:“副镇,你自己弄来的灾民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到达台湾的,目前已有二十多万!”
“多少?”丁云毅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二十多万,快到二十五万了!”蔡九洲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这些灾民一进台湾,黑压压的啊,把各地官员吓坏了,我福建从来没有进入过如此多的灾民,好家伙,还以为民变了,弄得人人如临大敌,后来一听说是去台湾的,各地官员这才略略放心。又人人都在背后嘲笑,说副镇发疯了,给自己弄那么多的灾民做什么?台湾旱灾,自己还在想办法赈灾,却又给自己添这么大的麻烦,是不是......”
他说到这不敢再说下去了,丁云毅帮他说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是。”蔡九洲也不再隐瞒什么:“是有人这么说。副镇。职下大胆,太多了,灾民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调动了几乎所有船只。日夜运送不停,船只还是不够,最后只能到处租船。这才把灾民基本运送完毕。可这还是开始。副镇,二十余万的灾民啊,要吃的,要穿的,还要住的,怎么办?光是每天的口粮,就得消耗多少?这是个大窟窿啊。我们到处想办法弄粮食,福建、吕宋、爪哇,只要有粮食的地方我们就去。还有,福建的那些米商实在狡猾。趁机抬高粮价,我们又多花了一大笔银子。副镇还发出了盟主令,问海盗借粮,各地海盗无不蜂拥而至,少的送来一两船粮食。多的送来七八船粮食,总算勉强能够维持......”
“好,这些海贼给我立下大功了。”丁云毅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点头。
大问题,二十来万人要吃要喝,粮食的确是个大问题,还有台湾同样是灾年。台湾当地也同样需要大批粮食,这些在台湾的弟兄们辛苦经营,的确是够辛苦的了。自己只一个想法,却让这些弟兄们如此操劳。
“副镇,不光如此。”叶大海这时在一边说道:“那次我出福建,听说还有大批灾民听说只要到了台湾就有吃的,就能活命,正从各地汇聚而来。副镇,这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相当可怕,只要天灾不过,就算台湾突破百万灾民也没有什么希奇的,但问题是,咱们目前虽然勉强客人经营,但却已经快到极限了,再来的话,实在养不起那么多的灾民了那!”
“暂时的,暂时的......”丁云毅喃喃地道。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灾民继续陆续到达福建怎么办?台湾收还是不收?收,台湾的力量有限,不收,那么多的灾民留在福建无人照管,必然会引起变故。
“粮来了,粮来了。”
忽然码头上响起了欢呼。
丁云毅急忙带着弟兄们看去,只见几条海船,船上高高悬挂着一个“粮”字。丁云毅好奇,问起为何如此?蔡九洲在一边说道:
“这是秦云要求如此做的,只要是悬挂着‘粮’字的海船,一律全部放行,不许耽搁。我们也只能命令弟兄们一边监视,防止有人趁虚而入,一边帮着运粮!”
“秦云辛苦了啊。”丁云毅叹息一声。
海船破浪而来,上面满满当当的装的都是粮食。最前一条海船上,近了看清站的是方凤凰。
方凤凰一上岸,见到盟主丁云毅居然在,又惊又喜,急忙上前:“方凤凰参见盟主!”
大冷的天,方凤凰却依旧赤着双足,脚踝处各一个银脚链,上面两个铃铛叮当做响。
“免!”丁云毅第一次注意到,方凤凰虽然因为常年生活在海上,肤色黑了一些,但人长得很美,身材也许是因为当海盗不断运动的愿意,极是健美。穿的又不如中原女子那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凹凸有致,大有野性之美。
丁云毅赶紧定了定神:“方凤凰,这又是哪里运到的粮食?”
“回盟主,因台湾、澎湖等地大肆采购粮食,粮价飞涨,因此那些干腊丝人、佛郎机人纷纷发现机会,大量寻找粮食,想方设法先运送到吕宋等地,再转卖到台湾,我听说就连泰西一些国家也都开始往台湾输送。我等便商量了下,集了二十余家海盗之力,埋伏在必经海路之上,伺机夺取,然后运到台湾。这次一共劫得八船粮食,路上沉了两艘,还请盟主恕罪!”
“没罪,没罪,你们只有功,没有罪!”丁云毅一时大喜,连声夸赞:“只是这一来要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二来这劫得多了,怕那些泰西人便不肯运送了吧?”
张宪轩在一边道:“第一条倒无妨,劫到的船只、粮食大多改头换面。轻易不能发现,至于第二条......”
“第二条副镇更加不必担心。”一同前来迎接的谢玄笑道:“海商利润最是丰厚,十次里只要成功两三次,非但损失都回来了,而且还有利润,海盗越是劫得凶,便说明越是有利可图。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利润诱惑面前,什么危险也都不怕了。要不然也不会海盗越是多。商船却也相应的越是多了。”
蔡九洲笑道:“大海兄还想出了一个办法,从大明远洋公司里抽调了一批红夷雇员,分配到几艘海盗船上。劫红夷船只时说自己是干腊丝人,劫干腊丝船只时说自己是佛郎机人,这两国人本来就矛盾重重,自然深信不疑,我看短时间内不会暴露。更有甚者,秦云还推出了一套奖励机制,弄得现在大明远洋公司的那些红夷雇员,在波莱曼的带领下也开始出海大肆劫掠了,这劫掠许可证可是一张一张发出去了不少。”
“好秦云!”丁云毅大笑:“还说绝不再见咱,为了咱的事情。他可是操心了。走,他不肯见咱,咱去见他。他现在在哪里?”
“怕在临时设立的灾民营里吧。”
丁云毅也不多说,带着一众部下便向灾民营而去。
小土才来台湾,对一切都是好奇。尤其是看到前面巍峨的金鹰城,更是大呼小叫不止。偏偏她和方凤凰虽然差着几岁,两人身份又绝不相同,却是一见如故,一遇到便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笑一会闹。好像很早以前便认得一般。
来到灾民营那,只见黑压压的遍地都是。
眼下正是吃饭时间,几十个临时搭建的放粮棚那已经飘出香味,灾民们井然有序排队,一点不见混乱。
丁云毅一眼便看到了自己从莱长县弄来的齐雨幕和丰长治正在指挥着人忙碌着,上前道:“我台湾如何那?”
两人一转身,见是丁云毅,急忙道:“大人回来了?台湾乃是几十万灾民救苦救难的地方,岂有不好道理?”
“你们忙。”丁云毅说着来到支起的大锅前,里面全是稀粥,拿起勺子搅了几下,还算黏稠:“怎么样,吃这能吃得饱吗?”
“吃饱,那是肯定不可能的。”齐雨幕老老实实地道:“如果全是干的,非把台湾吃垮不可。但就这,已经救了二十多万百姓的命了。”
丰长治忽然一指丁云毅:“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就是救了你们的台湾副将丁云毅丁大人!”
让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的灾民,呼啦啦的全部跪了下来,放声大哭,哭声动天。那些灾民一边哭泣一边齐声叫道:
“多谢大人活命之恩!大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等必为大人竖起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二十多万人放声哭泣,何等惊天动地。
孙熙鱼站在后面,轻声叹息,对身边的谢玄低声说道:“大人救了二十万条人命,还收了天下百姓之心那!”
谢玄微微点头;“不错,这样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天下百姓无不视台湾为活命之地,无不视大人为活菩萨,将来要做些什么事情,百姓哪有不为大人效死的道理?”
官员活百姓,则百姓为之效死,这是这个时代永远不会变的道理。
这时,金鹰城里的许多台湾当地百姓也都带着吃的来了。这些灾民初到台湾的时候,当地人也有一些不解,甚至是不满。但当他们看到灾民们凄惨的样子,听他们说起大灾时易子而食的可怕悲惨遭遇,同情落泪之余,心中也便释然,明白丁云毅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大家都是老百姓,都有个灾难,现在自己帮了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也需要他们帮忙。台湾虽然也困难,但起码丁云毅丁大人早就在想办法了,还不至于若这些来到台湾的灾民那样绝望无助,总还算能填饱肚子,还不会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也正因为如此,当地人也在竭尽全力帮着灾民度过难关。
“起来,全都起来!”丁云毅的声音在每个百姓的耳边响起:“我台湾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绫罗绸缎,在有些人的眼里,那是蛮荒之地,岛上的都是不开化的刁民,可在我的台湾,却绝不会人吃人,在我的台湾,但有将士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一指那些台湾当地百姓:“这些就是蛮荒之民,是别人眼中的刁民,我丁云毅,就是这些刁民的头,是刁头。鱼嫂,是不是啊?”
鱼嫂站得靠近,听得真切,笑了起来:“丁大人,你都肯当刁头了,我们就算当刁民又有什么?我们过去受官府欺,受红夷气,现在你来了,我们都听你的。刁民就刁民吧。”
“是啊,蛮荒之民就蛮荒之民,刁民就刁民!”丁云毅的声音抬高:“老天爷降了灾害,地里一颗粮食都收不上,蝗灾、旱灾、水灾,你们什么都经过了,可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挣扎着来到了台湾,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饿死。我想着办法从各地调粮食,有多少粮食就调多少粮食,饭,咱们吃不上,咱们就喝粥,将来粥也喝不上了,咱们就一起吃树皮、啃草根。总之只要灾荒一天没过,咱就一天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他的目光从百姓们的身上缓缓扫过:“我就不信,这灾荒还就过不去了?老天爷真能忍心看着咱们饿死?齐心协力,一起渡过去。台湾有的是地,大家有的是力气,咱那,一边抗灾,一边开垦荒地,慢慢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大家也就有吃的了。落地生根,就留在台湾。大家是想回到战火连绵,没人管你们的家乡,还是愿意和我一起在台湾开拓这个地方?”
“大人对我等有活命之恩,我等皆愿追随大人!”
那些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声里,丁云毅让大家安静下来:“你们愿意留在这,那以后我就和你们一起开拓这里。咱们种庄稼,养鸡,养鸭,再养上一条小狗,生儿子,生女儿,生一大堆的孩子出来,我就不信,台湾将来比不上京城!”
丁云毅的话里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是想告诉灾民们一件最简单的事:到了台湾,就有了生的希望。
而这,却也是这些百姓唯一想要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