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接连不断,九位老者已然失态,纵泪横流,激动的无以复加。
无论是袁公点的那首诗词中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还是袁公之后灰衣老者指定的竹楼里,吟诵的描写夏景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又或者这之后不知是哪个手点竹楼里传颂出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再者还有“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以及“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这些诗词,无论哪一首放出去,都将受到无数的追捧和赞叹。
一首如此,一连六七八首首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精华中的精华,这八首诗词放出去,大历朝的文坛也要震动了!
是谁?
是谁!
是谁写出这一首首必然将流传千古的好诗!
是谁,到底是谁!
仿佛听到了九位老者的心声,苏白芷明白他们迫切的渴望,可是……还不行。
“还剩下最后一首,难道不再听一听么?”苏白芷起身,来到竹窗前,这一次,她抬手击掌,对面最后一扇竹窗被小侍从外拉开,露出里头的一白衣男子,手执酒盅,仰首张嘴饮酒的一幕。
便听属于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袁公已经痴了,细细低喃。
德明公也痴了,双眼放空,似向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地!
“我要见他!我要请见高人!”白衣白发寿眉的老者转身凶恶地扑向苏白芷,两只干瘪的手臂激动得颤抖的厉害。可是这双手还没有碰到苏白芷。就被一只铁臂钳制住。
低沉发怒的声音在这座竹楼里回荡。
“德明公!放手!”
这句话在之前的德明公抢夺丝帕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说过。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一样。语气不一样。
明显的怒意,不需要特意地用言辞表达,就能够让人清晰地感受到。
苏白芷看了一眼裴公子。陡然转身。就在众位老大人面前一服,道:“外间传言,我苏白芷品性低劣,窃取自家庶妹的佳作。今日我就斗胆一问,众位老大人们,不知你们对此事作何感想?”
九位老者齐齐闭嘴不语,眉间深锁,沉思起来。
忽地,袁公抬头说道:“老朽明白了!今日芷儿侄女请我等老头子前来此处。并不是为了请我等吃茶,更不是要为我等引荐那位写出‘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的先生。”
袁公浅浅抬眼,淡淡瞥了苏白芷一眼,平静无波地说道:“你今日请我等前来。为的是向世人证明你的清白。”
须臾之间,九位老者几乎同时想得明白。
苏白芷笑了。
大方地承认:“是,不错。我就是想要借先生们的口,向世人证明我的清白。无论‘安氏书局’有心无心,或者苏白芳是何居心,我本不想搭理。可是,”说道这里的时候,苏白芷微微眯的双眼睁开,澄澈的眼眸波光粼粼,像是一弯清泉,清澈干净。
“可是,无论是谁,无论他们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当他们手中拿捏的棋子,往上爬的踏脚石?
此番举动,不光光是为了要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也是还击。
其实道理很简单,和身在朝堂的大人们并未多大差别,一样的身不由己。我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却要来招惹我。
‘安氏书局’想要那个写出《明日歌》之人为早已繁花锦簇的安氏一门再加一笔传奇诗人的浓墨重彩,‘安氏书局’就如虎添翼了。
商人重利轻别离,我能够理解安氏的举动,能够理解作为安氏这一门下届顶梁柱的安牧善,他使出的逼供一般的手段。
可是,我理解,却不能够原谅。我若是毫无还手之力,那么今日遇到这样的事情,算我倒霉。但是,我有这样的能力,就该轮到他‘安氏书局’倒霉了。从来事情只有两种结果,成者王败者寇,绝无第三种结果。”
苏白芷沉默地说着,听者只觉得面前这少女成熟的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责怪她了。
她才十二岁,想一想,自家十二岁的孙子,现在不知道又在哪间雅座酒肆里,和些酒肉朋友,自以为风雅的对饮作诗呐。
只有一道视线,隐隐藏着心疼,似乎还藏了别样的不解的复杂。
苏白芷却不理会,“至于苏白芳。她和我流着同样的血,却做着仇家的事。虽然,到目前为止,苏白芳并没有站出来肯定地说出《明日歌》是她所作。
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在所有舆论都在骂我这个当嫡姐的无耻地窃取庶妹佳作的时候,她的态度居然是暧昧不明!她这番作态,世人更加认定我是个无耻的窃贼!我品行低劣,我教养不佳!
我不在乎自己头上被扣多少屎盆子,但,苏白芳不该此举不该累及我母!
十恶不赦之人,还要讲求道义,不累计家人亲长。苏白芳小小一个庶女,竟敢算计嫡母名声!我的名声坏了,我母亲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不被牵连是不可能的。”
说到此,她伸手赫赫指向那一座座的竹楼,“世人都传我苏白芷品行低劣,窃取庶妹诗作。我就要告诉世人,苏白芳有一首《明日歌》,我苏白芷身边,就连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每人都能吟出一首不下于《明日歌》的好诗来!
苏白芳真的有能耐的话,就再作八首不下于《明日歌》这样当传千古的好诗来吧。”
她是真的怒了,她也在算计她的庶妹,可是这个少女,就算算计起别人来,也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光明正大。
这是阳谋,就算再来一次,只要苏白芳心存贪心,一样也躲不过,重演多少次,也一样会输的一败涂地!
这些老者们并没有卫道士般地指着苏白芷的鼻子骂阴险无耻,算计庶妹,良心败坏。相反,今日这小竹楼里的九位老者们,他们面上带着不可思议,看着面前这个少女的眼神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敬佩!
“我只问一句,这些诗作,是你传授给那些侍女小侍的吗?”袁公虽然名声大,可到底还是年纪小了德明公一些,此时遇上这等十年难遇的奇事,唯有功德造化的,年纪最大的德明公最适合站出来,替大家问一句心里话。
苏白芷的眼神不动,神情无波,迎上德明公能够将人炙烤熟的严厉视线,淡定从容道:“是,是我找来读过书的小侍侍女,写于纸上,交给他们,让他们背出来的。”这话倒也不假。诗不是她的作的,但是她不算欺骗袁公,袁公问的是“是不是你传授给那些侍女和小侍的”。
“诗词是我给小侍们的,但诗却不是我作的。”
她这么一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德明公喘着粗气,激动问:“那是谁?果然有高人!”
“说来有些荒诞,我自小常做怪梦,梦中隐约有一个白胡子老叟,老叟教我读书识字,教我读书明理。这些诗词,便是梦中得来。”
说完,她双手一摊,一副无赖样,耸耸肩:“只是后来自我落水之后,便不再做这怪梦了,几位老大人们,信不信都随意。我已经告知老大人们原委了。”
说来也是无耻,抢占前世诗人们的诗词,抢夺他们的光环。无耻……就无耻吧。这个时空没有李白,没有杜甫,也没有刘禹锡这样的名家。
只能……回头烧些纸钱孝敬这些已故名家们了,当然,她的魂魄可以穿越时空,这捎过去的纸钱,能不能跨越时空,那她就不能保证了。
仔细算来的话,她把一切都归功给“白胡子老叟”了,这“白胡子老叟”就当是前个时空里,所有被她“偷”了诗作的倒霉蛋儿集中体吧。
几个老叟狐疑相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