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焰,将无数个人影卷入其中,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喊。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傲立其中,他全身都被火舌缠绕,猛烈的灼烧,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一步又一步的朝前走,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直到走到自己的面前,才伸出手来,被火灼烧得分不出面貌,为何自己会觉得心痛,为何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坠入烈焰地狱……
“慕寒……”夜里,雪歌突然惊醒过来,全身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断的喘着气,仿佛自己刚从那处地狱逃生出来。
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久久不能平静,她不能在这里等,她要去见他。
片刻后,传来一声响动,青宝慌张的推门进来,跑到雪歌床边,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手帕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公主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梦到慕寒出事了。”雪歌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开口。
青宝劝慰:“将军不会有事的,公主是太过担忧才会做这样的噩梦。”白日里听了雪歌的话,青宝心里也没底,前方没有传来战报,谁都不知道究竟怎么样。
雪歌下床,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衣衫,窗外狂风大作,似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去安排一下,带领三千精兵,立即出发前往战场。”
“是。”青宝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是战场急报。心里一颤,雪歌立即穿上衣衫,离开了寝殿。
一路飞奔至大殿之中,安江王还没到。刚进大殿,就瞧见一名士兵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破了好几处,此时的他浑身颤抖,似是累极,一看到雪歌就哭着双膝跪倒:“公主……将军他……”
‘轰’的一声,天空响起一声惊雷,闪电将整个大殿照得透亮,雪歌面色苍白的后退了一步,片刻后又来到士兵面前,颤抖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全部告诉我。”
“五日前,将军下令撤退,直退到一处适合防守的地方才驻扎下来。然后军中收到了崇国暗中调兵的消息,将军就带领五千精兵亲自前去试探。就在我们进入一座山坳的时候……突然从两侧的山体上滚下无数装着火油的木桶,将军下令撤退,刚刚撤退了一半,上方就射来了火箭,引燃了火油,将还未出山谷的人全部困在里面,将军……将军也在里面。”
“……然后呢?”雪歌双手都在颤抖,毫不避讳士兵身上的血污,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山上早已经埋伏了敌国士兵,撤退出山谷的人立即遭遇了猛攻,似要将我们赶回火场,将士们拼死血战,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五千精兵近半被困在火场中,到处都是呼喊声,却没有人逃出来。与敌人战斗的精兵好不容易突破了重围,敌人放弃了对我们的追击,而是返身回去,驻守在火场之外,不让里面的人逃出来。最后回到营地的人,不足……不足五百。”
不是梦……不是梦……慕寒他,被困在火场里……
而且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急匆匆赶来的安江王听到了士兵的话,当即一个踉跄,若不是身旁人扶着,站立都有困难。对方的目的,果然是月慕寒,只要除去这位大将军,镜月就将成为无牙的老虎,任人宰割。
雪歌派人将这名士兵带下去好好治疗休养,然后来到安江王的面前:“父王,请准许雪歌领兵出战!”
安江王看着满脸坚定的雪歌,只有那双眸子里蕴含的浓烈悲伤显露出一丝情绪,嗓音沙哑道:“……去吧,将他带回来,不论……生死。”
“雪歌领命。”雪歌单膝跪地,向安江王行了一个大礼。
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走出殿门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安江王,一字一句道:“就算没有了慕寒,依然没有人能够踏足镜月疆土一步。”没有了月慕寒,还有她雪歌,除非踏过她的尸体,否则没有人能够侵占镜月半分疆土。
慕寒,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来见你了。
“轰……”又是一声巨雷,突起一阵狂风,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早已在安江城外候命的将士们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皆是坚毅的神色,任由雨水打在蓑衣之上。
骑着一匹白马的雪歌来到众人面前,隔着雨幕看向将士们,高声道:“出发!”
“驾!”
马蹄夹着雨声响彻云霄,这天夜里,许多人都听到了翻滚的马蹄声远去。
……
“等我回来就娶你如何?”
“谁要嫁给你……”
“你不愿意啊,那我就只能强抢了。”月慕寒笑着向她凑近,雪歌瞬间就跑远了,边跑边回头冲月慕寒做鬼脸:“你都二十六岁了,还没娶到老婆,说出去都丢人哦。”
“你要是不嫁给我,那我只能孤身一人到老了。”
“哈哈,就不嫁给你……”
大雨持续不断的下着,时不时的伴着雷声,雪歌手中握着一块玉佩,是月慕寒拖青宝回来的那块,是送给月夫人的。临行前,他也说过,这次出征回来,就会娶她。这话已经说过无数次,可这一次,雪歌应了他的话。
“等你回来,我就嫁你。”
我等你回来……
安山。镜月军队驻扎地。
“撤退吧将军……”
“对,必须马上撤退。”几人激烈的商讨着,为首的王将军成为了镜月的代理统帅。正在撤与不撤之间犹豫,离去的五千精兵归来不到五百,余下数千人包括月慕寒在内全部被困在火场之中。逃回来的士兵带来消息,他们立即带人前去营救,赶到那里的时候,大火已经灭了,四处冒着滚滚浓烟。
满地都是被烧焦的尸体,触目惊心。
“快去寻找将军。”为首之人立即下令,心中期待着能见到月慕寒从某处走出来,对他们说‘不要担心’。可是众人都知道,不会有这种可能,遍地都是尸体,没有任何的气息。天色微明,山谷顶端弥漫着一层白雾,犹如朦胧仙境,可是在那之下的,却是人间地狱。
“在这里。”一声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飞快的奔跑过去,一名士兵蹲双膝跪倒在地上,双眼紧紧盯着一具尸体身上的铠甲,银色的铠甲严重变形,上面蒙着一层黑色的灰尘,尽是被灼烧过的痕迹。
而铠甲里的那具身躯,已经烧毁得完全分辨不出容貌,但他的右手中,却握着那把无法被烧毁的宝剑……
月慕寒的战甲是银色,那把宝剑是他从不离身的物品,此时以这种情形呈现在众人眼前,仿佛直接在胸口压下一块沉重的巨石,让人透不过气来。
随后赶到的雪骞太子,拨开人群来到中间,看着连面目都难以分辨的尸体愣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月慕寒死了……镜月国的修罗将军,守护神月慕寒,竟然死了……仿佛已经听到了崩塌的声音,镜月国不能失去月慕寒,雪歌也不能失去月慕寒。
突然,雪骞蹲下身子,牢牢的抓着滚烫的铠甲,不断的摇晃着那具尸体,大声喊道:“你起来,月慕寒,你活过来……你给我活过来……你是战神,你怎么会死,你不会死的……”
“太子,你冷静点。”身边人将他拉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已经被烫伤的双手受到损伤。
“月慕寒,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妹妹怎么办?不是说过要回去娶她的吗?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雪骞用尽全身力气的叫喊,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山谷中回想,每个人都沉默了。他们的神,他们的信仰,真的死了……
王将军下令让人收拾士兵的尸体,将其全部带回去安葬,还要尽快将此事上报。雪骞独自一人坐在山谷外的岩石上,看着忙着收拾尸体的士兵们,双眼逐渐模糊。
月慕寒身亡的消息,在雪歌离开安江城的第二天传到了安江王的手中,看着手中的密信,安江王重重的跌坐在宝座之上,双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一些,瞬间老了好几岁。
简短的休息时间,众人随便吃了点干粮,便有人来到雪歌的身旁:“公主,休整完毕,可以启程了。”雪歌闻言起身,将玉佩收了起来,朝他点了点头,招呼青宝,翻身上马,继续前进。不能停下奔跑,因为前方有人在等着她。
众人主张立即撤退到镜月境内镇守,还要派人立即将月慕寒的遗体送回安江城,可是另外几人却说,他们此行前来是为讨伐天狼,月将军遭遇埋伏身亡,他们更加不会退,必须继续攻打天狼,完成使命,同时也为月慕寒报仇。
双方僵持不下,此时,一直沉默的雪骞终于说话:“不能退,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慕寒已经身亡的消息隐瞒不住,一旦退回去,没有了修罗战神的镜月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们必须战斗,告诉天下人,即使没有了月慕寒,我们镜月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对……太子说得对,不能退,我们要为将军复仇,要用天狼与崇国的鲜血去祭奠将军……”
“好男儿战死沙场没什么大不了,身后还有我们的家人,当然不能退,战斗到底。”
“对,战斗到底……”
一呼百应,所有人骨子里的战意都被点燃,他们不能退让,也不会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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