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等那人一走,月眠就走了出来,盯着来人离开的方向,眼里慢慢溢出危险。“下次再跟来就杀了你!”听到声音,月眠轻飘飘瞥了一眼剑奴,便不以为意地走开了。
如果刚才剑奴交出了水月,水月再拦着,她也休想逃过。想罢,摸摸腰间的银鞭,踏着月色,乘风离去。
几日后的慕容山庄内,慕容千娇紧锁着眉头,定定地站在惊鹊阁前。影卫的传信已经看到了,越想越觉得烦躁。“性命攸关”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严重到连武林盟都不能庇佑?
就知道不能放她出去。
过往的清风带着回忆吹乱了慕容千娇的发丝,遮了眉眼却遮不住他眼底的些许执念,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了。
等这次抓回来,一定加派守卫,不会再让任何状况发生。想到这里,松了松捏紧纸条的双手。
“你知道你和她哪里最像吗?”百媚生摇着扇子,往这边移着步子。他步伐轻轻,一片落叶也不曾带起,走得优雅好看。
慕容千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便大踏步离去了。目送着他的背影,百媚生心里叹了一口气。自从知道是自己放跑了云水月,慕容千娇就对自己有些故作冷淡,想来是生气了。两人交情深厚,百媚生自是知道十年前的事情,也知道那是慕容千娇唯一不能碰触的心伤。偏这兄弟和那丫头一样是个认死理的麻烦精,按按太阳穴。可是医者对症下药,不碰触伤口,怎么摸到症结所在。想到这儿,百媚生轻笑一声,看向惊鹊阁,这么多年的兄弟,我要是就这么放任他疯到死,黄泉碧落,你也要不理我了吧。
一边转身离去,一边吩咐身边的人。“替我给季涟捎个口信,告诉他,是时候了。”“是。”
吩咐完,百媚生将扇子收起,轻轻放在袖间。随手折下一朵云香花,轻轻祭在月下。
“还早,去找人下盘棋吧……”
这边,三人商量了很久,也没拿出个主意来。最后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下午,收拾好东西,几个人便面色凝重地上路了。兜兜转转赶到原来巫原的陵墓地,因着小姑娘跟不上,已经放慢了脚程,解药的事情还没有半步进展,倒是已经去掉了十天。月眠看看身边脸颊红红的小姑娘,再看看小姑娘旁边依旧面无表情的剑奴,有些头疼。还有二十天不到,毒发的时间还剩下很多,并不能保证接下来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还是早点解掉好。
都怪这什么九域的圣花,什么时候也和野花一样了,随便开哪的。
很快就到了巫原皇陵,虽然经历过战火,这里倒是没什么波及,兴许是士兵都知道千珏公主在里面的事情,因此都避开了这里,不想扰她安宁。
已经能看到入口了,三人隐在树丛中。月眠手摸向了腰间的银鞭,剑奴也拿出了短剑,紧盯着面前的陵墓,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云水月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干脆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月眠和剑奴见状,赶紧一跃上前挡在小姑娘身前。一边眼睛四处环视,一边轻声斥责她:“小心打草惊蛇!”
水月拨开面前高大的两堵墙,继续淡定地探出脑袋。“没人啊,怕什么。”看她歪着脑袋疑惑不解的样子。月眠和剑奴才注意到,一直都太紧张了,一有风吹草动就害怕有什么。倒是忘记去想想,要真有大部队镇守在这儿,几个人恐怕早就被追着砍了,哪里这么轻松摸到人家陵墓门口啊。
想到这里,顿觉尴尬。月眠轻轻咳了一声,一甩银鞭,鞭子就听话地藏进衣间。剑奴,也收起了短剑。四下查看后,继续寸步不离地跟在小姑娘身边。
水月抬起脚往前走,陵墓的封门处有一道大口子,水月看了两眼便继续走了。剩下的两人跟在她后边,本想站她前面好护着她,水月却信心十足地说没事,两人拗不过只好作罢。
陵墓的甬道很长,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后边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这个结构整整重复了七次。走到第六次,眼前还是相同的样式时,就是剑奴也绷不住了,一度认为是不是中了什么机关,一直在这儿绕圈子。
等到第八个石室时,月眠和剑奴才算松了口气,终于走到头了。
“要想挡住来者,攻心为上。前面这么一长串路,只是想让我们害怕退缩。所以,这种路一般不会有机关。”云水月看着两人平静地说道。月眠和剑奴两人回头看看身后长长的路,还是有些后背发凉。总是一样的弯子,还伴着阴风阵阵,倒真像是什么鬼魅作祟,要是意志不坚定,还真会屁滚尿流。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你怎么知道?”看云水月要四处走动,月眠忙走上前拉住小姑娘。
“因为,这是云家的手笔。”讲到这里,月眠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转向其他地方的剑奴也忍不住往这里看了一眼。月眠看小姑娘沉默的样子,心道她不肯说,便也不打算逼她,等事情解决后再找机会问问看。
第八间石室中央摆着一座巨大的碑,正面刻着祭文,反面刻着一些经文。石室本就有些暗,即使周边墙上镶着照明的石头也不顶用。石碑巨大,在石室里投下暗影,显得更加阴气重重。
“再往后就是陵墓了吧。”月眠看着小姑娘,却见她一言不发,好像在认真地看什么。月眠看看她,再看看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巫原最重血亲,他们死后,一家人定要葬在一处。”剑奴缓步朝两人走来,一边淡淡地扫了一眼月眠,“你不知道?”
看着剑奴的面瘫脸,月眠仍是从她的眼底眉梢看到些许戏谑。刚想转过头,就听见小姑娘接着剑奴的话往下说,“所以,他们的墓室应该挺深的。”话音刚落,只见云水月咬破手指,往墙上一抹,突然想起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接着脚下的地板翻转,几个人都掉了下去。
这一下来的匆忙,水月也没和其他两人打招呼。剑奴和月眠一边稳着身形一边想要听清楚小姑娘的气息在何处。渐渐地发现地洞里有些分叉口,月眠不禁担忧了起来,要是和小姑娘走散了可怎么好?肯定会怕得要死,也可能遇到危险。
想到这里,月眠不自觉用上轻功,加快了下落的速度,先出去再想办法。本来身旁的剑奴似乎没了声息,月眠大概猜到,应该是滚入了另一条岔道。她倒是不担心,谁撞上她,倒霉的不定是谁呢,还是小姑娘要紧。
下面似有些许的微光,月眠提前做好准备,轻轻一跃,就稳稳立在了地上。这间石室和上面的有所不同,摆着很多陪葬的玉器、珠宝,月眠心里焦急,看也不看,就用脚扒拉出一条道,推开石门,去找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去了。
另一边,剑奴倒是更早落地,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缓缓抬步往前走,掂量了一下路的角度,微微皱起了眉。停了一瞬,便继续往前走。
月眠心急火燎地沿着道走,想要大声喊,又怕在这种地方大叫把她吓到。正担心着,突然感觉身旁有什么拉住了他的袖子,一手为掌下意识就要错开身体击上去。一看原来是水月,赶忙化解了招式。上前两步握住小姑娘的双肩轻轻摇晃着,“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摔疼,有没有被吓到?”一连串问题砸过来,云水月也不挣扎,就这样任他摇着。
在这暗黑的地道里,少年的眉眼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还是能辨出他莹白如玉的脸庞。没有什么光,他身上的红衣,已经失了色泽,看起来是黑色的。刚才甩招过来时,眉眼间透着煞气,发现是她的时候,就立刻收敛了杀气,憨憨的问她怎么样。
自己还在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云水月可能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她,正笑眼弯弯地看着面前的人。
看她还有心情笑,月眠松了一口气,紧紧拉着她往前走。“剑奴呢?”
“不知道。”水月的眼里埋下些许担心,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月眠放缓语气接着说,“放心。以她的身手,你还是担心担心谁给她遇上吧。”
说罢,两人继续往前走。“对了,你刚才去哪了?”月眠看看她。
“去见一个人。”
“人?谁啊?”
“云家人。”听小姑娘的答案,月眠已经不意外了。“见到了吗?”
“没有。”
怕引起她的伤心事,虽然还想问,月眠还是禁了声。小姑娘却开口了,“他已经不在这儿了,但兴许还在人世,去你家之前,我能先去看看他吗?”
听着她轻轻软软的调子,有些哀求的味道,细细的腔调,好像一碰就能碎。月眠哪里能禁得住不同意呢?当下就回答,“恩。当然了,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一边往前走,月眠怕她害怕,就在一边说话,“你知道他在哪?”
“恩,有些头绪。”
“这个墓也与他有关?”
“嗯嗯。”
不一会儿,小道尽头的大墓室到了。刚看到还是有些震撼的,巫原王族最重视血缘关系,一定要想办法和亲人葬在一起。因此陵墓的墓室规模每年都会扩大。棺椁放在一个个方形的像池子一样的凹槽里,有的池子大,里面放了好几具棺椁。有的小,只有两个。走过去,不难发现,越是向着里边的棺椁越是年份高。要找千珏公主,只要找最外面几个池子就好了。
月眠拉着水月小心翼翼地沿着边角走着,墓室里没有想象中那样湿气重重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棺椁虽多,却摆放规律,丝毫没有杂乱之感,只是这个庞大的家族,也终于走上了穷途末路。这里设计得简单且精巧,没有太多的湿气,鼻尖还能闻到沉香木的淡淡味道,让人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把葬有公主的棺椁找到,突然听到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在宁静的墓室里显得格外清楚,像是什么在移动的声音。
云水月你抱紧月眠的胳膊,紧张地四处瞅来瞅去,月眠则“刷”地抽出银鞭,长身玉立,眼睛紧盯着声音的来源。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在暗黑的墓室中,倒更有几分像鬼魅。
不远处一个棺木,正被一双手缓缓推开,里面的人慢慢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