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武科会试

武科会试如期而至,众举子按名册进入武场,恭迎三位主考大人。

今科的两位副主考是通政司通政使尚宜先,副都御史游勇,主考官就是兵部尚书郦君玉。

两位副主考先到,入座一看,武生们个个精神奕奕,擦拳磨掌,俱捻须点头,十分满意。考生们也在打量主考官,看这两人一个五绺长髯,丰姿端正,一个乌须白面,凛然正气,都心生敬意,越发抬首挺胸站了,只盼自己能入考官的眼。

那日成宗和郦君玉在聚贤酒楼遇到的王华,熊浩一伙人也都在场中,成竹在胸,翘首以盼。

郦君玉当日回去十分生气,立时就派人去查了,看是谁在酒楼中出言不逊,有辱斯文,当街毁谤朝中大臣。

不过等属下之人去查清楚了,再回来禀报时,她那气儿也消得差不多了,便没再派人去锁拿,只是听听,知道那个胆大妄言之人姓韦,名叫韦勇达,生得面貌姣好,脾气却十分暴躁,有名的玉面李逵,是王、熊二人的结义兄弟,当时在酒楼上看成宗与郦君玉带着一群护卫,前呼后拥,气势凌人,他的两个义兄低声下气的,深感不忿,出言讽刺。

郦君玉暗道,此人如有本事,能过得会试,那便是我的门生,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如果没本事,落选了,那就更加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因此就没再多管他。

等到了会试这一日,便打点起精神赶赴武场,要为国选能纳贤。到了武场,便有传唤官高声通报道,“兵部大司马郦大人到!”

考生们观瞻了两位副主考的尊容后,都觉得果然威严,令人心中肃然起敬,听见主考大人终于到了,均想知知道这位是个什么样子,一齐抬眼观看。

只见一位粉面朱唇,腮若桃花,眉如远山,眼含秋水的少年大人,头戴金翅乌纱帽,身穿中束宝绦的红锦官袍,脚下蹬一双粉底朝靴,身板挺得笔直,快步走来。到了近前向两位副主考一拱手,笑道,“尚大人,史大人,两位到得早。”

郦君玉虽是主考正职,但是年轻,所以对着尚,史两位朝中老臣就要格外尊重有礼些,尚,史二人起身回礼,互谦了几句,再一同落座。

郦君玉居中坐了,抬眼四顾一圈,见场中举子全部都在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边,知道自己这副尊容比起两位副主考来差别太大,众人惊诧一下是难免的,也不以为意,细细逡巡,就见到那日在酒楼上遇到的王华,熊浩等人都在考生当中,熊浩身边站了一个白面少年,秀眉俊目,估计就是那天在背后骂自己的韦勇达了,此时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和王华几人一齐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

郦君玉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开考,立时便有合部人员将众考生按花名册分组,分别应试箭法,马上箭法,马上枪法,负重等项,待各组决出了头名之后,这些人便再赛一轮,直到决出前三名为止。

这一场大试,武场上尘土飞扬,吆喝连声,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决出了名次。几位主考命头十名近前来。

郦君玉一看,王华,熊浩义兄弟果然厉害,王华头名,熊浩第二,第三名是一个山东来的举子,名叫孙子奇,虎背熊腰,好似铁塔一般,那位韦勇达勇夺第四。

郦君玉点点头,有心要‘照顾’韦勇达一下,拿起名册来看看道,“湖广黄州府黄冈县武举韦勇达何在?”

韦勇达一个激灵,踏上一步,“学生在。”

郦君玉看着他,“韦勇达,你得本次会试武比第四名,可见武艺超群,只是本官还想问问你,兵法有云,视听第三,查疑第五,喜怒十一,斩断十四,此四句何解?”

韦勇达擦汗,这是诸葛武侯传世二十四兵法中的四篇,说是四句,其实是整整四篇内容,想要细致解释出来,可真不容易,总算他家学渊源,自小不但苦练武艺,还熟读兵法,此时派上了大用场,定定心,开始口唾横飞的好一通回答。

好不容易把记得的内容都背出来了,再自己稍稍加了两句见解看法,再擦擦汗,抬眼看看上面端坐的主考官,自觉衣服都湿透了,刚才比武也没出这么多汗。

此时站近了细看,他已十分肯定上头那位年轻风流,面赛桃花的主考大人就是那个前些天在酒楼上,被他在背后大声称之为兔儿爷的年轻书生。

人家在朝中官居司马,位极人臣,自然不可能去做兔儿爷,那么他恭谨对待的另一个公子肯定就是更加的位高权重了!唉!自己这个莽撞的臭嘴啊!这回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满头冷汗的等了半天,忽见座上的尚书大人微微一笑,丰姿闲雅,玉面生辉,好似三月春风,拂面而来,和声道,“不错,果然熟读兵法,解得很有道理,难得你还能自述己见,很好,年纪轻轻能有这般成就,本官心甚喜之,今日之后,你也要算是我和尚,史两位大人的门生了,望你能在军中尽心竭力,报效朝堂!”

韦勇达大喜,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连忙躬身拜谢,“尚书大人雅量能容,学生惭愧之至,感激之至,日后定当奋勇争先,绝不敢给大人们丢脸。”

郦君玉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何事惭愧啊?”

“这个……”韦勇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自然不能把自己骂过主考大人的事情当众说出来,一时僵在当地。

郦君玉等他尴尬得够了,才笑一笑摆手道,“些许小事,不必太过在意,你以后只要记得言行谨慎就好。”

韦勇达看着郦尚书的笑脸又是一呆,忽然脸上泛红,诺诺答应着退了下去。

郦君玉有点奇怪,暗道我就是小小刁难他一下,出出气罢了,他脸红什么?一时不得要领,也顾不得细想,又与尚,史二人再一起考校余下数人的孙武兵法,最后酌情定下王华头名武试会元,那山东大汉孙子奇,因兵法流利,胜过了熊浩,擢升为第二名,熊浩第三,余下众人依次排名。

三位主考商议到午夜方始将名单拟好,准备第二日早朝奏报给圣上。

郦君玉累了一天,披星戴月地回到相府,天色已晚,就不再进内室去吵苏映雪,直接带了荣发在听槐轩安歇,进了房就往椅子中一摊,“唉呀,累得我腰酸背痛,明天还要早起上朝,荣发,赶紧让人送点热水来洗漱睡了吧。”

抬眼却见荣发神色异常,并不答应了出门唤人,反而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问道,“荣发,你怎么了?累了一天还这么大精神。”

荣发确实是精神,确切说来是兴奋,“公子,我,我看到姑爷了!”

郦君玉瞪起眼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乱说什么?”

荣发走上两步,把脸靠近她,神秘道,“你说今天武场上谁最英武不凡啊?”

郦君玉顺手摸摸荣发的额头,觉得手感尚可,并没有发热,莫名道,“好几个英武不凡的,前几名都还不错,你…你是说头名王华吗?姑爷?哎呀,难道……?”

站起身来就去翻带回来的卷宗,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湖广岳州平江县寒士王华表字少甫。

姓王名华,表字少甫?一拍额头,“我可大意了,这名字合在一起不就是皇甫少华吗?”

荣发使劲点头,“没错,就是他,上次他来咱们府上和那刘公子比试箭法,我跟着映雪姐远远地看了半天呢,今天我站在你身后又仔细看了半天,就是这个王华没错。”一拍手,“这下可好了,小姐你中文状元,姑爷看样子应该能中武状元,你二人一文一武,多般配啊!”

郦君玉皱起眉头,“荣发,你别乱说,此事有些麻烦啊!”

荣发问道,“麻烦什么?你担心皇甫少爷现在还是罪臣家眷,通缉要犯之事吗?”

郦君玉点头,“明知他是通缉之人,却还点了他头名会元,这只怕……”

荣发大急,“什么这那的!你可千万别犯傻啊,他中了状元,自然被朝廷派去边关御敌,立了战功之后,就万事都好商量了,你上次不也说皇甫老将军投敌之事九成是有人陷害吗,到时皇甫少爷去边关了解了实情,自然会想办法翻案的。要是现在他被朝廷抓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小姐你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郦君玉拍下她,“你别乱叫,我自然不可能把明知冤屈之人交给朝廷处置,我是在想此事如何才能做得稳妥些。你也别姑爷,姑爷的乱喊,我实话告诉你,这个皇甫少华我是打算让映雪姐嫁他的,我自己还是算了吧。”

荣发更急了,“为什么!映雪姐虽然好,但那个是你的夫君,她本就不该觊觎的,你怎么还干脆就让给她了,就算是姐妹情深,天下也没有这种道理!”

郦君玉被她闹得头疼,“好了,好了,这个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荣发,你能不能容我先睡了,明早还要上朝呢,这事等空闲时找一天,我慢慢和你说。”

荣发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也知道她辛苦,只得气鼓鼓地先张罗洗漱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