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走着,忽听前面宝燕和宁燕嬉笑,一个说:“去拾来看看,若是谁丢的银票,可是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底拿不着了。”
宁燕则笑着往一边走,口中还说:“若是脏的东西,我就抹你脸上。”说着已闪到路旁弯腰拾起了什么东西。
周红绡嗔怪:“你们闹什么呢?小点声说话,夜里了还嬉笑,忒没规矩。”
宁燕则拿了那东西就着灯笼看了几眼,便跑来雨卉面前:“四小姐你认字,瞧瞧这可是谁给谁写的信,莫不是我们府里那个小厮给小丫头写得吧。”说罢和宝燕咯咯大笑,叫周红绡喝止了。
雨卉接过来,就着灯笼展开信来看,只一眼便认出是哥哥的字迹,一边纳闷一边已不自觉地逐行读下去,而脸上本带的十分笑容,亦渐渐地减少,到后来竟蓦地慌张起来,就着红灯笼都能瞧见她苍白的脸色。
这一边,采薇端来热水给佟未洗漱,又帮她宽衣,口中则道:“时间真快,想想当时你生得那么辛苦,一转眼我们穆穆都要满周岁了。”
佟未立在小床边看女儿甜睡的模样,亦幸福地笑了,“薇儿你可知,有了穆穆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是有一个人能让你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的。只要穆穆好,我如何都行。”
“知道,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采薇嗔笑,来赶她上床,“早些休息吧。”
“你把那封信拿给我,我再看一眼就睡。”佟未坐于床上痴痴地笑。
采薇瞪她一眼,但不拂她的意愿,从妆台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展开放在佟未的膝头,转身去收拾水盆手巾时,却听佟未说:“错了,不是这封,这是从前的。”
“咦,我就拿了最上头的啊。”采薇过来取回,一边奇怪一边再往妆台的抽屉里去寻,翻了半日不由得犯嘀咕,“我分明记得放在这里了。”
佟未有些着急:“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放哪儿了?”
采薇皱着眉思索很久,又把几个抽屉都翻了一边,仍是无果,不由得自我抱怨:“脑子真是不好用了……”
“算了,明儿再找吧,别又惊动了别人来。”佟未甚不悦地嘟囔,又不忍责怪采薇,便蹭着身体躺下去。忽听采薇那里“呀”了好大一声,忙问“怎么了?”
采薇急急地跑来她面前,递过一只信封,“原来我没收起来,一直放在腰里呢,可是……信不见了。”
佟未愣住,好半天才说:“但愿别叫雨卉捡到……”
然话音刚落,只听房门被拍得震天响,“二嫂,二嫂,我有话问你,二嫂你开开门。”
又听得周红绡着急的声音,“姐儿这是怎么了?太晚了,明天再来问二奶奶,我们回吧。”
“这下糟了。”采薇后悔得又跺脚又拍自己的脑袋。
佟未整个儿就蔫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听雨卉在外头哭:“二嫂你开门叫我进来,我有话问你。”这才回神来催促采薇,“瞒不住的,叫她进来吧,别惊动了家里人,就更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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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无奈,匆忙过来开门,但见门前的雨卉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分说地冲进来直奔小姐的床上去。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了张纸就……”愣在门口的周红绡还是云里雾里。
此时熟睡的穆穆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采薇匆忙将她裹好抱起,一边拉了周红绡出去,边说:“二奶奶会照顾好四小姐的,姨太太放心吧。”
红绡无奈,见穆穆哭得可怜,便抱过来哄着,跟着采薇走了。
“二嫂,是不是我造孽了,为什么子骋那么不顺,为什么?”雨卉倒不怪哥哥嫂嫂瞒着自己,唯想着自己命硬害了子骋,扑在嫂子怀里大哭。
佟未便由得她来哭,一边将事情在心里捋一捋,待雨卉平静些再告诉她。
这一边,周红绡陪着在奶娘的屋子里一起看着穆穆,直等那小丫头又甜甜地睡去,才轻声说起话来,“当年我们姐儿这么大时,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娃娃,多少人疼爱啊,可老太太见我生了第一个孩子便能带在身边,面上嘴上便不好看不好听了。没多久这孩子便叫奶娘带去,我仍旧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爷那会儿已不惦记我和老太太,心思全在三房身上,后来又添了四房,老太太身边便离不了人,我也就很少能照顾这个女儿。”周红绡说着不禁泪眼婆娑,“我们姑娘命实在不好,捡了我这样一个低贱的娘,长大了姻缘又那样坎坷,这会儿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惹她这么伤心,我做娘的却什么也帮不上。”
采薇听了心里酸酸的,因不能言明,只好找些好听的话来宽慰,不知不觉坐了许久,人困体乏之际,终有值夜的小丫头来说:“四小姐跟二奶奶睡了,姨太太也歇着去吧。”
如是周红绡才被众人送回去,却因不知女儿伤心什么,终是一夜不眠。翌日早早地赶来藤园接女儿,却得知女儿和佟未天未亮便出门去了,心里更是失落不已。
于是顺路往正院去给冯梓君问安,却遇上了吕家婆媳二人,不由得惊讶:“吕老太太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吕氏却神秘兮兮地笑:“有好事情自然腿脚利索喽,我呀先给姨太太卖个关子,待来日给你道喜的时候,你可要大大地谢我一谢才行。”
周红绡听得一头雾水,委实猜不出这老婆子话中的意思,那吕家媳妇儿便上来挽着她笑问:“姨太太,容家府邸大,我又少来,四小姐的闺阁不知往哪里走,劳烦姨太太带个路吧。”
“带路?”
吕氏道:“我往老太太屋子里去,姨太太就带我家媳妇儿走一遭吧,我会和老太太说你来给她问安叫我差遣去了。”
周红绡苦笑,尴尬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我们四姐儿不在家里。”
“不在家里?”三人来到正院,冯梓君听说庶女跟着二媳妇出门去了,顿时大怒,指着周红绡道,“不是叫你好好看着这丫头别让她四处跑吗?”
周红绡讪讪地,垂着脸不敢接话。
吕氏忙打圆场,说了些有的没的,唯独最后那句话将周红绡唬得不轻,分明记得那吕老太太说:“再往后下去天气就要热了,操办酒席总有诸多不便,我翻了翻黄历,五月初五和初八都是好日子,初五过端阳,我们便不凑那个热闹,初八如何?不早不晚,老太太这里也好准备。”
“不错不错,是个好日子。”冯梓君似乎心情好转,连连点头附和吕家老太太的话。
周红绡则唐突地插了一句:“我能问一下,老太太和吕夫人,你们……在谈什么?”
冯梓君幽幽瞥了一眼周红绡,冷声道:“白做一回娘了,我们这里为了你女儿的终身大事操心着,你倒好,竟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您是说,卉儿的婚事?”周红绡再问。
冯梓君瞪她一眼,没再回答,只管与吕家婆媳说话,待送走了客人,才在红绡离去的当口说:“如今你闺女既做不了太子良娣,那小子也死了,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庶出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已是我尽心了,从今日起,你可以开始为女儿张罗嫁妆,我晓得老爷身前早给你备下了一份,我就不操心了。”
周红绡背对着冯梓君,半日说不出话,听得身后幽幽地冷哼,才轻声应了半句后匆匆离去。
太阳高照时分,佟未终于和雨卉归来,原来二人一早往庙中去,如今雨卉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唯有祈求神佛庇佑,愿她的子骋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然两人才进门,已有丫头等在那里,见了二人便道:“老太太要四小姐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