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其方通红了眼睛,“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是梁其缘,知道我是顶替了哥哥的位置。”
“然后呢?”容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恼怒地问,“她为什么没有揭发你,这是她最热衷的事情。”
梁其方咬着嘴唇,不作答。
“梁其方,如果你连我也不信任,那的确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容靖严肃起来,不见得比容翊少几分威慑力。
“她说只要我把学长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向她汇报,未来某一天,她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现在是继续让我在凌云书院念书,将来兴许就是给我梁家光耀的门楣,给我哥哥进入仕途的机会,容靖,这都是我最想要的,我……”其方说这些话时,泪水已顺着眼角滑落,她不是坚强的女孩儿,只是常伪装坚强,时日一久,就自以为坚强。
“你是女孩子,梁家的门楣不该由你来撑,其方,你应该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受宠爱做自己想做的事。”容靖的脸色渐渐缓和,无不心疼地说,“当然,来书院读书是你的愿望,并可以被实现。但是撑起一个家族,真的不是你该做的事。伯父写那一封信绝不是要抛弃你嫌弃你,他们只是不愿启口承认一件事,就是你在撑起一个家。他们心疼你,可你心疼自己了吗?”
“事已至此,我还能回头吗?”梁其方甩出的这个问题,叫容靖一愣。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一个执事在外头问,“梁公子,夜深了,该熄灯了。”
“知道了。”其方应,继而对容靖道,“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吧,虽然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了解学长,可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容靖,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是不是看上我哥了?”容靖冷笑,“我哥真是香饽饽,谁都喜欢。先是那个恒忻,现在又是刁蛮公主,呵……梁其方,你喜欢我哥么?”
“我?”梁其方一愣,往后退了一步,违心地摇着头,并努力不要将答案写在脸上。
两人无语对视许久,直到外头执事又催促了一次,方打破寂静,容靖推门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执事惊讶地看着他离去,这么晚了这位公子哥儿还在梁其方的屋子里,总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前段时候的风言风语,他们在凌云侍奉这些书生多年,难免会看到一些隐晦的事情,世人或许不知,但他们很清楚。
“梁公子早些休息啊。“执事顺口说了一句,提着灯笼离去,嘴里则笑着嘀咕:“年轻人啊……”
这一夜容靖几乎没有睡着,一旁的郭伟则鼾声连连,没有心事的人总是能睡得香,这叫容靖很嫉妒。
“容靖,如果她真的中意你哥,你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整晚,他幽怨地望着天:难道这世上只有宋怀玉最有眼光?我哥他冷冰冰的一个人,究竟哪里讨人喜欢了?
于是天未明,容靖便翻身起床,到后院去练剑。大汗淋漓地回来时,却见梁其方等在了门口。郭伟带着惺忪睡眼出来,含含糊糊地说:“他等你好久了,我叫他进来他也不肯。你们聊,我先去饭堂了。”
先前郭伟才起床,衣衫不整,其方自然不会进屋,这会儿跟着容靖进来,也不敢四处张望,这毕竟是男人的屋子。
“容靖,我想……”
“你先听我说。”容靖武断地打断了其方。
“听我说。”其方没有退让,紧跟着道,“我想过了,这件事迟早都要大白于天下,我一个小民女的死活根本无足轻重,但我不能连累别的人,更不能连累书院。我决定向院士大人坦白此事,到时候是去是留,就凭院士大人定夺。容靖你说的对,我只是个女孩子,我不应该扛起这个家。这不是我该做的事,事实也证明,我扛不起。”
“真糟糕,我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如果你想走,那就走吧。”容靖的话被咽了下去,他总是无法强迫其方。
“你们谁要走?”却在此刻,容翊立在了门口,方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不甚清楚,只依稀听见一个“走”字。
“大哥你怎么来了?”容靖诧异。
“昨夜你突然跑了,什么事也没说清楚,我怕你闯祸才过来问一问。”容翊师出有名,此刻见到这样的情境,心里便更加疑惑。
“我们没事!”两人竟异口同声。
“你们?没事!”容翊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为何这样单纯。
“大哥,今晚我去你那里说吧。”容靖跨一步立到了其方的身前,显然示意梁其方不要多嘴。
“可以。”容翊不想勉强任何一个,抬头看了看时辰钟,道,“时间不早了,去用了早饭就预备上课。昨天我和你说的话希望你记在心里,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什么都争个是非曲直才算完。”
“我记着了。”容靖很服帖,只求快些避开那个话题,面对梁其方的突然决定,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走吧。”容翊见自己问不出什么,干脆以退为进,他深知弟弟的脾性,他和自己不一样,他藏不住事儿,兴许今晚所有的事都会见分晓。
三人一同往饭堂去,那一边长琴早早地来到书院,恰巧又见到这一幕,她驻足凝视,又把一边的小宫女弄得一片茫然。
忽而听她嘟囔:“这个小妖精叫人看着就讨厌。”
容靖不喜欢她,见面就吵架;容翊则清冷孤傲,从未正眼瞧过她。偏偏这两个人都和梁其方走得那么近,长琴从来没有过得不到的东西,故而她根本无法咽下这口气。
她知道,恒忻那样漂亮的女孩子容翊尚且不理不睬,如今梁其方这个仙女儿一样的小姑娘在眼前,容翊还会看得到自己么?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姊妹当中,她的姿色最为下乘,也因此会遭妃嫔宗亲揶揄。可她是堂堂大公主,皮囊美貌又算什么?
“公主,您不是说今天一早来,是要找院士大人说话么。”宫女轻声提示,“我们这是去院士那里么?”
“知道了,这就走吧。”三人的身影消失后,长琴转身离去,步履急促。
是日,梁其方和容靖来到课堂时,却不见长琴来上课,容靖不屑地说一句:“她那样娇贵,自然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不料边上一个同学凑近说:“公主不会再来了。”
“什么?真的?”容靖大喜。
“公主去了高级甲班,就是你兄长他们的班里上课,容靖你还真说对了,她想干嘛就干嘛。”那学生叹道,“估计是她也怕了你,天天见了面就吵,什么精神都没了。”
梁其方那里本还有几分欣喜,听闻长琴去了容翊那里上课,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
容靖看在眼里,不做声。
这一日的凌云书院,再也听不到容靖和长琴的吵闹,高年级学子对长琴的到来都表现得很淡漠,大家安静地上课下课,几乎视长琴不存在。这都能不计较,但容翊对长琴较之旁人更甚的淡然和无视,不得不叫刁蛮大公主背地里跺着双脚发脾气。于是她决定,再过些时候,就开诚布公地和容翊谈一次。她是公主,当然要高姿态一些。
容靖打扫完藏书阁后,又捧着几本翻箱底找出的好书送来给梁其方,自然这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想告诉其方,所有的事他会想法子去解决,希望她不要着急不要冲动,不要让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付诸东流。
其方默默地接受了容靖的好,在容靖将走的时候问:“大公主若真的喜欢学长,会不会让皇上封他做驸马,那将来学长就前途无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