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七章 交心

当晚郡王爷赖在了云雷大营,要求和战士同甘共苦,品尝品尝云雷十三营的伙食,他义正词严地对君珂道:“小珂!这些男人居心不良,他们是要灌醉你,然后看你笑话。你们聚餐怎么可以没有我?最起码我能帮你挡酒啊。”

幺鸡从郡王脚下默默地走过去——亲,你晓得什么叫贼喊捉贼么?你确定你是要挡酒而不是灌酒么?

“军中不许喝酒。”君珂一句话就浇灭了郡王的企图。

“我不是你军中士兵,我可以喝。”郡王转转眼珠,准备从另一个方向进攻。

“随便。”君珂耸耸肩,“露白烧、三寸火。两样任选其一。单独座位自斟自饮。”

“有美女相陪吗?”郡王斜睨着她。

“有陪酒者,形态优美,出类拔萃。”君珂一指。

幺鸡从郡王脚下默默地走过去。

“士兵那点饷银,吃他们的你不觉得不忍心?”郡王立刻转了口风,“为将者当与部下同甘共苦,我们还是去吃食堂吧!”

吃食堂好啊,君珂是统领该有专门雅间吧?关起门来,端上菜来,你一口,我一口,夹一筷,喂一块,喂啊喂啊的,也就喂到一起去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君珂还是无所谓,觉得纳兰述的理由确实很是那么回事,随口吩咐厨房:“多拿一双筷子!”

“不加菜么?”郡王问。

“哦,可以。”君珂立即掏出一本小册子,抓出炭条笔,唰唰地记,“入乡随俗啊郡王,按照本大营的规矩,上至本统领,下至伙头兵,一旦聚餐,谁都可以加菜,前提是,自己掏钱。”

“小意思。”纳兰述立即掏出一张大额银票,气吞山河地一拍,“加珍珠鱼翅、碧泽湖肥蟹、佛跳墙!鱼翅里的珍珠要湖里的茨实,不要河里的;碧泽湖肥蟹要团脐不要尖脐,一斤三个那种;佛跳墙必须备料齐全,不能有一点辅料残渣影响口感。好了就这样,准备去吧,多的不用找了。”

“红烧豆腐十两银子、清蒸蘑菇十五两、凉拌青瓜二十两、鸡丝新韭五十两。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君珂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说完,举着笔,“郡王您要哪样?”

“鱼翅、蟹、佛跳墙。”

“没有。”君统领微笑,“可以点菜,只这四样。皇帝老子来,也请他吃这个。”

“哦小珂。”纳兰述悲伤地要去抚她的脸,“你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怎么可以这样苦了自己?这样,我也不要鱼翅螃蟹了,我应当和你同甘共苦,陪你吃士兵餐。”

“行啊。”君珂有点失望地收起册子,从伙头兵手里抓来一个粗瓷碗,塞在纳兰述手里,“走,食堂排队打饭。”

纳兰述一低头,便看见粗陋的瓷碗,虽然洗得干净,但边缘毛糙——啊,这会不会磨破他娇嫩的唇皮?

“走呀。”君珂拉着他,“快点,迟了抢不到蔬菜。还有那群混账,舀汤都是兜底狠捞,底下菜叶子恨不得跳下去捞光才罢休,去迟了咱们就只能喝清汤。”

纳兰述抱了个破碗,被同样抓着破碗的君珂拖着往前走,心中十分忧愁——

本来想着在军营里,点上几个优质的小菜,和君珂两个在她的屋子里,对月小酌,情话款款,然后安排点余兴节目,势必营造出美妙令人沉溺的情调,让小珂心动神摇,色搜魂与,轻解兰裳,自荐枕席……

郡王想到美处,忍不住呵呵笑两声,然而一抬头,美梦顿时被拥挤的食堂、超长的队伍、粗陋的饭菜、满身臭汗的排队给幻灭……

前方人头黑压压,一眼见不到边,从来都是端坐堂上等人端上满桌美味的郡王爷,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我说,小珂,咱们真的要去排队?”

“快点快点。”君珂拉着他赶往某列队伍,“迟了没汤。”

“你何必吃这个苦?”纳兰述叹息,“你就算对自己好点,也没人会怪你。”

“是没人怪我,但也没人尊敬我。”君珂回头,眼神明净,“我是个平凡的人,并没有什么牛叉闪闪突出之处,我能做的,只是拿出最真的我自己,让他们看见我的平凡,并愿意和我一起成长。人心都是肉长的,大部分人都是知道体谅与懂得的,你付出多少,相应就能收获多少,那些收获未必是金钱荣誉和地位,却是人心——金钱有价、权位有价、而真诚无价。”

身后有一阵的沉默,半晌纳兰述咕哝道:“小珂儿,这话可不要和我那侄儿说。”

“嗯?”料不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君珂愕然。

“不对,不要和除我之外的任何男人说。”纳兰述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地道,“你这话再配上你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了!”

君珂白他一眼,懒得理郡王无时无地不砸破的醋罐子,两人挤进队伍,十三营十三队,整整齐齐,顺序却是打乱的。

“为什么不是按一到十三的顺序排列?”郡王又好奇。

“如果按这顺序排,那么第一营永远最先吃,第十三营永远最后吃。到了冬天,最后进入食堂的,菜都冷了。”君珂解释,“这样不公平。所以每隔十三天,顺序便轮换一次。另外还有个规矩,如果哪个营在全军比武中优胜,也是可以先吃的。”

她笑一笑道:“先吃后吃其实是小事,让他们懂得竞争才是关键。”

纳兰述陷入沉默,先吃后吃确实是小事,但君珂连吃饭这种事上,都不忘体现云雷军“绝对公平,友好竞争”的宗旨,可以想见在其余事务上,一定也做得很好,这样的军队,假以时日,再经磨练,该有怎样的成长?

“我曾以为尧羽会是永无替代的天下第一卫。”纳兰述难得语气这么正经,“但是我现在好像看见了,尧羽认输的那一日。”

君珂一笑,“不争第一,只争超越自己。吃饭吧。”

“哎小珂儿你今天不要每句话都这么让我震撼,影响我的欲……”纳兰述霍然闭嘴——说漏了。

“欲什么?”君珂递出饭盆打菜,漫不经心地问。

“欲……食欲!”纳兰述接过打好的饭菜,低头看一眼,霍然变色,“……食欲没了!”

饭盆里,韭菜炒鸡蛋,粉皮白肉片。油汪汪地堆在岗尖的小米饭上。

郡王哭了。

他不吃韭菜,不吃肥肉,不吃小米……

“真是娇生惯养。”君珂凑过头,看看他的饭盆,把韭菜和白肉片夹了过来,换了自己碗里的鸡蛋和瘦肉,盆边上粘了几根韭菜,她小心地一根根挑进自己碗里。

“古代就是这么不上算啊,倒过来了。”她一边挑一边咕哝,“人家哪个不是男朋友给女朋友吃肥肉挑韭菜,怎么到了我就没人疼没人爱了呢?”

“男朋友?女朋友?”郡王永远都能听见他想要听的话,立即目光闪闪地凑过头。

君珂一把推开他,“吃你的!”

纳兰述捧着挑完韭菜和肥肉的碗,也不觉得粗粝了,也不觉得难吃了,小米也不觉得咯牙了,这世上什么滋味最美?幸福!

不过很快他就不幸福了——在幸福感的驱使下,他勇敢地喝了一碗漂了菜叶和油花,据说是精选的汤,然后,拉肚子了。

当郡王从茅坑里气息奄奄爬出来,君珂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

“小珂。”郡王捂着肚子,拉住君珂衣袖,“今晚月色好美,我们不应该在月下散散步吗?”

君珂抬头看看——毛糊糊的月亮,快要下雨了。

回头看看纳兰述,腿肚子还在转筋呢。

“你确定今天适合散步?”

“适合!”纳兰述大力点头,“月明星稀,清风徐来,你我精神饱满,逸兴遄飞,不在月光下走一走,岂不浪漫这良辰美景?”

君珂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纳兰述——今晚这家伙出什么幺蛾子?整个不对劲呀。

不过她也不想太早睡,饭后躺一躺,不重一斤重八两,十七岁就有小肚腩,她将来怎么有脸见景大波?

“那走呗,拉肚子别叫我等。”

“哪能呢。”纳兰述立即站过来,弯起手臂,“嗯?”

“嗯?”君珂偏头——跳舞吗?

“嗯?”纳兰述抖抖手臂。

“嗯?”君珂摸下巴——帕金森了?

“嗯!”纳兰述忍无可忍,“你不应该把手臂穿进来吗?”

“嗯?”君珂瞠目,“大燕朝有这个散步规矩吗?”

“你那里有!”纳兰述仰天长啸,“小戚告诉我的,你那里男人女人散步,男人都挽着女人的!”

“我那里男人还给女人脱大衣呢!我那里男人还负责清扫掉女人不吃的菜呢!”君珂嗤之以鼻,“我倒是给你拿过披风,我还刚吃了你不吃的菜!”

“小珂。”郡王欢快地道,“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可以给你脱衣服……”

“去屎……”

月光暗昧,地面上淡淡一层影子,两条身影浅浅镀上,隐约有些推拒和退让,但最终,一条影子穿过另一条影子的臂弯,另一条影子,立即将那手臂紧紧夹住,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两条人影,密密地合在一起……

哦。这只是郡王的幻想。

事实上的情景是这样的。

君珂一边大步向前走一边左扭右扭做转腰运动,纳兰述臂弯倒是有了东西——君珂的披风……

“这都是山路,两个人拐着膀子怎么走?”君大统领如是说。

wWW⊙тTk an⊙C O

纳兰述默默垂泪——就是山路才要拐着膀子啊,磕磕绊绊不方便才有投怀的机会啊!

郡王心中郁卒,走起路来也就不轻快,一棵老树挡了去路,他随意地踢了一脚。

树身震动,头顶簌簌一响,什么东西飞快坠落,眼角只看见白色物体一闪,隐约还有什么黄色东西冒出来,直对着君珂头顶。

纳兰述猛地掠过去,扑在她身上,巨大的冲力撞得两人向后便倒,砰一声栽在地上。

君珂大惊,厉喝:“怎么了?有敌?纳兰你怎样?”一边伸手摸剑一边便要推开纳兰述挺腰站起。

“哎别!别!别动!”身上的纳兰述却死赖着不动,嘶嘶地吸着气,“哎哟,我闪了腰了……”

“嗯?”君珂狐疑地挑起眉,她可不是呆子,今晚纳兰述明显不对劲,瞧那闪烁的目光,诡异的笑容,忽而发狠忽而算计的神情,他的肚子里一定有小九九,这小九九要是和她君珂无关,她去跟他侄儿姓!

“刚才位置不对……哎哟我的腰……”纳兰述哭天喊地。

君珂回头想想,刚才纳兰述站的位置,中间和自己正好还隔了一棵树,他在那电光石火一霎能绕过树,准确地扑到自己身上,腰身必然经过大力一扭,闪腰是很有可能的。

再看素来注重在她面前的形象的郡王,此刻龇牙咧嘴,表情扭曲,怕还真是扭得不轻,这么一想立刻也心疼起来,忙道:“哪呢?痛得厉害不?”

“嘶嘶……”纳兰述用牙缝讲话。

君珂更慌,试探着要坐起来,纳兰述立即大声呻吟,“别!别!你一动,我腰就要断了!断了!”

有这么夸张么?君珂望天,但也确实不敢动了,僵硬着身体躺在他身下,问,“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她是客气话,某人却一点也不晓得客气,立即道:“要的。”

君珂只好伸手,去按他的腰,“哪里?尾椎骨?腰侧?”

“不对……往东一点……不对……往西一点……哎哟这样我更痛了……手势要轻……

对……差不多了……往里一点……往下,再往下!”

郡王的语气越来越急迫,眼睛越来越亮,不像有什么剧痛,倒像打了鸡血。

君珂的手却停住了。

停在了纳兰述腰下某处。

她这才发现,给纳兰述一顿声东击西胡乱指点,她的手,似乎摸在了不该摸的地方。

她飞快缩手,脸慢慢地红起来。

先是鼻侧一点薄红,浅浅的,粉粉的,随即蔓延到两颊,渐渐色泽微酡,一层层像黄昏里的霞,染出层叠渐变的晶亮的红来。衬着薄瓷般的肌肤,让人像看见天色明亮,而霞光潋滟。

纳兰述目不转睛地盯着,心想难怪形容女子羞涩要用“飞霞”,当真如云霞乍飞,明艳迫人。

他这边微笑陶醉,那边君珂一抬眼看见他神色,顿时恼羞成怒——这货哪里腰痛了?腰痛怎么笑得和个大茶壶似的?

她一翻身霍然坐起,坐起的刹那忽觉头顶有东西一坠,然后有轻微压裂之声,回头看却又没看着,她身子这么一动,纳兰述立即发出一声惨叫,“啊呀——”

君珂给他叫得一惊,忍不住回首。她是挺腰而起,身上还担负着纳兰述的重量,腰力本就对身体平衡要求最高,她又分心,又扭头,又惊吓,隐约听见“咔”地一声,随即腰一阵剧痛。

她的腰给扭了……

腰一扭,便站不住,将起的姿势便又栽倒,砰一声又栽在纳兰述身上。

这一栽俯冲而下,正冲着纳兰述的脸,君珂大叫,“扶住我——”

纳兰述动也不动,四仰八叉地躺着,张开双臂,壮烈地道:“来吧!”

“砰。”

君珂重重地撞在纳兰述身上,百忙之中她仰起头,避免两人鼻子相撞出血,忽觉身子一紧,纳兰述已经一把抱住了她。

他抱得死紧,像生怕轻一点她会像云一般飞出他的怀抱,然后,头一抬,凑上自己的唇。

吻!

她落得仓促,他迎得及时,像等了天长地久,只为这一刻刹那契合。

唇与唇交接,各自柔软,软得像一整块饴糖,尝见你我的甜。她泛上红晕,喉间发出低微的呢喃,试图摆脱他的禁锢,他却为那不能自控的微吟而更觉销魂兴奋,抱住她后背的双臂收了又收,顺势还压住了她的颈项,将那糖果般的甜蜜,狠狠压进自己的天地。

她微微挣扎,他却促狭地用鼻尖压住了她的鼻尖,逼得她气息不畅,只得微微启唇,正好给了他偷香窃玉的机会,他毫不客气迎门直入,洁白的齿间刹那相撞,如风穿过了玉玦,琳琅微响。

忽然就全部湿润,在彼此的天地里下了温柔的簌簌的雨,身周的冬似乎刹那便成透明的夏,天蓝海蓝,岛屿洁白,游动的鱼群微红,海面倒映日光的光影,五色斑斓。

极致美好,宇宙光明,不知道是哪里的亮光,穿透躯体,又或者是心内的欢喜幻化光彩,喷薄而出,他在那样的陶然和轻软里,呻吟一声,手上用力,狠狠环住她的脖颈,将她的香气,揉进自己的肌肤里。

喉间的微音如风笛,越了那千山万水,鸣音温柔,他一生从未有如此迫切,迫切要伴风携雨,润了那烟柳江南。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一开始还在抵抗的人儿,渐渐被吻得骨软身酥,眼神迷离,喘息也悄然不可控制,两颊的酡红,更是如酒醇深。

纳兰述也在低低喘息,眸色加深,却还残留着一丝清醒——天时地利,情动如火,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他的手指悄悄移了上去,摸着了君珂的腰带,指尖挑住了那个活结,正要一挑,一抽——

“唧唧。”

什么破声音?

纳兰述手指一顿,恼火地对四面望了望,没有人。

管不了那么多,继续。

手指再度摸上,不动声色,轻轻一勾。

“唧唧。”

“什么声音?”这回君珂也听见了,霍然抬头,身子一动,纳兰述手指滑开。

纳兰述:“……”

脸色铁青的某人霍然转头,五指成钩,眼神阴鸷。

什么玩意!坏我好事!别给我发现你!否则捏死!抽肠!拔毛!油炸!骨头扬灰!

“小珂。”他捺住脸红红欲待爬起身的君珂,试图再努力一把挽回气氛,“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负责吗?”

“啊?”

“你刚才假作跌倒,强亲了我。”纳兰述闭上眼,痛苦地道,“现在刀出鞘,箭上弦,将军却要抽身跑马?有你这样玩的吗?”

君珂摸摸脸,冷静一会,微笑,“好,我负责。”

纳兰述眼底刚刚射出狂喜的光,就见君珂漫不经心地抽刀。

纳兰述的狂喜立即变成大惊失色和不可置信。

还没来得及哭喊,君珂已经更漫不经心地,将刀连同鞘都解了下来,随随便便,在纳兰述身上一放。

确实很随便,君珂都没看。

但就那么巧,那连鞘之刀,正搁在某人“出鞘上弦”之处。冰冷沉重的刀身一压上去,属于利器的寒锐之气,即使刀鞘也遮挡不住,纳兰述浑身汗毛一炸,某处一凉,瞬间偃旗息鼓。

“喏。”君珂再次看也不看地收回刀,拍拍刀鞘,“刀已经回鞘了哦!”

纳兰述:“……”

这才叫真流氓!

五内如焚的郡王,在眼前一黑后,不敢怪某人心黑,将全部的仇恨,都加在那个发出“唧唧”怪声的玩意身上。

“唧唧。”

低而柔软的声音就在左侧,在心底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之后,郡王的手指,恶狠狠地探了出去。

“哎呀!可爱!”

君珂蓦然发出一声欢喜的低呼,将地上一个小小的东西捧了起来,那东西柔柔一团,茸毛细密,竟然是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鸟。

纳兰述一转头看见地上的碎蛋壳——敢情刚才他那一脚,震动了树上鸟窝,那白色微黄的东西,是一只即将破壳的鸟蛋。被震了掉下来,然后蛋壳被压碎,小鸟出世。

这只小鸟出世了,另一只小鸟出事了。

自然,刚才在最关键时刻,发出的打断好事的“唧唧”声,也是这只临门一砸的鸟。

真是成也小鸟,败也小鸟。

“刚出生的小鸟,真漂亮。”君珂捧着小鸟啧啧赞叹。

纳兰述瞄着她跪着时绷紧的腰臀,一抹流畅的弧线流过月光,心想你脱成刚出生时的模样也很漂亮。

“真粉嫩。”君珂轻触小鸟软软的肚皮。

郡王瞄着她仰起的细致的脖颈,心想你浑身肌肤也很粉嫩,尤其被我一摸……哎呀粉红。

“真娇艳。”君珂逗弄小鸟粉色的喙。

郡王瞄着她还有些微微肿起的唇,心想你那唇还可以更娇艳一点……

“确实,漂亮,粉嫩,娇艳。”他凑过去,恶毒的眼神盯住鸟,“烤了滋味不错。”

君珂白他一眼,揉了揉腰站起,慢慢爬上了树,将鸟送了回去。

“何必这么费力。”纳兰述不以为然,“老鸟会找到它。”

“我不愿看见人间任何的失散。”君珂慢慢下树,语气淡淡。

纳兰述却听出其中的忧伤和沉凉。

“小珂。”他渐渐收了嬉笑,沉声问她,“你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人,是你的朋友?”

“是。”

“你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寻找?”

“是。”

“若有一日,要你抛弃现有的一切,才能和旧友重逢,你会怎么做?”

君珂沉默,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你可想过。”纳兰述缓缓道,“你在寻找的过程中,会遇见新的人。他们一样陪你哭,伴你笑,予你情感并共患难。难道这些新鲜的朋友所给予你的一切,都抵不上旧日朋友在你心中的分量?”

“我不知道……”君珂慢慢坐下去,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臂弯,“我拥有她们的时候,不觉得拥有,但我失去她们,便觉得永远缺失。我想念她们,可我渐渐也觉得,我同样离不开现在的朋友。纳兰,你这句话,突然让我开始害怕,如有这一日——我会不会拼尽全力找到她们,然后又开始在无法触摸的时光里,思念你们?”

“那就不要思念,不要分开。”纳兰述轻轻揽住了她,“小珂,很多时候很多事,我们以为那很重要,以为我们必须去做,否则就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自己,其实我们过不去的,只是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

“什么是必须?什么是幸福?这永远不是别人告诉你答案,只有你自己才真正明白。”纳兰述轻轻道,“不要等到在做完那些事的最后,才惊觉那些努力和挣扎毫无价值。”

“纳兰,你的人生,什么是必须,什么是幸福?”

“我出生到现在,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的必须,是继承冀北王位,我的幸福,是治理好冀北,富有一地,王权永世传承。”纳兰述笑起来,弯弯的眼角一抹不以为然,“王权?王位?没什么不好。可是如果带来尸山血海,带来兄弟倾轧,带来亲人隔阂,带来这一生永陷权谋争夺之中的痛苦,不过换那一身黑龙袍,半生残破躯,宝座孤寡人,寂寥风里帷,当真,值得?”

“纳兰述从来都认为。”他抚抚她乌黑鬓角,将呼吸细密地凝在她发梢,“他的必须,是做好一个男人,做一个好男人;他的幸福,是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生儿育女,相守到老。”

不怕被人诟病胸无大志,是因为真正明白平凡才是幸福。

君珂心中涌起淡淡潮热,忍不住把住他的臂弯,伏在他耳边,悄悄道:“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必须,我的幸福……不过现在我不告诉你。”

“那我就一直等在原地,等着听。”

“嗯。”

对话之后便是沉默,月色透过树梢光泽淡淡,他们在彼此的静默里心意甜蜜,静静依靠。

两条相依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面上,在影子的尽头,也有一些影子。

短短的,肥肥的,庞大的。来自于不远处的角落的。

“你看。”蹲在黑暗里的靛青刺青的少女,对身边的某雄壮物一脸鄙视地道,“亲也亲过了,小珂已经主动搂人了,本来我还觉得一切都很安全,但是我突然觉得,过了今天,你家主子很可能就是别人的了,当然,我也是。”

幺鸡摇头——她不是我主子,不过说了你也不懂。再说散个步亲个嘴就是别人的了?你天天和我散步,你是我的吗?太史当初天天亲我,她会嫁我吗?

“当年在我怀里乱拱的小子,现在想去拱别人的菜地。”戚真思神情严肃,“幺鸡,你允不允许?”

幺鸡懒懒翻个身——菜地关哥屁事,哥又不吃素。

“你用身体语言,充分表达了你对此事的愤怒和抗拒。”戚真思点点头,拖起幺鸡,“那好吧,我从来都是愿意帮助你的。”

幺鸡屁股死命往后赖——哥不介意被代表,但是哥必须要有好处。

“食堂昨天买了一批烟熏肉。”戚真思自言自语,“别有风味,我截留了一块。”

幺鸡温柔地站了起来——姑娘你不早说。

“走,我们也散步。”

==

在树林里坐了一会,美妙旖旎,难得交心的情调,很快被头顶的鸟屎浇灭,纳兰述趁机拉着君珂,以洗手为名,在麓峰山后一个无名湖边,转了三圈。

之所以他要不停地围着湖转,是因为依旧贼心不死,想重拾机会,找出一块既有情调又干净,天光畅明,适合让某些美妙的事再延续的美妙所在。

然而麓峰偏僻,杂草丛生,养尊处优的郡王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地方不够精美干净。

君珂却已经困了,她白日劳心劳力,到晚间便休息得早,转了三圈之后,无奈地道,“我说纳兰,你是在散步呢,还是等着捡金子?”

“或许有也未可知。”纳兰述正色答。

君珂白他一眼,找块石头坐下来,伸长双腿,捶着小腿,“今天拉练十公里,真累。”

她面对湖水,在月色下舒展身体,少女久经锻炼的身体,顿时展现出最精妙的线条。颈肩优美,腰肢纤细,腿长足直,紧身衣被一拉伸,绷出修长而弹性的弧线,从臀到大腿,弧度美妙而笔直地延伸,小腿那里长而纤细,毫无赘肉,最后在细巧的足踝处收束。

纳兰述一眼见着,心也似瞬间收束,想着刚才的吻和她的温柔,顿时口干舌燥。

随即他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他转了一个方向,到了君珂正面,背对湖水,笑吟吟看着她,一副闲散表情正要说什么话的样子,霍然眼睛瞪大,一副惊慌之态,厉声道:“身后有毒蟒!小心!”

随即他张开双臂,等着惊吓避蟒的君珂扑过来。

扑吧,用力扑吧,以你的冲力和速度,咱们靠湖这么近,我脚跟再往后退退,然后……

扑我到湖水里吧!

然后……

你跳下来救我吧!

然后……

我拉肚子体虚抽筋吧!

然后……

你心怀愧疚,惊慌失措给我渡气吧!

然后……

你我衣衫尽湿,嘴唇相接……

这个时候,我还不能顺势吃了你,我还叫男人?

郡王好用的脑袋,刹那间将整个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真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对面。

君珂果然顺势弹起,向前扑来。

来得好!

啊……不对!

君珂向前一扑,身子一冲,半空里突然转身,清光一闪,腰间长剑已出,想也不想便回身狠狠一扫,大喝:“砍死你!”

……

纳兰述心底一声悲号——教她学什么武功啊啊啊!

不行。

如此完美计划,不能因为一点小小意外就搁浅。

“啊小珂你撞到我了!”纳兰述蓦然一声大喊,在君珂回身出剑还没来得及回头的时候,脚跟向后一滑,眼一闭,头一仰,心一狠——向后便栽!

啊快了!快点滑倒湖水里吧——

纳兰述期待着那声美妙的身体撞上水面的声音,在溅开的水波里,他一定要惊惶地伸手抓挠,满面惊恐,凄切呼唤……一定要把每个动作都做得真实而完美。

他满面惊恐。

他向后倒下。

他伸手抓挠——

抓挠的手指忽然碰上了一个人的手,那人的手也纤细,但却毫不温柔,一把扣住他的手指,便立即狠狠一拗。

纳兰述“嗷”地一声叫,忽觉后倒的身子也停了。

身子倾斜六十度,眼看快要接近湖水,却在后背将触湖面的那一刻,就那么斜着停在那里。

纳兰述缓缓睁开眼。

对面,戚真思甜蜜微笑,用更甜蜜的声音道:“主子,您小心些。”

他向下看。

臀下,幺鸡大头稳稳顶着,用一种无辜的眼神,骨碌碌瞅着他。

……

有那么一瞬间,郡王爷想拔剑!出招!施展泼风般的剑法!将眼前的“好心护卫”,砍成万段。

还想支锅、起灶、烧火、放八角茴香精盐大料、把屁股底下勤勤恳恳顶着的那个,炖成一锅烂烂的香肉。

然而最终,他只是微笑,亲切地问:“晚上好,来散步吗?饿了吗?我刚才看见湖水里有鱼,我们要不要下去捉几条尝尝鲜?”

“要的。”无良护卫星星眼点点头,一把松开扣住他的手指,幺鸡同时头一甩。

“扑通”一声。

倾斜六十度状态的郡王殿下,终于如愿落入了水中。

可惜这次,没有美救英雄了。

“主子。”戚真思双手据膝,蹲在湖边喊,“不要捉青鱼,腥!那种白鱼肥美,多捞几条!”

“咦,蟒呢?这地带哪来的蟒?纳兰述看错了吧?”那边君珂一剑落空,狐疑地搔搔脸,看看突然出现的戚真思幺鸡,和在水里扑腾的纳兰述,“你们怎么来了?纳兰突然跳到湖里做什么?”

“哦,好久没吃鱼了,主子说看见这湖里鱼肥美,说要亲自下去捉几条给我们尝尝鲜。”戚真思若无其事。

君珂瞟一眼她,再瞟一眼背对这边“亲自下河改善伙食”的郡王爷,笑得烂漫纯真,“好啊好啊,纳兰,踩踩湖边,看有小洞没,保不准还能摸几只肥蟹,不然捉几条野生黄鳝也好啊。”

纳兰述:“……”

==

纳兰述偷吃计划失败,被迫下水捞鱼,把一场精心设计的“午夜湖边幽会落水偷香”,变成了“午夜湖边替两人一狗捞鱼会餐”。

那湖里少有人至,还真的水产丰富,纳兰述认了命,乖乖捞了许多鱼,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当即来了兴致,捡柴生火,戚真思随身一向带得有盐,活鱼剖腹洗净现烤,抹上盐,就美味得君珂打嘴巴也不松口。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你日日等候,他未必就来,你偶有离开,他往往出现,今日事也是如此。常日里,戚真思和纳兰述两人,或者在麓峰大营,或者在城中别业,两个地方两人轮流在,因为麓峰大营位于京外,不必入城,又是君珂地盘,传递消息比较方便,所以这几个月尧羽卫的各种消息,几乎都在麓峰传递交接,戚真思纳兰述常驻。

然而今晚,第一次两人都离开了大营。

有些事,一次便遗恨终生。

这夜月色暗昧,三人一狗在麓峰大营三里外的林子湖边吃烤鱼的时候,麓峰大营门外,跌跌撞撞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像是突然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又像是从地下坟坑里爬出来的,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衣服几近遮不住身体,拖一片挂一片,每片上都沾满血肉和泥土,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泥土,带着腥臭之气,令他看起来更像修罗地狱中的恶鬼。

暗色的月光照耀着他身上不断滴落的暗色的液体,那是血,却又不像血,是人体血液即将流尽时,呈现的淡红。

他断了一只手,一截鲜血淋漓的袖管垂着,一条腿似乎也残了,拖在身后,从他仆仆风尘四处破碎的衣裳来看,他必然经过了长途的跋涉,很难想象这么重的伤,这人是怎么支撑着,走过这一段带血的路途。

这人似乎也到了强弩之末,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挪到麓峰山口,但他去的方向,却不是君珂新搬的军营,还是当初圈养盟下大爷的山谷。

山谷已经没有人,高墙里的武器都撤走,铁门大开,被山风吹得砰砰作响,只留了一截黑金旗帜还在风中寂寞飘扬。

那人挣扎着拖着腿奔来,看见那旗帜,眼睛一亮,浑身最后的元气,立即泄了。

“砰。”一声,他的身体,重重地栽到地上。

千里奔逃,一路追杀,他的属下死伤殆尽,他自己在一次可怕的袭杀中无奈诈死,才甩脱追兵。自幼形成的坚忍,令他在淤泥中埋了两天,一直等到敌人撤走,才从泥坑里爬出来,一路挣扎回到了这里。

然而终究是强弩之末,如果不是出身于那座高原的那个神秘民族,他早该死去,到得此刻,也终于油尽灯枯,只盼着将获得的要紧消息交托出去,也算不负了一番拼死挣扎。

他在地上扑腾着,喘息着,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能拼命仰起头,嘶哑地呼喊:“来人……来人……”

往日十足的中气,到了此刻细弱如蚊蝇,四面静寂如死,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大营在这里,主子和老大必然有一个也在,以他们的警醒,自己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营口,他们怎么会全无反应?

“来人……来人……”他不甘心,继续呼喊,嘶哑的声音字字带血,飘荡在午夜花木蒸腾的风里。

回答他的只有这夜的深凉。

他眼底渐渐泛出绝望——这里也出事了吗?为什么没有人?自己撑不了一时半刻了,难道那事关无数人生死存亡的秘密,就要随自己的死去永久沉埋?

他艰难地支起身,咬牙用断了的手肘撑住自己,抓起地上一把泥沙,用尽全力,砸在前面的铁门上。

泥沙砸上铁门,发出刷啦啦的声响,和树叶拍风哗啦啦之声呼应,像一对夜的恶鬼,在搭肩对这冷酷世事讥笑。

他维持着那仰头的姿势,艰难地等着,最终眼底的希望之光,被绝望之色淹没。

蓦然气息一泄,他栽落在地,用最后的力气,捶地痛哭。

“主……子……呀……”

血迹斑斑的拳头捶在沙地上,整座山谷回荡着男子凄凉绝望的嚎哭,那是一个人一生最后的希望破灭时,是一个人眼见白骨将成山,血肉将成渠,苍天将倾,末路终现时,发出的悲愤而不可挽回的哀声。

“主……子……呀……”

他泪流尽,泛淡淡血红,他忽然想起什么,努力翻自己衣襟,抖抖嗦嗦撕下一片,试图留下至关重要的信息,然而当他真的蘸着鲜血想要下笔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他识字不多。

这是他的软肋,同伴人人识字,他不爱,怎么学都不爱,老大为此骂过他多少次,他嘿嘿笑,摸摸头,还是不肯学。

他能看懂简单的信报,但是要想自己写,自己组织语句去描述那么复杂的一件事情,他写不来。

此时心底才涌起巨大的懊悔,然而懊悔,从来都只有逢上绝路才知。

他张着嘴,僵硬着手臂,布片从指缝中飘落,他的眼泪,滚滚落下来。

啪嗒一声,一个小小的圆润的东西,从布片缝隙里掉落,在夜色里,闪着雪白柔和的光,像一朵雪花,盈盈着。

他一低眼,看见那东西,绝望凄惨的神情里,竟突然露出微微的笑意。

惨淡的、希冀的、梦幻的、却又永不可触及的。笑容。

他颤抖地伸着手指,抓向那东西,却又怕自己一身的血污弄脏了那洁白,小心地用布片裹住了,才紧紧地抓在了手心。

他一抓住那东西,便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脸慢慢伏靠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微微一缩,一个精疲力尽,永久休息的姿势。

随即便不动了。

夜风悠悠地飞过来,卷了衣袂和灵魂去,不知道谁最后的气息,在黑暗里不甘地蹈舞,反反复复说那一声:

“保……重……”

==

“刚才老谷口那里好像有声音。”不一会儿,两个士兵,出现在谷口附近。

这是麓峰大营安排的守夜士兵,负责夜间值戍巡守,本来不必巡逻到这里,因为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嚎哭,才过来看一看。

“咦。这里有个死人。”一个士兵走了几步被地下的尸体一绊,惊得往后一退。

“外面的流民吧。”另一个士兵端详着这人破烂的衣服和消瘦的身体,“瞧这可怜的。”

“给葬了吧。”

“还是先向统领报告一下,看她什么说法。”

两个士兵算是忠于职守,没有动尸体,先回了大营求见君珂,因为心中先认定了是流民尸体,两人对上峰也是这么说的,带班的校尉听了,也就打消了上报的念头。

“统领一晚出去了,我看她离开的,到现在还没回来。”校尉说,“流民死在山口这点小事,就不要劳师动众地找统领回来了,明儿我找机会回报下,你们现在回去把人给埋了就是。”

两个士兵只好又回来,挖坑把人给埋了,抱起尸体的时候,手指缝里突然滚出个布包,里面滑出一块雪花般晶莹的石头,还配了个精致的链子。

“看起来像是好东西。”一个士兵停了手。

“谁家没个传家宝贝,陪他葬了吧。发死人财这种事,做了伤阴骘。”

“嗯。”

泥沙扬起,万籁俱寂。

==

那晚没过多长时间君珂也就回来了,但是那说要回报的校尉去巡岗了,第二天他又将事情给忘了,等到想起来,又觉得隔了这么多天,再为这点不相干的事情巴巴地去回报,似乎很没必要,也就丢下了。

君珂和纳兰述戚真思,当然不知道这夜曾经有人山口嚎哭,曾经有人不甘死去,更不知道这一错失,代表的是怎样的后果。他们按部就班地生活,等待着尧国和冀北的消息,训练着君珂的新军。

很快下了第一场雪,训练要被搁置,君珂无意中路过原先那个山口,发现那山谷因为地形特别,地气比较温暖,没有积雪,便将队伍拉回去训练。

高墙拆了,君珂命人在谷外栽桩子,给骑兵练习狭窄地形如何建制不乱冲杀敌方队伍,她亲自监工,把红砚也带着,给练武脱得光膀子的士兵们熬姜汤。

挖桩的士兵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嚷嚷说挖出死人了,君珂一惊,连忙赶过去看,好奇心超强的红砚丫头,用手捂着眼睛,一步不落地跟着。

山谷谷口附近的一个不深的坑里,果然挖出了一具尸体,尸体本身残缺零落,不辨面目,再加上地气特别,竟然已经腐烂得不成模样,众人看见他残缺的手脚,都道想必是哪里的残废难民,死在了这里。

这时那两个士兵也想起这事,做了证实。红砚从手指缝里偷偷一看,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扑在君珂身上。

君珂叹息一声,挥挥手道:“不要惊扰死者,原样埋了吧,坑挖得深些。”

众人便又将尸体搬出,准备给他好好安葬,君珂没好气地捏捏红砚的脸,道,“不敢看还要看,小心做噩梦。”一边拉着她转身。

将转身还未转身的那一刻,突然“叮”地一响,那被搬起的尸体,垂下的已经烂成骨架的手指缝里,掉下了样东西。

君珂和红砚下意识停住。

然后瞄了一眼。

洁白的,天然带着雪花花纹的,内里通透如水晶的石头。

君珂只觉得美丽,她也没有动死人东西的爱好,正要叫人收拾好随葬,蓦然发现,身边的红砚不对劲。

这丫头胆子其实并不小,尖叫过后神态便如常,然而此刻她单手按在心口,浑身僵硬,直愣愣地盯着那石头,眼珠子像突然被浇了冰雪,冻住了。

“怎么了……”君珂愕然看她。

红砚还是那个捂住心口的姿势,僵僵地向前一步,又一步,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地上那石头,半晌,梦游般地细声道:“雪花石……”

“什么?”

“雪花石……”红砚喃喃地道,“他和我说过的,尧国独有的奇石,雪花一般清凉美丽,内里通透如水晶……”

君珂浑身一颤。

“等我啊,给你带尧国我们那里的雪花石,你串个链子挂在胸……啊不心上……”

两个多月前,受命前往尧国查探消息的大个子鲁海,曾经对心上人红砚,这么说。

“鲁海!”

红砚突然发出一声瘆人的尖叫,一把拨开面前的人,奔到那烂得不成模样的尸体前,再不害怕那尸体可怕,再不顾那腐烂腥臭,发疯般地在那身上一阵摸索,但是此时尸骨衣服都已经不全,到那里去辨认?

“红砚,雪花石虽然少,但是也不是没有别人有。”君珂心中冰凉,却只能低声安慰失魂落魄的红砚,“何况看这尸体,埋下也有阵子了,鲁海似乎没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这话在道理,红砚的神情缓了缓,木木地点了点头,却又道:“我看看……

我看看……”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就翻过尸体,竟然伸手开始脱尸体的裤子。

“你干什么!”君珂赶紧拦住她,心想这丫头不是受刺激疯了吧。

“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屁股上有胎记,花儿似的,还叫我将来……将来别笑话他。”红砚手脚不停,“我要看看,我要看看才……”

她的语声突然顿住。

君珂按在她肩上的手,一僵。

半晌,红砚双手神经质地往半空一张,大声尖叫,“啊——”

“砰。”

君珂一个手刀,劈昏了她。

将昏倒的丫头扶住,君珂毫不犹豫向大营方向,射出尧羽卫的烟花。

“速来!”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一章 重逢(二)第五十七章 “高手”出世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四章 心劫第三卷第二十一章 回归!第三卷第三十章 生死相携第五十五章 美人杀机第二十九章 先用了你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六章 一败涂地第四十九章 当得糊涂第五十五章 情海生波第三十九章 坑爹帝后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二章 争夺第二十九章 先用了你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六章 女皇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二章 “负荆请罪”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七章 戏桃第二十六章 迷魂套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七章 交心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五章 求你强了我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五章 反击一句第三卷第二十一章 回归!第四章 便宜老婆第六十四章 罚你亲我一下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一章 当街强吻第五十章 滚你丫的!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九章 归心第四十一章 扬名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六章 登基第三卷第十章 为君挽衣第五十章 滚你丫的!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五章 当街拦劫第三卷第四十章 贼夫妻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八章 吃醋与争吵第三卷第十六章 缱绻之思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章 你可以去死了第三十五章 劈门第五章 疑云第四章 便宜老婆第四十八章 将擒故纵第十七章 惊变第四十九章 当得糊涂第三十八章 伴龙携凤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三章 诉情第三卷第十章 为君挽衣第十九章 最是那一吹的温柔第三卷第四十九章 复仇之始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一章抢亲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真相(二)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四章 一吻心劫第三卷第二十八章 真相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八章 惊世三宝第二十一章 永远这么美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九十四章 仁者无敌第五章 疑云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九章 兔子军团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四章 除夕心事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二章 天雷地火第十五章 苏菲“定情”第五十八章 雄“鸡”威武第三卷第二十四章 惊心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六十六章 花下一曲凤求凰第三卷第十六章 缱绻之思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九十五章 相濡以沫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一章 悲催的未来皇后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九十三章 此心如许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九章 归心第三卷第四十四章 反击第七章 人心之险第六十二章 燕京最弱小鸟第五十五章 情海生波第五十五章 情海生波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章 荣华一梦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四章 心意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四章 你来我往第三卷第四十九章 复仇之始第四十二章 遇见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十二章 美人鱼第十七章 惊变第五十四章 渔网装第三卷第十六章 缱绻之思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三章 两地书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章 股祸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章 我信我不输!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五章 反击一句第五十四章 右相不举!第三卷第四十六章 同游第三十七章 回家第五十八章 雄“鸡”威武第五十五章 美人杀机第三卷第十八章 伟大的兔子第三卷第十四章 悍马敢死队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七章 戏桃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七章 交心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一章 ONLY YOU第五十四章 右相不举!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五章 一怒冲冠(一)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第三卷第十四章 悍马敢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