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就直说了,”纪母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医生说你爸这腿,就算出院以后,还需要做长期的康复治疗,可是,家里交了住院费和医药费这些,哪里还有钱付康复费,我再想,要不就让你爸回家去做康复,不过,还是需要你帮忙劝一劝你爸,别让他想太多。。。”
“妈,”纪相思打断了纪母的话,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爸的医药费你就别操心了,要多少我来付就是了。”
纪相思心里觉得愧疚,她都没想过,父母的生活也不容易,这些年她还有些积蓄,付了纪父的住院费这些应该是不成问题。
谁知,纪母摇了摇头,说道,“相思,你就别管了,你爸这里。。。欠的不是小数目,你。。。你帮不了的。。。”
“不就是医药费这些吗?还有什么?”
纪母抬头看了看纪相思,“你爸开车撞着别人了,人家要我们陪三十万给他们,这就是个无底洞啊。”
纪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头叹息,这些天她为了这事前前后后打理了多少次,可是,那边就是抓着不放,还变本加厉,想要更多的钱。
“妈,这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纪相思坐在纪母身边,想想都知道这些天她有多辛苦了。
纪母叹了口气,“你爸那人好面子,不让我告诉你。”
纪相思想了想,也是拿她爸没办法,“妈,那你把事主的信息告诉我,我去找他们谈。”
“不行,你还年轻,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那我可以找晨曦陪我去,他的能力,你总不会怀疑了吧。”
“这。。。”
“好了,妈,你就别犹豫了,把那地址给我吧。”见纪母还在犹豫,纪相思有些着急。
她爸爸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处理好的。
看着父母已经斑白的鬓角,纪相思心里五味陈杂,颇不是滋味。
最终,纪母还是被纪相思说动了,把那些人的联系方式都告诉了纪相思。
纪相思避开了纪母,打了个电话给那边,然后约了个地点见面谈。
犹豫了会,纪相思还是没打电话给晨曦。
她已经连累他太多,这些家事,就让她自己处理吧。
中午天气有些沉闷,阳光都隐入了云层后,燥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晨曦在午饭前回到了医院,却意外的没见到纪相思。
“小晨,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纪父看着晨曦,问道,“相思不是说去找你了吗?”
晨曦一愣,正要说没见到纪相思,纪母插话道,“可能是去同学那里了吧。”
说着,她向晨曦使了个眼色,便向纪父道,“都还没吃呢,我正好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我陪伯母去吧。”
晨曦心里有数,怕是有什么事不能当着纪父的面说,便圆了纪母的话。
纪父没多想,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出去了。
“晨曦,”到无人处,纪母着急的看着晨曦道,“相思肯定是一个人去找他们了,你快去帮忙吧,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们?”
纪母咬咬牙,事情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瞒的了,“相思他爸开车撞到别人的车,那人向我们索赔三十万,相思知道了,说要去帮我们解决这事,她说要找你一起去的,谁知。。。她竟然自己就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伯母,你先别急,我马上去找相思,一定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晨曦说完,向纪母要了那家人的地址,便急忙找了出去。
那也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不过事主比较无赖,想趁机敲诈一笔,所以才抓住纪家不放的。
纪相思与那人谈了许久,可他们就是不妥协,也不肯走法律程序解决,闹得纪相思十分无奈。
“你们到底想怎样?现在出事住院的是我爸,你们何必还要咄咄逼人?”
事主一大家子人坐在屋里,原就闷热的天气,在这里面更是透不过气了,纪相思忍住不耐,仍旧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谈判着。
“不行,我们说的数,一个子也不能少!”那人逼进了一步,就是不松口。
好不容易抓着这么个机会,违规的是对方,怎么也是他们的错,事主就更是得理不饶人了。
纪相思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了,怒道,“你们简直蛮不讲理!”
“你说谁蛮不讲理呢!明明违章的是你爸爸,我们没出事是我们命大,你现在还好意思来找我们麻烦?”
那边众人都站起来逼近纪相思,纪相思顿时孤立无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晨曦竟然来了。
“明天我会把钱打到你们帐上,这事就此一笔勾销。”
晨曦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拉着纪相思就离开了。
纪相思看着忽然出现的晨曦,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走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纪相思站在树下等着晨曦去拿车,凉风一过,她竟觉得有些冷。
“上来吧。”晨曦开着车停在她身边,打开车窗看了她一眼。
纪相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听话的坐上了车。
窗外的景色一一划过,细雨飘打在玻璃窗上,越来越密。
“下次遇见这样的事,直接告诉我。”
纪相思闻言,偏头看向晨曦,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轻轻“哦”了声。
晨曦透过后视镜看见她闷闷不乐的神色,也有些不高兴,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她不应该事事与他商量一下吗。
两人各自心事重重,同去医院坐了会,免去了纪父纪母担心,便又回了晨曦的公寓。
反正现在纪父在医院住着,这边公寓又离医院近些,纪相思也就没提回家住。
只是晨曦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回去没一会儿,就又开车出去了,这一晚,纪相思也没见着晨曦了。
第二天,陈阿姨站在纪相思房门外,轻轻的敲门,半晌没有回应。
陈阿姨有点儿担心,一早晨先生来过电话找纪相思,她只是说纪相思还在休息。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钟,怎么仍未起床?
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陈阿姨便推开门,进去看了看。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暗的很,她过了一阵才适应,只见窗帘密密实实的合着,几乎不见一丝光透进来。陈阿姨摸索着按开灯掣,走到卧室门口,又敲了敲门。
停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声音。
“纪小姐?你醒了嘛?”陈阿姨拉开卧室门,只见纪相思伸出胳膊来,拉开了床头灯。
“陈阿姨……”
纪相思嘶哑的声音唬了陈阿姨一跳,料想有些不好了,于是她紧着往前走了几步,到床前来。
“纪小姐?”她伸手摸纪相思的额头,滚烫的热手。
“哟!这怎么话儿说的!”细一瞅,只见纪相思脸上通红通红的,眉尖紧蹙,显然是很不舒服。
陈阿姨定了定神,先替纪相思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卧室。到外间来取了电话拨给医生。然后返回来,将窗帘升起来一半,也不敢开窗通风,只将空气调节器打开换气。忽然又想起来,一路小跑下楼去取冰袋来给纪相思覆在额头上。
纪相思仍昏昏沉沉的睡着。
陈阿姨不禁自责,昨晚纪相思回来的时候她听那声音已经有不对,怎么就不早点儿上来看看呢!偏生晨先生又不在家。
虽说,唉,他在家也未必顶事儿,可是。。。
她正琢磨着,听到楼下门铃响,赶忙下楼去。
是医生到了。
四周是沙漠,天空红的似火,纪相思艰难跋涉,觉得自己好似赤脚走在炭火上,浑身的热让喉咙里焦渴万分,于是拼命的挣扎着,要摆脱这困境,可身上的背囊就像是装了千斤重的巨石,压的她越来越喘不过气。
忽然,天际出现了村庄的轮廓。
红瓦绿树,青山环绕,碧水潺潺。
纪相思的精神一振。
她笑着,恨不能插了双翅,往村庄的方向飞去。她几乎忘了自己正在沙漠中行进,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抬脚,双脚却像长在沙里似的。纪相思低头看着被埋在沙子里的脚,沙子在她低头的瞬间流动起来。
纪相思立刻觉得头晕目眩。沙流由四面八方向她汇聚,令她越陷越深,狂风卷起黄沙,在她周围螺旋升腾,更使她呼吸困难。
一阵绝望袭来。
不,不要。她不要被埋在沙漠里。。。她不能这样被埋在沙漠里!
纪相思哭喊起来。
救命呀,救命。。。
“相思!相思!”
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是多么的熟悉。
纪相思泪眼模糊,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怎么也辨不清;沙尘迷蒙了眼前,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是谁。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的。
她心里越发着急起来,挣扎着,向着他的方向。她张着嘴巴,想要大喊,告诉他,她在这里,在这里!
“相思。。。相思。。。”那声音忽远忽近,仍看不到他的身影。
“晨曦。。。”纪相思忍不住大哭起来,“晨曦救我!救我。。。”
她拼命的想要发声,可是喉咙沙哑,硬是出不了声。
她使劲的挥着手。
终于看到他了!
纪相思狂喜。
“相思!”晨曦叫着她的名字,忽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很大力的拉住他,令他动弹不了。他一边试图挣脱那女子,一边回头望着纪相思所在的方向。
纪相思呆住。
那是。。。于惜姚。
“晨曦。。。”纪相思喃喃的。此情此景,令她愈加绝望。
晨曦凄楚的望着纪相思,他不能过来拉相思一把。
他不能过来,过来救她。
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沉没,看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