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追随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漫长而不可及, 往常的一刻钟像是被无限拉伸了,人在时间狭长的过道中行走,总也走不到尽头一样, 这样的煎熬使得莫琪殇和慕怀很快的憔悴下来。

终于在莫琪殇说的七天之期将满的时候, 莫琪殇的属下赶来禀报, 总算是有了千面的消息。

千面在边境传来消息说自己无恙, 还在寻找慕怀, 却在消息传来的途中被薛程截住,薛程派她去截杀往边境迁移的长宁王府一家,暂时不能返回。

莫琪殇倒吸一口凉气, “刺杀长宁王一家,那是躲不过的死罪啊!”朝廷降罪于王宁王府是一回事, 贬黜途中被杀那是另一回事, 就算长宁王府不得朝廷的欢心, 朝廷也不许江湖人士随意截杀皇亲贵族。

那属下看莫琪殇脸色凝重,自己也有些忐忑, 但终于还是从怀中摸出令牌来,“这是主上许诺给千面大人的,请莫大人交给慕怀姑娘。”

莫琪殇接过那小小一面金黄的令牌,握在手里,反复摩擦。有这令牌在手, 至少保证慕怀能在珪园的范围不受追杀, 出了珪园的范围, 那她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莫大人?”那属下看莫琪殇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忍不住叫了一声。

“噢!”他回过神来, 盯着手里的牌子,“千面那时可好?”

“似乎身上有伤。”

“唔……”莫琪殇握着手里的小令牌, 缓步走向关着慕怀的小屋子。心里沉甸甸的,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慕怀原本靠着墙呆呆站着,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迅速地从墙上弹起来,及至看见推门进来的莫琪殇,一个箭步就扑过去,“是千面大人有消息了?”

“有了……有……了!”到这时候莫琪殇原本想好的所有冷嘲热讽都不见了踪影,只有胸口一点讷讷地闷疼,连说话都牵扯着,疼痛一跳一跳地传回脑海,“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递上手里那小小的令牌。

“这是……”

“这个就是珪园的牌子,有了它你就能轻易地溜出珪园的势力范围,从此和珪园再无瓜葛,也就是说,从此,你自由了!”

“……”

慕怀握住莫琪殇塞进她手里的令牌,有一尚的失神,呆愣了好久才问,“那她人呢?”

“她被派去刺杀长宁王一家。”所有事情已成了事实,也就谈不上悲喜,莫琪殇心里安定下来,连语气都是平淡而冷静的,“那是死罪。”

慕怀伸手抓住莫琪殇手臂,“你会放我走么?”

“会,你有了这牌子,珪园的人,都不会为难你。”话未说完,慕怀已经风一般从门里溜了出去。

慕怀骑着快马往前奔去。风霜扑在脸上,冷地厉害,她却也顾不得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在千面动手杀了王府的人之前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这样不眠不休奔波的时候便想起她被薛程派人追杀的时候千面赶来救她的情景,那时她一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着急,一样骑在马背上,宁愿不眠不休,只想着能夺得更多的时间,多赶上一段路。

或许那日在薛程的门外,在千面目不斜视地走过自己身边时自己就该伸手拉住她问个清楚,不管以前的仇恨如何,她都是那个在自己屡次陷入困境时急忙赶来解救自己的人,是那个看着自己奄奄一息,掉下了眼泪的人。

可是她亦恨千面,为什么心里有事不能告诉自己,她完全可以解释,可以澄清,可是她为什么要一言不发地走过自己身边,连自己的想法都不问一下……

她是不习惯解释,可是自己不是别人啊,为什么连她都不能解释一下呢!

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担心,眼泪很快顺着脸颊流下来,被寒风一吹,结成了冰,冷冷地贴在脸颊上,慕怀不管不顾,只是扬起鞭子,驱策这马匹尽快先行。

一路风尘仆仆,没追到千面,倒先遇上被解往边境的长宁王府的人,慕怀顾不得许多,悄悄跟在押解的官差身后,一路乔装改扮,紧紧尾随,只等着千面赶来。

跟了两日,还没等到千面的人影,她心里一面担心千面是有了什么麻烦一时赶不过来,不知她遇到的麻烦她自己能不能解决,一面又担心千面突然出现,自己还没来及阻止,她已经冲进人群厮杀,就此铸下大错。

这样的担忧简直叫她夜不成寐。

在第三日的晚上,在官差歇息的驿站,半夜时分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慕怀急切地爬起身跑到窗前张望,夜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她不得不燃起挂在驿站门口的灯笼,为怕千面不识得自己,不得不卸下伪装,寒风如刀,她便迎着寒风站在驿站门口,但愿千面在动手之前能先看见她,缓上一缓。

慕怀站在驿站门口翘首企盼,终于,远远的,一抹黑色的影子在苍色的夜幕中显出一个轮廓,待得那骑马的人走得近一些,身影也就更清晰一些,虽然依旧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庞,那人的身影也消瘦单薄的厉害,但慕怀还是认出了那就是她已有许多日子未见的千面。慕怀忽然就觉得鼻子发酸。

而对面的人,看见她,亦是愣了一愣,收紧马缰停了片刻,才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前行。马儿在慕怀身前停下,慕怀看着千面翻身下马,平静地走到自己面前,用她所长的面无表情来面对自己,除了惨白的脸色和轻柔的目光,简直与往昔没有区别。

慕怀不知自己为什么就落了眼泪,而面前的这个人却可以这样平静地面对这次的重逢,于是很不甘地赌气似的伸手用袖子狠狠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却发现天气实在冷地厉害,眼泪流过的地方一道道都是生疼。

“你是来报仇的?”千面蹙眉问,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慕怀来找她就是为了报仇这事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

慕怀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憋死,终于还是忍住,“你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保不准谁半夜起来就看见她们两个在外面干些什么不宜示人的事情。

千面没有说话,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慕怀身后,往驿站前面荒僻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