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女还是大美人一个。”QQ对话框里,那个叫“魏佳明”的“男人”说道。
“魏佳明”听起来很像真名,在网络上很少有人这么实诚这么直白。
苏朵的QQ空间里,放着几张自拍照。此刻正闲极无聊,被人恭维,就回应道:“呵呵!”
“面型长短宽窄都和五行有关,我看你面相,额头阔朗,眉间无伤,无皱,无痣,属于有财运之人。”
苏朵暗暗一乐,原来是个算命先生啊!说她有财运,这话谁都爱听,于是回复道:“是吗?真的吗?”
但对方话锋一转:“但是看你的下巴,下巴尖的人,脑筋灵活,一般都虚荣心重不切实际,爱情都不得意。”
话虽不好听,但却句句契合。苏朵忽又勾起伤心,愣愣地,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半天不动。忽然觉得自己特无聊,于是点了一下,准备将此人拉黑。
忽然,对话框又一闪:“生气了啊?我也是瞎说的,别多心。我是老战友牌白酒的老板魏佳明,来找你谈谈后期广告,希望您能对我们的产品多一些了解,然后策划一套完整的产品推广方案。希望能和你长期合作。”
“哦!你好!”苏朵将准备拉黑的手指又收了回来。
对方开始侃侃而谈,从酒的历史说起,说到做法,品法,甚至说到了历代文人品评鉴赏美酒的佳作,说到李白的《将进酒》,苏朵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在网络那端激扬兴奋的样子,最后,说到了销售推广,问苏朵有什么想法。
苏朵一时楞了神,她当初只是偶尔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句广告词,但是,对于酒文化,她只是一知半解,要一个成体系的推广策划,还要费些心思的。于是如实回答:“这要好好想想。”
魏佳明表示,希望和苏朵长期合作,公司的广告部分都交给她来做,虽然报酬比不得请正规广告公司,但绝对也很丰厚。
苏朵当然动了心。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金子,终于到了尘尽光生闪闪发光的时候了。
这一次网聊相谈甚欢。可以感觉到,对方不仅知识渊博,而且幽默风趣。她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对万事都意兴阑珊的懒散忽然无影无踪,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下线的时候,对方又没由来地说句:“看你的照片,你不笑的时候,有一种艳与寂的美。”
即使是一个身材臃肿的怀孕女人,也乐于听到这样的赞美。
关了QQ,她又登陆了另一个不常用的QQ。这个QQ,是她用来种菜,以及穷极无聊时候加陌生人贫嘴找乐子的。这几天,她加了一个叫“岩石与浪花的对话”的女人。她扮演了一个丈夫出轨独守空房的怨妇,她喋喋不休如祥林嫂般细数出轨丈夫的种种恶行,很快获得对方的同情。
女人间的友情,是这样,秘密交换秘密,才能友谊地久天长。
女人们一旦奉为知己,难免聊到感情问题。苏朵说起自己的婚姻,说起“出轨的丈夫”,说起她和老公一起度过了年轻时最艰难窘迫的时光,当生活趋于平静富足地时候,老公出轨了,并且要和她离婚。
将如此鲜血淋淋的伤疤揭给人看,必然也换回对方回馈的。可是“岩石和浪花的对话”除了给她真诚的安慰之外,对自己的婚姻,总是轻描淡写很少提及。
这个“岩石与浪花的对话”,就是薛紫岩。在南郊新房里住的时候,苏朵曾在江一航的笔记本电脑,在他的QQ里,看到过这样一个名字,她猜想,这个名字,就是薛紫岩。
是的,苏朵觉得自己很龌龊很阴暗,她用这样无聊卑鄙的手段,就是想窥探到他们婚姻里的。她以为“岩石与浪花”对一个陌生网友会不设防,会说出他们婚姻里的一些真相,她想知道,是不是像江一航说的那样,他提出过很多次离婚,她自杀过,她以死相逼,苏朵想知道,是不是像江一航说的那样,他和薛的身体与心与疏离很久,自从再遇到苏朵,已经和她不再有肌肤之亲。她想证明自己真的在江一航的心中举足轻重,摧枯拉朽地撼动过他和薛紫岩的婚姻。
即使离开,也不会是真正的遗忘。没有人能真正遗忘谁,除非患了失忆症。她在刻骨铭心地痛里,又怎会将他遗忘。
“嗨!在啊!吃过了吗?”苏朵以这样的平淡口气打招呼。
“吃过了。”
“和老公一起晚餐啊?真幸福,真羡慕你。”
“哪里啊,还有他那个老大不小离了一次婚又刚刚再婚的小姑。刚才又在饭桌上诉苦,说她的婆婆和丈夫的不是,像这么傻X没心眼的女人,怎么会幸福呢?刚才又在书房里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什么,估计又向我老公借钱。”
苏朵一惊,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江飞燕,不知道飞燕听到,会不会气得背过气去。但苏朵还是假装着:“你不生气啊?亲戚间总借钱,也是不太好。”
“我老公有钱,这些亲戚就今天这个来借,明天那个来借,烦死了。不过,都是些小钱,我也不说什么。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
“他对你好吗?”
“当然了,今天还抢着洗碗。等一下,她那烦人的姑姑要走了,我打个招呼。”
苏朵略等了几分钟,对话框又一闪:“走了。真有意思,刚才他们见我上网聊天,我老公还特紧张,问我和男网友还是女网友聊。”
苏朵心里一黯,说:“那是他在意你啊!”
那边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
苏朵仍不死心,继续故作哀怜:“真羡慕你。我老公到现在也没回家,估计又到外边那个女人那里了,他已经两个月没和我,没碰我了。”
“这种男人,你还留恋他什么啊,离婚算了。”
“唉!你不懂啊!我其实还很爱他,不想和他离婚。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啊?”
“不可能,我们不会有这种情况。我们夜夜笙歌,他哪有那个精力啊!现在我怀孕了,还整天腻歪着。”
苏朵几乎一掌拍在键盘上,心里暗骂着“不要脸”,脑袋的血往上涌,几秒之后,又抚着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颤抖着手指,敲打:“我是说万一啊,男人都特会伪装,说不定在外面有了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呢!”
“哼!他要是无情无义,我也会恩断义绝。女人,该软的时候要软,该硬的时候要硬。”
苏朵只觉得自己身体一阵发虚。恰好安良在外面敲门道:“这么晚了,还不睡,电脑有辐射,对身体不好的。”
“知道了!就要睡了。”
她找了个借口说要下线,对方也没有挽留,说了“拜拜”,头像一灰下线了。
苏朵关了电脑,泪水又刷得下来了。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