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知睁开眼, 却只见一片雪白,和刺眼的光。
逆着光,她看见背对阳光那个熟悉的背影, 身着白色T恤衫, 边缘模糊得像雾, 冷冷地开口道:“你醒了?”
许不知一下子发愣, 手抬了抬:“孔……西?”
孔西回过头, 神色淡淡:“我给你把药换了,可你好像对药过敏,昏迷了很久。现在终于醒了?”
许不知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抑制不住往外涌:“你说什么?我昏迷了?”
孔西上前搂着许不知,许不知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泪水不断往外涌:“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你逗我吧?”
孔西语气有些急切:“许不知, 你也知道, 如果不能当时让法医鉴定你已经死亡,孔家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我用了特殊的药物, 可能会产生幻觉……”
“幻觉?”许不知重复了一句,抬起手,看着指缝间通过的光芒,“幻觉?”
孔西看着许不知,张了张口, 道:“……你不要想太多, 其实你经历的很多, 都是高科技仪器制造的梦境, 为了保持在你昏迷中脑部的活动……”
许不知手放下, 摸上自己的胸口,却突然摸到胸前的一块冰凉的石头, 心中一怔——
她熟悉那个触感,这是她曾经从那个脾气很差、却又不声不响对她很好那个人那里讹来的寒蝉玉坠。
许不知突然就笑了,笑得满脸泪,缓缓地闭上眼:“如果是梦,就让我一直做下去吧。”
孔西声音带了些怒气,抓着许不知的手也紧了些:“许不知!你在想什么?你留在那里,有什么好处!你就那么想做个活死人么!”
许不知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孔西,不要又骗我了。”
许不知再次渐渐地模糊了意识,孔西握着她的手的触感也渐渐远离。
而在病房中,孔西身边站着一个道人,最后冲孔西鞠了个躬,道:“抱歉……病人的魂唤不回了了。”
孔西虚脱地挥了挥手,让身边一众人等都离开。
他静静地看着病床上苍白的那张脸,看了很久很久。
片刻后,护士的喧闹声传来:“医生!医生!VIP病房病人停止了呼吸!”
当许不知再次有了清醒的感觉时,她有点不想睁开眼睛。
那个古老的世界没有空调,没有冰箱,没有马桶,没有汽车……没有一切方便的东西。
可是那里有林洵。
直到喧闹声传来:“哈哈,我们又抓住一个俘虏!”
许不知心中一阵,睁开眼,就见几个穿着兵服、五大三粗的士兵围在自己身边,嘻嘻笑着看着自己,许不知一下子就来了力量,顺手抄起身边的木桶,往靠自己最近的人身上砸:“俘虏你妹!老子又不是当兵的,没听过妇孺不杀啊!”
士兵哄闹着后退:“你干嘛!”
“告诉你们,老子就是死了会复活!老子就是穿来穿去的!”
一众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交头接耳:“……不会吧?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吧?如果她以后是我们的王妃我们皇子也太凄凉了……”
许不知心头一震,王妃?
她知道一个身边自己认识的适龄的王爷就一个:储显邑。
我艹!
许不知心中咯噔一下,艾玛老子一个黄花大闺女才不要去做王妃弄什么宫斗宅斗的,她立马跳下床,边恶狠狠地问身旁的士兵:“我的鞋呢?”
士兵吓了一跳,粗大的手掌拍了拍胸口:“王妃好粗鲁哟……”
许不知一边脚往鞋里蹭一边顺口问:“你们是储显邑的兵?”
士兵愣了愣:“不是啊,我们是为国皇子的兵啊。”
许不知手中动作一停:“为国?”许不知皱了皱眉,不知道谁让别人误会自己是为国王妃了,“你们皇子叫啥?”
“洵殿下。”
许不知一下子心中乱七八糟,手中动作也停滞了,呆坐在床上,喃喃地问:“洵?是哪个洵?”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的洵。”
许不知的脑海一下子闹哄哄的,无数个念头冲击着她的头脑,嗡嗡作响。
她又听到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调笑,那个身影掀开帘子:“醒了啊。”许不知抬头一看,却是储尚林,许不知一下子吓得目瞪口呆:“你……怎么在为国的军营中?”
储尚林扇子摇了摇:“本来就该如此,不是么?”储尚林瞥了许不知一眼,又悠哉地晃着扇子,“我母亲的一死,一有责,在临沧王爷;二有责,在当初临沧王爷赐正妃的隆德帝。我母亲堂堂一个公主,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假死从为国遁逃,最后就换得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许不知被突然的事实击得反应不过来,储尚林看了许不知一眼,顿了顿,继续道:“对了,林洵有句话让我传给你……他说,如果你现在要走,他绝对不拦你。”
许不知突然觉得无力,那些强烈的念头一下子都变得可笑了起来,她默默地拉过包袱的布,把桌子上自己的东西一并包揽了进去,然后默默地扎好发,穿好鞋,背上包袱,就往外走。
许不知掀开帐篷的帘布,走了出去,军营中一众士兵都想看她又不敢看得太明显,却确实没人拦她。
许不知叹了口气,望着湛蓝的天空。
虽然这个世界条件简陋了点,但好在没有环境污染,食物也是完全的绿色食品,孤独终老,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许不知继续往外走,刚走出军营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急马奔驰而来,她听见一个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嚷嚷:“许不知!你好样的!”
许不知的唇角扬起一丝笑容。
当她被一把抓起来,拥进那个熟悉的怀抱,她回忆起了很多事——
当初自己调戏地吻那个拽得跟二百五似的人的唇角,后来给他烧了一桌菜,他晕船,细细地拨开尝了一口;他和自己一起去宛城,坐在晃晃荡荡的车上,闭着眼,眼睫颤了颤,嘴角微微上扬;他与自己在月下饮酒……
许不知抓住火红的衣袖,笑道:“不是绝对不拦么?”
身后的人被哽了一下,然后下巴搭在她的肩,不情不愿地喃喃道:“都是储尚林的馊主意……他说这样,可以挽回在婚后的主控权。”
远处大路平阔,好像许不知闭上眼,感受耳畔吹过的风。
只要在他身边,好像什么都不用害怕。
时年冬,成国大败。
成国临邑王爷储显邑守洛水城,为国劝降,拒降;死守半个月,天寒地冻,粮草空,又不得援,储显扬调动所有兵马粮草,不让军队出京。
后,新将秦洛反,京城内斗,一片狼藉。
临邑王爷突围,力挫为国,终是不敌,战死沙场。
后,秦洛登基,建立新国,华国,国号岚。
冬去春来,为国退兵。
万物复苏,又是一年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