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倩鸣站在董家大宅的门外,勉力支撑着疲乏的身体,跟王榕一起焦急地等待着石辉的消息。昨天,石辉把她带回王榕那里之后,她紧紧抱住王榕,嚎啕大哭了一场。
王榕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说:“小鸣,事到如今,只能去把真相说出来了。”
“不,如果说出真相,他就更不会要我了……”裴倩鸣呜呜地哭道。“你没有看到,他是那么嫌弃……他那种厌恶的眼神让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小鸣,小鸣!”王榕一声声地唤着她,鼓励着她,“你不能逃避,你要面对。这是你们之间的一个结,也是注定要解决的问题。既然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与其这样自暴自弃,不如跟他把一切都坦白了。”
——不,她无法去面对。那被她牢牢锁在记忆里的地狱是永远都不能触碰的禁忌。她无法想象,那扇门一旦打开,会有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会有什么样的痛不欲生,会将她抛向何种无法预知的方向。
——不,她更害怕的是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他会怎样去看待她?他对她的认知、爱意会不会随着那污秽残忍的事实而烟消云散?她面对不了,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面对那个梦魇般的情景……
“小鸣,你爱他吗?”耳畔传来王榕柔声的低语。
她拼命地点了点头,说:“我爱他,爱极了。榕榕,没有他我活不下去。即便是以前,即便他没有在我身边,可我是靠着他曾经爱过我的那些回忆,才有勇气活下去。”
“那么,你认为,他爱你吗?”王榕又问道。
“他……是爱我的。”裴倩鸣喃喃地说,“可是,他爱的是以前的那个我,是他所不了解的那个我。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或许就不会再爱我了。不,他已经不爱我了,他那么残忍地推开我,推开小芝,他不要我们了……”
“小鸣,别傻了。他只是在气头上,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事实蒙蔽了。”王榕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想想,你们俩过了七年还能再走在一起,这份爱是多么深刻、多么笃定,怎么可能因为那种原因就放弃呢?如果他真的爱你,不会在乎曾经发生的事情,反而会更加爱惜你才对啊!”
裴倩鸣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王榕,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现在就去找他好好谈一谈,把事实跟他说清楚。他会理解的,只要他真心爱你,一定会理解的。”王榕诚恳地说道,“我跟石辉陪着你去,我们一起帮你解释,好吗?”
于是,裴倩鸣拿出二十万分的勇气,颤颤巍巍地站在了董家大宅的门口。无比焦虑、无比渴盼、无比忐忑地等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却只见到石辉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了?董沂峰呢?”王榕急切地问道。
可是,石辉的脸色很差,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说:“他还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还对我恶语相向。”
王榕鼓起了腮帮子,气愤地说:“他是白痴吗?光生气有用吗?如果他还想跟小鸣在一起,至少也要先听听解释吧!”
石辉有些为难地瞟了裴倩鸣一眼,说:“那个……沂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的手里是一只小巧的封口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枚水晶做的衬衣袖扣。看到这个,裴倩鸣的心都被揪了起来,那是前不久董沂峰刚刚修复的那对袖扣,是她曾经送给他的那一对。顿时,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把这对袖扣还给了她,就表明他们之间彻底一刀两断了。
——不,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不容辩解地判决了她死刑?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到了头顶,裴倩鸣抓过那一对袖扣,像一头迷路的小鹿般冲进了董家大宅里面。
奢华冰冷的客厅里,董岚、董沂峰和孟晓萌正围坐在沙发旁谈论着什么事情。她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让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董沂峰的眼底流露出嫌恶的神色,别过头去不看她。董岚则是冷冷地呵斥道:“你还来做什么?石辉没跟你把话说清楚吗?”
“董沂峰,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谈谈?”裴倩鸣鼓起勇气说道。
可是,那个男人只是冷着脸,置若罔闻地看着别处,胸口仿佛因为愤怒而起伏着。
“够了,裴倩鸣,你跟穆沛的阴谋已经破产了。你居然还有脸到我们家来?我真不明白,人究竟要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像你这样?”董岚激动地斥责道,“当年,你父亲害死了我们的父亲,现在你又联手穆沛来坑害沂峰和整个华峰集团。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董岚!没有人性的人是你才对吧?”裴倩鸣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了,“若不是当年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我和峰峰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你亲手把我们推进了地狱,罪魁祸首是你才对!”
“住口!”董沂峰终于转过脸来,目光中充满了怒火。
“董沂峰,你不要被这个叫做姐姐的女人骗了。她看起来光鲜亮丽、道貌岸然,可是做出来的事情简直是恶贯满盈、禽兽不如!”裴倩鸣用手指着董岚的鼻子,像是要把曾经受到的屈辱全部都奉还给她。
——内心的那道堤坝溃决了。所有可怕、残忍、肮脏的往事像山洪一样地席卷了她,冲垮了她正常的心智,冲垮了她身为一个人的形态,让她像一只绝望的母兽,为求生存而发出了最后的哀嚎。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抬起头,只见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为他付出了一切的男人,正举起右手准备打第二记。
“住口,裴倩鸣!你这个放浪形骸、巧言令色的骗子。居然还有脸来责骂我姐姐?”董沂峰的声音已经超出了愤怒的疆域,在空气中剧烈地震颤着,“我董沂峰这辈子就是毁在你的手上!你真是肮脏污秽,令人作呕!”
——肮脏污秽,令人作呕!他口中的话就像一盆冰冷彻骨的水,从头到脚泼在了她的身上,令她瞬间就失去了还手的能力。记忆中那可怕的场景和现实的评价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她失去了界限,失去了防御,像一只孱弱受惊的动物,被猎人一枪毙命。
“峰峰,你真的不要我了?”她的神智已经模糊,所有的骄傲、尊严、羞耻感在巨大的痛苦中一层层剥落,只剩下那颗爱着他的心还在跳动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只想祈求一点点怜悯和爱,只想抓住他话语里的最后一点点希望。
“滚!这辈子都别再让我见到你!”董沂峰冷冷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上了二楼。
这时,孟晓萌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说:“裴姐姐,华峰和孟氏会再次开展合作,我们的婚约也会照常履行。请你不要再试图用什么阴谋诡计来破坏我们,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