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议事的正殿为太极殿,宽阔宏伟,可同时容纳千人。此时,澹台牧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展开紧急军报,默默地看着。下面群臣肃立,鸦雀无声。

看完急报,澹台牧示意总管太监:“给宁元帅和云大人传阅。”

宁觉非接过在传递过程中被保护完好的军报,缓缓看着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

果然是他一直担心的区域出事了,西部边境数个郡县同时受到武力侵袭,这军报大概出自哪个师爷的手笔,夹叙夹议,个人情绪也带入其中,却没有确切的数据,敌人的人数有多少,装备如何,进攻的战术怎样等,都没有写到。

“……强敌自雪岭中呼啸而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闻风而遁,顷刻间家破人亡,官军势单力薄,难挡野蛮之敌。西境遍地烽火,敌骑一日百里,正向内陆推进,其势不可阻挡……恳请陛下速派大军救援,以保我国土完整,百姓安宁……”

西境共属三个州,这是北边的岳州刺史所奏,肃州与欣州的急报尚未到达。宁觉非不用看他们的奏报,已经能想象到那边的情形。换个角度,如果是他来指挥这场侵略战,在人员充足的情况下,面对防守极其薄弱的敌国边境,一定会发动全面进攻,这样一来,对方首尾不能相顾,难以在短时间内调动大批军队救援,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占领几个大城,从而连成一片,构筑出坚实的防御体系。

他看完奏报,顺手递给身旁的云深,便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思索应对方略。

云深沉默地看完,将军报还给恭立在侧的总管太监,抬头奏道:“陛下,兹事体大,急切间难以定夺,臣以为,应将此事交予兵部,命他们于明日提出应对之策,以供陛下斟酌。”

澹台牧看向宁觉非:“宁爱卿以为如何?”

宁觉非立刻答道:“臣附议。”

澹台牧便点头:“准奏,此事交予兵部,明日由宁爱卿上奏方略。”

宁觉非抱拳应道:“臣遵旨。”

澹台牧看向其他官员:“众卿家,有事要奏吗?”

有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一位官员出班:“启奏陛下,昨夜临淄城内*大火,烧毁九层高塔飞花楼,并连烧十余间民宅,致使百姓无家可归,死伤者众,财物损失无数。火势至今晨方熄,昔日繁华锦绣之地成为一片废墟,满城人心惶惶,叛党却可趁势作乱。时下方当我蓟国新立,迁都不久,便出此大事,足见皇城防卫有重大疏漏,望陛下明察。”

澹台牧的心里微微一惊,神情却泰然自若,扫视着其他人,沉稳地道:“各有司有何话说?”

临淄府尹在这里只能排到后面,自不敢先出头多话,况且此事他确实不知首尾,赶到现场时火都快灭完了,只得了宁觉非和云深的吩咐去安置灾民,别的一概不知,他低垂着头,聪明地不做那出头之鸟。

宁觉非向前迈了一步,抱拳禀道:“臣应是最先到达现场的……”他随即客观地将火灾发生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对自己亲自上房断火路,冲进火场救人等事均略过不提,只推到自己带去的皇城卫队和及时赶至的禁军官兵身上。至于和大檀琛商议的有关侦缉事宜,他也没有多说。这无关信任不信任,而是保密的意识深深渗透在他的血液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轻易将这些事在大庭广众之间说出来。

澹台牧听他说完,微微点头,平静地问:“众卿家,宁爱卿所奏之言,可有遗漏?”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有。”大檀琛站了出来,清晰地道。“宁元帅所言其他情形具细靡遗,独独遗漏了他自己的英勇行为。”

他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将其下属在百姓中收集到的那些细节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没有宁觉非及时赶到,果断指挥,并亲自冒险上房断火路,只怕火势蔓延,会烧毁大半个城。

当百姓哭着呼喊自己身陷火场的亲人时,宁觉非不顾下属劝阻,数次冲进火场,成功救出十一人,令灾民感激涕零,称其为“活菩萨”。

宁觉非命临淄府尹立刻安置受灾百姓,使他们对官府并无怨怼,只有感激……

他说得绘声绘色,并有证人若干,可随时到官衙作证。

澹台牧听完,沉声道:“对大檀大人之言,各位卿家有何见解?”

宁觉非不言语,云深也不吭声,澹台子庭站出去,朗声道:“天灾**,世所常有,岂可以此罪人?宁元帅深居禁城,却能倏然惊醒,及时赶到,可见其时刻警之惕之,未有懈怠。宁元帅亲身犯险,截断火路,救出百姓,使满城安然无恙,伤者险死还生,其所作所为令人敬佩。宁元帅有功无过,请皇上明察。”

立刻,大檀明、鲜于骥、荆无双、李舒等一干武将全都附和,那边与云深亲厚的不少文臣也出班奏禀,均是称颂宁觉非,认为他在此事中只有功绩,并无过错。

澹台牧听完,便道:“走水之事,究竟是天灾,还是**,此刻尚无定论,便无人有过,宁爱卿处事果断,指挥及时,并亲身犯险,救民于烈火之中,堪为百官之表率。着有司追查此事根源,从速报来。宁爱卿救火有功,赐玉璧一双,享一年双俸。此事不必再议。”

虽有人不满宁觉非权倾朝野,极受君王恩宠,当此之时,也只能闭嘴不言。

很快,议题便转,各部尚书都出班奏禀要紧事宜。每个人在政界都会有反对派,遇事必互相指责辩驳,以惟护本派利益。澹台牧都会耐心倾听,然后询问云深意见。云深十分稳重,冷静沉着,往往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便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化结了纠缠不清的态势。

宁觉非从来不参与他们的辩论,只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西部边境的情形和相应的用兵方略。

快到午时,终于散朝。百官鱼贯退出大殿,三三两两地走下台阶。

澹台牧宣宁觉非、云深、澹台子庭和大檀琛去御书房,又详细询问了火灾的情形,并大致问了一下宁觉非关于西境危机的对策。

这里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宁觉非便把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和盘托出,以征询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凭着记忆,他用毛笔在桌上铺开的宣纸上画出西部边境的大致地形,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谈到用兵,自是他最拿手的事情,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笔架、印盒,在图上摆出一些阵势,并不断变换,以帮助他们理解自己的想法。

澹台牧也是带兵作战的行家,澹台子庭对那边的形势也比较熟悉,一边听他讲一边点头,随即又问了一些问题,宁觉非一一回答。

为配合他的行动,对于粮草等后勤保障有很高要求,澹台牧看向云深:“你看,户部能办到吗?”

“我觉得可以。”云深心里已经飞快地算计过,这时便肯定地点头。

澹台牧沉吟片刻,便道:“觉非,你的方略非常好,只有一点,你不可亲自出征。咱们别的或许不多,但名将如云,能征善战的大将并不少。你要总督天下军事,不可轻赴前敌。”

宁觉非一怔,急忙说:“陛下,这些必须由我在前敌亲自指挥,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很可能功亏一篑,甚至无尺寸之功,反会被敌人节节进逼,继续攻城掠地。”

澹台牧摆了摆手:“我不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西境之势虽危,却并不足以动摇国本,还用不着你这位鹰王亲自出征。我看,镇南将军李舒对那边的态势比较熟悉,可由他为副,护国将军荆无双率军征讨,似乎较为合适。”

宁觉非想了一会儿,便道:“这样也可,我会把鹰军和雁骑各拨一半给荆将军,再加上步军十万,骑军二十万,应可一举凑功,将敌人逐出国境。”

“可以。”澹台牧微笑。“那就这样,你和子庭与大檀明、荆无双会同商议,拟定一个详尽的方略出来,然后便点兵点将,令他们尽速出发。”

“遵旨。”宁觉非和澹台子庭一起行礼答应。

澹台牧还要与云深、大檀琛继续议事。宁觉非和澹台子庭便告辞而出,直奔兵部。

胡乱吃了饭,他们便坐下来商议出兵事宜。

荆无双听说让自己挂帅,李舒为副帅,不由得大感意外。他们两人都是南楚降将,按理说不应担此大任。将三十余万精兵交到他们手中,若他们稍有异心,既可与敌勾结,也可自行反叛,蓟国便生内乱,从此动荡不安。由此可见,朝廷对他们给予了极大的信任,这让他很是感动,对比当年南楚朝廷对他父亲的疑虑猜忌,更是感慨不已。

大檀明的心里有疑虑的,但这是皇帝的意思,而两位王爷也对荆无双深信不疑,他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琢磨着回去要与自己的父亲提一下,托他去提醒皇上,以防万一。

商议好详尽的用兵方略,荆无双执笔,给皇上写了一道详细的奏章,由宁觉非带在身上,大家这才各自回府。

此时已是月明星稀,宁觉非洗好澡,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房,疲倦地躺下。

他身边的云深本来呼吸均匀,似已熟睡,此刻却忽然翻身将他压住,咬着牙,低声说:“觉非,我很生气。”

宁觉非讶异地道:“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

云深气得咬了一口他的唇,恨恨地问:“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知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知不知道?”

宁觉非便明白过来,伸手搂住他,笑着说:“这两句话我是知道的。”

云深恨得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他的下颌:“那你还亲身上阵,做那么危险的事?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个王爷,全*队的统帅?有没有想过……我?”

宁觉非轻叹:“那种时刻,什么都来不及想,一切都是本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烧光半个城,更不能任那些百姓被困火海,活活烧死。云深,我爱你,如果不能与你在一起,我会非常痛苦,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放弃自己的原则,对吗?”

云深沉沉地压在他身上,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诚恳地说出肺腑之言。云深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说:“我很后怕。听到大檀琛说出你曾经在火海中做的那些事,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完全不顾惜自己的安危?你是元帅,只需要指挥就行了,怎么能事事身先士卒?”

宁觉非很明白他的心情,感觉着他在自己身上微微颤抖,不由得万分怜惜。他紧紧地抱着那温软的身子,轻柔地说:“我让你担惊受怕了,都是我的错。来,你来惩罚我吧。”

云深一时没听明白,茫然地道:“什么?”

宁觉非笑了,侧头吻了吻他的额,轻声问:“不想要吗?今夜你来,好吗?”

云深的脸有些热了,心里却满是喜悦。自然而然的,他的手缓缓地抬起来,摸索着伸进了宁觉非的衣襟,微凉的唇贴着宁觉非的颈项向上滑去,最后覆盖住他的双唇。

宁觉非与他辗转热吻,手中也不停歇,很快便帮着他将两人的衣服全都脱下。

*紧紧相贴,从温热到滚烫,情火迅速燃起,让他们情不自禁。

宁觉非敞开自己,迎接云深的*。那种饱满的冲击,温柔的探索,热情的推撞,都令他止不住地*。快乐的感觉如巨浪翻卷,将他彻底裹挟,上下飘荡,乍沉乍浮。

云深喜悦地搂着他,不断地推进,再推进,想要*最为甜蜜的根源之处,追寻极致的快乐之巅。年轻的激情排山倒海般涌出,令他颤栗,更让他沉醉。

云深乃少年得志,却深自警惕,平时在人前总是老成持重的模样,被封为国师后,忍耐功夫更是炉火纯青,在朝中堪为百官榜样,只有在寂静的夜里,面对着自己深爱的人,他被强自禁锢的热情才会无所顾忌地喷薄而出。宁觉非喜欢他平日的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却更爱他夜里只为自己绽放的风情。

两人紧紧拥抱,深深纠缠,沉迷在无与伦比的极乐世界里,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三更鼓敲响,他们才终于能够停下来,拥抱着剧烈*,在飞窜全身的*中微微颤抖。

宁觉非用力拽出早就被两人压在身下的锦被,紧紧裹住云深和自己,然后惬意地伸直手脚,拉长身体,用力绷了一会儿,才骤然放松。他快乐地叹了口气,含含糊糊地说:“好困,快睡吧。”

云深却披衣起身,点上灯,去外间的炉子上拿过铜壶,兑了些温水,用布巾替宁觉非清理身子。

宁觉非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说:“云深,你别担心,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云深本来带着微笑,专注地替他擦身,突然听他说出这番话来,手不由得停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宁觉非已经睡熟了,安静的容颜就像个天真的孩子。

云深笑得更加愉悦,手势也更轻。擦干净他的身子,云深替他盖上锦被,这才低低地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