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宁觉非一声令下,云扬带着他的两个精英小队立刻扑了上去。

他们浑身上下都套着白衣,连头上也有白色的头罩,贴着雪地窜过去,再加上风雪弥漫,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飞快地包围了整个哨卡,四个人隐在门口两边,准备堵截漏网之鱼,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踩在另一队人的肩上,便伸手勾住了二楼的窗框。

几乎是同时,上下两队人同时撞破窗户,跳了进去。

他们清一色地右手拿着钢刀,左手握着小小的飞刀,身在空中便看清了屋里的形势,只听刀声霍霍,锋利的柳叶飞刀便朝各自负责的目标区域奔去,同时人也跟着自己的刀,如一阵风般杀了过去。

楼上楼下的人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虽然遭遇到攻势如此凌厉的突然袭击,仍然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兵刃,迅速挡架。

云扬他们的袭击攻其不备,有十几个人闷哼着倒下,不是重伤便已毙命,另有不少人身上中刀,却没伤着要害,都顽强地舍命相搏。

很明显,他们想掩护一个人逃走。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并无特别的饰物,看不出他的身份,但匀称的身体里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威势。云扬还没看清他的相貌,他周围的几个人已经用自己的牺牲为他换取了通向窗口的通道。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跃出窗口,轻捷地落在地上。

宁觉非没有跟着自己的下属去发动袭击,而是留在外面掌控大局。哨卡里打得惊天动地,不时有人跌出窗外,沉重地摔在地上,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雪地,他都没有动,只是冷静地看着,判断着里面的形势。

当那人从二楼窗口窜出来,蹲着身子四下扫视了一下,便起身狂奔时,宁觉非便明白了,那人不是被打出来的。他既然能在云扬他们的突击下全身而退,肯定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他自身能力是所有人中最强的,要么就是里面的人拼死掩护他一人逃脱。无论是哪个原因,此人都绝非寻常之人。

他们的马都关在旁边的马厩里,现在根本就来不及去解缰绳,况且雪大路滑,也不可能骑马,那人毫不犹豫,反身便往雪域的方向飞奔。

守在哨卡门前的四个人正与竭力向外冲的敌人混战,无人前去拦截,宁觉非猛地抽出鹰刀,如闪电一般冲过去,挥刀斩了过去。

那人听到脑后响起隐隐风声,立刻着地滚开,百忙中还记得往山壁的方向闪避,以免落进深谷。

宁觉非在空中一拧身子,转换了方向,如大鹏展翅,向那人扑去,手中刀带着霍霍风声,挟雷霆万钧之势,向那人斜斜地劈了下去。

宁觉非这一刀势大力沉,那人抵在山壁上,避无可避,探手便从腰间拔出一柄黑沉沉的短刀,翻腕迎了上去。

只听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回荡在山谷,那把削铁如泥的鹰刀竟被短刀挡架开,而没有将其斩断。宁觉非略感意外,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神兵利刃虽然稀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这反而更加证实了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宁觉非抢步上前,鹰刀上下翻飞,将他全身罩住,每一招都直逼他的要害。那人连缓口气站起来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倚着山壁,挥刀格挡。好在他见机得快,背靠峭壁,避免了四面受敌,只需应付宁觉非的正面进攻,这才能勉强支撑。不过,宁觉非手持长刀,又是站立着,能够自由地闪转腾挪,更可以毫无顾忌,居高临下地强攻,而他拿着短刀,又坐在地上,招架起来相当吃力。

就在这时,他奋力挡了宁觉非一招,左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管子,往地上一敲,随即掷向天空。

宁觉非趁他左手动作时右手的招数出现破绽,一刀斜撩,将他的右肩划了一个深长的口子,顿时血如泉涌。

随着一声尖啸,有两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火星飞溅,划破了白茫茫的雪天,传得很远。

宁觉非立刻警觉,手中刀一刻不停,将那人的左右退路封住,随即吹了一声口哨。

云扬立刻从窗口跳了出来,叫道:“元帅,有何吩咐?”

那人听到这“元帅”二字,猛地直瞪向宁觉非。

他们两人激战了数十招,其实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双方都把全部精力放在对方的动作上,根本没有注意彼此的长相。直到这时,宁觉非才发现,此人有双碧绿的眼睛,目光锐利,直似要把人割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宁觉非微一愣神,便想起了曾经在何处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在西武的腾青沙漠围攻蓟国使团的为首之人也有这么一双眼睛。

他一怔之间,手中的刀招不免缓了一缓,那人趁机猛然跃起,刀光暴涨,攻势如雷霆闪电,向他疾扑过去。

宁觉非向后连退三步,步履迅捷,身法轻灵,始终与那人保持着最适合挥舞长刀的距离,而那人的短刀要递到他身前就比较困难了。

云扬见此人出手不凡,手中刀一扬,便要冲过来加入战团。宁觉非却抢先命令道:“你马上调弓弩手,过去封锁通往雪域的路口。”

“是。”云扬二话不说,立刻回头大叫。“弓弩手,全部过来。”

他们两个小队中有三十个人擅长*作南楚的弩箭,听到命令后,当即脱离战斗,冲出大门,直奔到云扬身边集合。

与宁觉非对战的那人脸色一变,忽然向小路一旁通往雪域的方向窜去。

宁觉非正要追击,空中隐隐传来“嗖嗖”声,有一支黑色的长箭穿过风雪,笔直地向他飞来,后面还紧跟着第二支、第三支,迅猛地划破长空,全都射向他一个人。

宁觉非挥刀猛劈,将几支长箭全都挡开。就这一缓之间,那人的身影便被风雪淹没,隐隐约约地看不真切了。

宁觉非拔腿便追,一边在雪地里飞奔一边侧耳倾听。他没有听到马蹄声或大批人前行的脚步声,只看见前面那人狂奔的身影时隐时现。

云扬见他追了过去,连忙紧紧跟上,并挥手让弓弩手跟着自己前进。

异常有力的长箭继续破空射来,宁觉非的脚步不断被箭矢阻滞,渐渐离那人越来越远。衡量一下情势,他只得停下来,俯身将地上的箭全都拾起,返身奔回。

那个箭手便停止了射箭,似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云扬已布置好弓弩手所站的方位,将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过的山口完全封锁。这里原本安有活动路障,以圆木制成,相当沉重,可有效阻拦敌人的冲击,现在多半是被那些人推进了深谷,使这里无所遮拦。

宁觉非打算先用弓弩手守住这里,如果果然有敌人的援军到来,也能有效地阻截对方,然后立刻派人下山,再调些人马上来,应该就问题不大了。毕竟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最狭窄的地方仅能容一人一骑,易守难攻,对方即便来了再多人也没用。

哨卡里的战斗已接近尾声,云扬却不肯让宁觉非靠近。里面的人都很顽强,个个是亡命之徒,万一来个玉石俱焚什么的,伤及宁觉非,他就万死莫赎了。

宁觉非也不强求,只对他说:“留几个活口,别都杀了。”便站到山壁旁,仔细地察看手中的长箭。

这些箭射来的力度和方式他非常熟悉,至今记忆犹新,他敢肯定,射箭的人便是那个在乌拉珠穆城主府中夜袭的神箭手。此人的身份神秘莫测,一直查不出端倪,没想到来了这里,而且听命于那个碧眼之人,仅凭一人之力,便掩护他从宁觉非手里逃脱,确实非同凡响。

宁觉非思忖着,抬头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大团大团的雪花之间,层峦叠嶂,银装素裹,犹如冰河时代,不见人烟,寒冷的风如刀子一般,刮得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一阵阵刺疼。在那样的雪峰上,人类是很难生存的。宁觉非对那个埋伏在雪山之上,时刻准备保护另一个人的箭手相当钦佩,同时也对那个如恶狼一般凶狠的碧眼黑衣人有了几分好奇,很想与他好好地再交一次手。

不久,云扬过来禀报:“元帅,里面的人都料理了,活着的只有六个人,都是重伤。虽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不过个个都是硬汉子,没有孬种,叫人好生相敬。”

“是啊。”宁觉非点了点头。“无论死活,都送下山去,死者厚葬,伤者替他们诊治。另外,把他们的马都带下去。”

“是。”云扬转身便去安排。

宁觉非缓步走进哨卡,询问己方的伤亡情况,嘱咐伤者下山去好好休养,为牺牲的战士整理好因战斗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再肃立默哀。屋里变得很安静,鹰军的将士们都跟随他打过很多次仗,深知他对伤者的关切与对死者的尊重,所有没受伤或仅受轻伤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默然肃立,与他一起向牺牲的战友表达哀思。

过了一会儿,宁觉非才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各自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去察看现场以及那些人携带的物品。

两个多时辰后,鹰军的两个百人队上来,分别守住山口与哨卡,宁觉非和云扬这才带着虎头与玉带两个小队撤下山去。

这时,云汀率领的鹰军大队人马已经与自东而来的敌军接战,并有效地阻滞了对方的行进速度。

不过,虽然敌人的行动变得迟缓,却仍然会在五、六个时辰后到达这里。

宁觉非收到云汀的飞鹰传书后,陷入了沉思。